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非常时期
清晨,随着悠扬钟声响了六下,原本平静的幸南栽培院像一锅到达沸点的水,瞬间沸腾了起来。
一群群预备役人员从宿舍楼出来,涌向操场。
对于栽培院来说,这只不过是周而复始的家常便饭。
周一到五早晨操练。
周日全日军训,由御林军的教官来指导,进行武学和军事训练。
只有周六休息。
王一迅速找到了集合点,报到,入列,看见蓝铁骏和古文韬飞奔而来。
今天操练的是队列科目。
随着值班栽培官的口令,苗子们立正、稍息、齐步走、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跑步、立定……
颇有点军人模样。
当男队和女队交错时,王一迎面看见林小仙在队列中踏着正步,英姿飒爽。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随着口令各自转向,踏步向前。
早操和早餐之后,苗子们上学的上学,没上学的帮厨,也就是到食堂的厨房里干各种杂活——洗碗、洗盘、洗碟、洗菜、切菜、拔毛、淘米、揉面粉……
厨房里,王一和三个小伙伴正在忙得不亦乐乎。
“王一!”
保安队长进来喊他的名字,旁边站着一个巡捕。
王一认得这是昨天抓拿胡德昌一家,并被他用石子击晕的巡捕之一。
“在这!”
“你是王一?”保安队长问。
“是的。”
“跟我们去一趟院长办公室,院长有事找你。”
王一洗干净手,跟他们走。
来到行政楼二楼,院长办公室门口。
赵倩怡刚从里面出来,瞥了王一一眼,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走进院长办公室,王一看见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头发花白,身穿宽袍大袖古服,风度儒雅的长者,斜对面沙发上坐着一个铁面太保。
“院长,我把王一带来了。”保安队长关好门之后,毕恭毕敬地对那位长者说。
“院长好。”王一彬彬有礼地向长者问好。
“王一,坐!”院长何北仑指一指旁边的椅子。
王一坐下。
“宿舍怎么样,还满意吗?”何北仑问。他笑容和蔼可亲,目光透露着慈祥和关怀。
“满意。”
“伙食呢?”
“也很好。”
“有什么需要,或者遇上什么麻烦,特别是在有人故意刁难你的时候,就直接来找我,我帮你解决。”
“好的,谢谢院长!”
王一听得出,何北仑这番话主要是故意说给铁面太保和巡捕听的。
铁面太保冷笑一声,沉默不语。
巡捕连忙点头哈腰赔笑。
铁面太保是从京城派下来的,迟早会回去,所以敢故作清高。
但是巡捕不行,他得长期在本地混,栽培院院长是他绝对惹不起的。
栽培院虽然不像巡捕房那样是个权力部门,但它源源不断向国家输送优质兵源和生源,也是个盛产高级武将的地方,所以它的人脉资源比巡捕房要强大得多。
更何况,何院长还是皇室宗亲!
“何院长哪里话?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没办法,毕竟出了胡德昌这档子事,我们不查不行啊。
孵化园已经查过了,这边该查的还是得查。不过您放心,我们有分寸,就做几句笔录,例行公事而已。”
“最好是这样!你们快点,我们还有很多正经事要做,没太多时间招待你们。”
何北仑在“正经事”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说完,掏出怀表,放在办公桌上,摊开手边文件,低下头,好像在审阅,不时还写写画画,耳朵却始终竖起,听着那边的对话。
巡捕的问话非常简短,就几个问题:
一、王一的姓名、出生日期;
二、胡德昌和赵倩怡的举动和对话;
三、胡德昌请假的细节。
王一的应答滴水不漏。
巡捕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做完笔录,让王一按了手印,起身准备向何北仑告辞。
铁面太保制止他,示意他坐下,盘问不能就此结束。
昨天差点抓到三个重犯,立下大功,不料半路杀出个截胡的,把他们五个都暗算了。真憋屈!岂能轻易善罢甘休?
从排查的结果来看,赵倩怡嫌疑最大。
因为赵倩怡和胡德昌一起去孵化园,并且代他请假。
更为重要的是,根据孵化园几个工作人员陈述,赵倩怡在办妥所有交接手续之后,并没有马上去叫车夫驾车回城,而是不知去向。
这段时间和案发时间刚好吻合!
赵倩怡的解释是,她当时在上厕所。
王一也有嫌疑。
虽然当时他才刚出生,但赵倩怡是通过他得知胡德昌要请假的,他是案发前最后一个和胡德昌说话的人。
然而,嫌疑归嫌疑,证据却一点都没有。
要想定他们的罪,那可差得十万八千里。
“王一,今天吃过早餐没有?”铁面太保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王一。
“吃过了。”王一回答。
“操练完,洗澡了吗?”
“不够时间洗澡,擦了擦身,换了衣服。”
“昨晚洗澡了吧?”
“洗了。”
“昨天爬山出了好多汗是吧?”
“有出汗,没爬山。”
铁面太保阴森森地盯住王一双眼,静止了一会。
“你知道撒谎会有什么后果吗?是要割舌头的。”
“我不知道,我确实没有爬过山,我只爬过滑梯。”
“把双脚抬起来,伸直。”
王一直直地抬起双脚。
铁面太保仔细地查看他的鞋底,只见上面有些泥土和草,没什么特别。
王一并不担心,因为他昨天撤退时,已经把自己的脚印都清除了。
铁面太保还不死心,提出要去王一宿舍看一看。
何北仑脸色一沉,厉声说:“一个刚刚出生的人有什么可怀疑的?栽培院的宿舍,你们说查就查啊?”
