第九十六章 持杯仆人（POV）

“晚上好，管家。”

“晚上好，卢戈。”

阿蓝和他讨人厌的父亲怎么还在凯尔卓待着？他一边想，一边礼貌地回敬那德拉蒙小子的问候。

候选者宣言仪式虽说被中断了，可就连傻子也能看清现在的形势，奎特要成功上位了。

亚恩华德的心情十分复杂，自己在这座堡垒侍奉了大半辈子，可只有当上总管的这几年，他才体会到自己与大家族们的阶级差距。

克拉茨待人豪爽但永远以自己的家族为中心、哈尔玛粗枝大叶、凯瑞丝谨慎地似乎对所有人都有所防备，他们三个中的任意一个人都从未对老管家有推心置腹的交流。亚恩华德感觉自己并没有得到他这个位置上应有的认同感。

如今维尔卡人们的尸体已经被拖走，那掺了血的蜂蜜酒最终也没有流进它们的肚子，他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图尔赛克对自己的支持已经宣告彻底离场，但谁又能注意到呢？他放低自己已经不能再低的姿态，在所有人眼中只是一个有多年资历的仆人罢了。

他从厨房里拎起刚刚灌满的酒壶，转眼看向哈伦。厨师长并没在忙，而是坐在一个椅子上，似乎在思考这什么。最近整个凯尔卓甚至史凯利格，很多人都是这种状态。

选王会和接连的血案，让权力的重心在群岛上来回摇摆，自从布兰王死后，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岛民们感到奇妙，而亚恩华德自己尤为明显。

他掂掂铜壶，迈开脚步。几分钟前，哈尔玛.奎特用他一如既往的粗鲁语气通知自己，带斯凡瑞吉回牢房。这小子又在发号施令了，这种差事交给一个持盾守卫不是更靠谱吗？虽然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可如果那图尔赛克小子反抗的话，自己一个老管家又能做什么？

亚恩华德来到审讯室前，那里的两个看守对他致意：“总管。”

“斯凡瑞吉.图尔赛克是否在里面？”他没忘记在手里提着一个铜壶，这是他万能的出入证。资历老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没有人会怀疑老总管等在你的门口，就是为了给你分享一杯他找到的好酒。

“是的，那个卜梦师也在里面。”其中一个守卫将短斧放在腰间，放松了放松肩膀，“总管，我真希望你拿的是印达的柏柏茎酒，那味道简直让人难忘。”

亚恩华德微笑着敲门：“有机会的话，我会给你准备一杯的，卡蒙。”

门开了，卜梦师里尔本来眉头紧锁，看见是他，突然露出一种友善的神情：“是管家啊，请进。”

他看见斯凡瑞吉坐在那里，脸色比较放松，便也放下心来，“里尔先生，您的探视时间已经快要到了，我奉命带他回牢房。”

“奉命？奉谁的命？”卜梦师竟然迅速做出了反问，“是多纳族长吗？且不论他已经坐船回印达斯费尔岛了，按归属地原则，凯尔卓的奎特族长已经明确给了我审讯的权力。审讯哦，总管，不是探视。”

该死的小子，亚恩华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自己差点都忘记了他是个该死的外乡人。自己的客套话从来都会换来岛民们的让步和默许，因为他们大多数还是孩子时就见到自己在凯尔卓工作了，从不会像里尔这样如此郑重其事地揪住一两个字回话。

“抱歉先生，我可能没表达明白……”虽然很不情愿，但他不得不准备说出哈尔玛的名字。

“你来的正好，亚恩华德，我可以让你表达得非常明白。”他突然用眼睛瞪向自己，瞬间一股麻木冰冷的感觉走遍全身。

不受控制地，亚恩华德在眼前竟然看到了自己。自己和碧尔娜.布兰站在雪山山腰，紫色长裙在风中摇动，而仆人的站姿依旧谦卑。画面没有声音，但是管家早就深深记住了两人嘴唇中蹦出的每一个字。

画面流动，卜梦师似乎对这一切手到拈来。在一段快速的场景切换过后，定格在亚恩华德与那维尔卡人的会面。他只觉得腿有些软。

手推车在崎岖不平的石土路上来回颠簸，已经开始隐隐散发出臭味的动物内脏招来飞虫，穿兽皮的壮汉在面前不远处等他，那便是卡马。

“莫格说你想见我们。”

“我们不在乎你们的海洋和长船，不信奉你们的芙蕾雅和狗屁森林神，我们只侍奉战争，以及斯瓦勃洛。”

画面停了下来，卜梦师若有所思。

“莫格是谁？”他问道。

亚恩华德突然觉得自己此时和斯凡瑞吉一样，是个被缚住手脚等待审问的犯人。他的背后已经湿透。

“你……”管家牙齿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莫格？”亚恩华德已经分不出精力去思考，他没想到这个卜梦师竟然能如此轻易地将他的思维提取了出来。他对这个职业也有所了解，那不是需要卜梦师自己进入睡眠，然后将完全配合之人所想的场景释出吗？

斯凡瑞吉显然看不到这眼前的场景，他只是叹了口气，重新低下了头。

“斯瓦勃洛……”里尔喃喃自语，“没道理啊，难道拉多维德也和这东西有联系吗？不可能啊……”

卜梦师回过神来，“总管，你和维尔卡人为什么见面？莫格是谁？”他再一次询问。

亚恩华德嘴唇微动，莫格那神秘的形象出现在他的脑海。黑色兜帽、铁木法杖，以及轻蔑的笑容，“……他是个德鲁伊。”

“德鲁伊之环的德鲁伊？”卜梦师眼神似乎在上下扫动着，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我不知道。”

“你太知道了，管家。你是在布兰王驾崩之前还是之后叛变的？”

斯凡瑞吉听见这句话后惊讶地抬起头看向自己。该死。

“我？”他的声音开始有些发颤，“我是史凯利格忠实的仆从，你指控我叛变吗？谁知道那是你的什么妖术？它能当证据吗？”

“你。”卜梦师微笑着回答。

“我指控你蓄意谋杀。”他接着一挥手，之前他眼前的场景全部被投影到了整个房间，他确定斯凡瑞吉肯定看见了。

“这是一种非常常规的妖术。”他拍拍手，大门被推开了。

“它能当证据，我们讲究程序正确。”两个门卫站在了他身后，卡蒙的脸冷得就像一块山顶的脏冰。

亚恩华德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抓住，卡蒙掰开他的手，将铜酒壶拿过去，“走吧，总管，我现在就想尝尝这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