“没说他可疑,但他有可能被利用,所以我们有权到他宿舍找线索。
胡德昌毕竟是你们栽培院的人,不是吗?他犯的可是叛国罪!”铁面太保针锋相对地顶回去。
“……”何北仑气得脸色发紫,嘴唇发抖。
“何院长,您不要动怒,保重身体。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去看一眼。例行公事,例行公事......”巡捕见势色不对,赶忙出来打圆场。
“看完就滚!别打什么歪主意,别想在栽培院找替罪羊,别以为栽培院好惹!”何北仑拿起茶杯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不敢,不敢。我们不想惹麻烦,何院长千万别误会。呵呵呵呵……”巡捕连忙澄清,并且挤出一堆笑容,发出一阵求和的笑声。
“去吧,带他们去看一眼,完事就送客。”何北仑吩咐保安队长和王一。
他嘴上虽硬,但也怕惹上麻烦,毕竟包庇叛国者的嫌疑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一不太情愿,因为如果宿舍里赵倩怡的衣服被发现,他昨晚擅自外出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但没办法,既然院长这样吩咐,只好照办。
……
宿舍阳台的晾衣架上,赵倩怡那件绣着名字和徽标的黑色套头衫已经不在了,换成了王一自己的上衣。
王一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升起疑团。
“赵倩怡可能担心自己和我的关系被误解,这很正常。但这是她急忙取回衣服的真正原因吗?
衣领上那个徽标代表什么呢?
还有,她是怎样进我宿舍的?她有钥匙?”
铁面太保和巡捕找遍整间宿舍也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只好作罢,悻悻地收队走人。
王一带着满腹疑问,在行政楼五楼栽培官三部办公室,找到了赵倩怡。
赵倩怡正在工位上发呆。
昨晚的酒劲未过,刚上班时又和铁面太保周旋了一番,累得有点迷糊,看见王一,她清醒过来,一边锁好抽屉,一边示意他到外面说话。
两人下楼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
王一问赵倩怡是怎样进他宿舍的。
赵倩怡说她有钥匙,作为王一的栽培官,她有权随时进入他的宿舍检查。
王一苦笑说:“你刚才并不是检查,不也一样进去了吗?”
赵倩怡脸上露出些许歉意,但是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抱歉!今天情况特殊,下不为例。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以后需要特别理由或者你的同意才能进你宿舍。该不该进,完全由我判断和决定。”
王一抗议说:“我没有隐私权的吗?”
赵倩怡语气强硬:“在我面前没有。”
王一再次抗议:“野蛮!”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是为你好。”赵倩怡像个和小伙伴吵架理亏,但不肯认输的小女孩。
王一转移话题:“你那件衣服我穿过了,可以送给我吗?”
赵倩怡断然拒绝说:“不行。”
王一追问:“为什么?”
赵倩怡:“不为什么。”
王一继续追问:“它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你不需要知道。你给我惹来的麻烦已经够大了,不要再给我惹麻烦,也不要给你自己惹麻烦,好不好?”赵倩怡先是语气坚定地继续拒绝回答,但说到后面,语气变软,一半是命令,一半是请求。
“好,我答应你。但是对于什么是惹麻烦,我的理解不一定和你的理解一样。”王一也只是答应了一半。
赵倩怡无奈一笑:“那当然,谁有你胆大包天,不怕死呢?”
王一安慰她:“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没那么容易死。”
赵倩怡叹口气:“但愿吧。其实,赵栽培是爱你的,你若死了,赵栽培会伤心的。”
王一也叹了口气:“人终有一死,死又何哀?”
赵倩怡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他:“有你这样说话的吗?老气横秋的。你才多大?”
王一放慢语速说:“我......30岁。”
赵倩怡在他肩膀上用力打了一巴掌说:“去去去,没正经,什么30岁!我告诉你,王一,你可能生逢一个乱世的开端。你与众不同,也许是专为平定这乱世而生。但你首先得活着,成长,变强,然后才能做你该做的事情。”
王一追问:“什么乱世?别泛泛而谈,说点具体的听听。”
赵倩怡不愿细说,于是转移话题,把他支走:“好,我说最具体的:别到处乱跑,现在回去帮厨,晚上呆在宿舍睡觉。立正,稍息,立正,向后转,向前走!一二一,一二一……”
王一顿时一脸严肃,应和着赵倩怡的口令,踏步离开,头也不回,做了个告别的手势。
帅呆了!
赵倩怡看着他英气勃勃的背影,脸上漾起了笑容。
太牛了!刚出生就打倒了一个铁面太保、四个巡捕,救了三个人。
她觉得自己开始暗暗崇拜这个行事沉稳果敢的超品武神苗子。
……
当天晚上,幸南栽培院的安全措施又升级了。
各处出入口都增加了看守的人手,严格执行“只进不出”。
十点钟熄灯号吹响时,所有预备役人员必须上床睡觉。
欧伟良副院长带队到预备役人员宿舍里巡查点名。
赵倩怡来王一宿舍检查了四次,还反复叮嘱他千万不要外出。
王一关切地问她要不要回家、回家路上安不安全。
赵倩怡叫他别操不该他操的心,管好自己,把他赶上床,给他盖好薄被,命令他闭上眼睛,然后熄灯,关好门才离去。
第二天,也就是周五,气氛更加紧张。
早操的时候,欧伟良副院长宣布了晚上霞州全城宵禁的消息,并且宣布:所有预备役人员,全天不得离开学堂和栽培院之间闭环管理的范围。
他还宣布了几条必须严格遵守的纪律,包括集体行动、列队行进、点名报到等等,违纪者将予严惩。
几乎所有栽培官都被派去随队护送。
王一知道赵倩怡辛苦,为了不给她添麻烦,吃完晚饭便早早地回宿舍上床躺着,听见她进来检查,便闭上眼睛装睡。
不知什么时候,就真的睡着了。
睡到半夜,王一被一阵叫喊声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