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归京
贾琏乘坐小船回到了御驾行在,通报了走进。
里面除了一些内侍在等着伺候外,再没有其他外臣在,贾琏瞄了一眼御座,暗道这倒像是在御前专对。
贾琏再近前来行礼道:“微臣贾琏见过圣上。”
“起吧!”雍隆皇帝开口道:“传话不至,想你近来也是够有忙碌。”
“不知圣上唤微臣来是有何差遣?”贾琏应声起身,询问道。
雍隆皇帝微微颔首,一手倚在御座上,目光再是上下打量了贾琏的身影,微微蹙眉。
“太常寺的政务如何了?所辖人员、器具都该尽数带回京中,那应天府里用不到他们。”
“都已经妥当了,名册已经入库,随时可供查阅。”贾琏回道。
太常寺正卿造乱,波及了太常寺里不少官吏,既有像太官署令那样的同谋,也有倒灶被那动乱牵扯进去挨刀的无辜人员。
好在剩下的人也有不少,贾琏费心调用之下也没有出什么差错。
值得一提的是,那主簿张伯圭虽然没有从贼作乱,但那夜形迹可疑,已经定下了要贬官,如今只欲哭无泪的在太常寺名下暂时挂着。
“圣上,礼部尚书来了。”戴权轻步过来,在雍隆皇帝耳边出声,不避着外人。
雍隆皇帝摆摆手:“让他先在外候着。”
戴权称是,下去传话了。
皇帝为自个怠慢外头尚书,贾琏心中却全然没有什么欣喜的劲头,只觉得境遇有些不妙,心头也蒙上一层阴影。
上头雍隆皇帝再将目光投射过来,道:“尚书台还没有递平复江宁之乱的封赏到内阁,内阁更没有折子递给朕,不过你自然是有功的,又赶在如今太常寺里的堂官出缺……嗯。”
这一下,贾琏心中的些许猜测化为现实。
太常寺官衙的三个主官只剩得贾琏在,由他出任正卿之位算是合情合理,就算因官场忌讳,升官本来要另谋他处,往吏部使些银子也就足够。
但如今雍隆皇帝亲自开了口,贾琏自然是没有这空子钻了。
果不其然的,雍隆皇帝话锋一转,接着道:“……偏偏你贾琏的资历差了些,太常寺莫看平日里不起眼,实则关系重大,恐怕你担不起这责,便还是从旧制,交由礼部尚书兼着罢。”
“遵旨。”
贾琏嘴上称是,心中便已经在思考着回京后该换哪个职位才好。
既然做不到正卿的位置,太常寺里也就没什么必要再待着了,只望那封赏的文书出来的慢些,能容他去吏部选了官先。
雍隆皇帝见到贾琏那郁闷模样,笑了笑道:“贾爱卿,你日后便知,过早握了这权柄于前途有碍。”
话都被皇帝说完了,贾琏还能说啥,只能再恭谢了。
虽然说以贾琏这不到三旬的年纪做了朝中一部主官,确实容易因为根脚太浅而受人觊觎,但贾琏又怕个什么?
雍隆皇帝笑了笑,正准备发话让贾琏下去换礼部尚书过来,但是又突然想起一事来,不免略有深意的看了看贾琏一眼。
“贾爱卿当夜呼喝神机营士卒入城驰援旧宫,一言一行颇有大将之风,可有意领了军职去辽东御敌?”
“没那意哩!”贾琏连声否认,脑海中先前王子腾说的话语接连不断的闪过。
贾家旧部太多,尤其是荣国府传了两任军功国公,门生故吏不说比北静王王府,但比起其他四王八公的人家肯定是胜过不少。
这是平白犯忌讳的事,自从那年和王家二叔王子腾说过后,贾琏便打定主意要从文官坐到入阁当阁老。
意料之中的回答让雍隆皇帝稍显寡味,摆手让贾琏退下了。
礼部尚书还未进来,大太监戴权先过来悄声向雍隆皇帝请示:“圣人您勤政爱才,不如回京后遣我去那荣府里走一趟,说一说这贾琏肆意调动神机营的事,让他晓得过错,以后收敛?”
雍隆皇帝对戴权干涉政事的话也不见怪,只稍微打着哈欠,头也不回道:“免了……”
贾琏这边出门时,与礼部尚书对视一眼,无声别过,不在话下。
往后几日,銮驾返程途中再无他事,贾琏时常上门去寻薛蟠喝酒,只偏偏薛蟠南下后觉得亏待了薛宝钗,时常有跑去浣衣局那边船上嘘寒问暖,还得贾琏批条子打着公务的旗号过去。
贾琏和薛宝钗虽然也是亲戚,但总要忌讳些伦理,尤其薛宝钗还是秀女,于是一来二去,贾琏也懒得寻薛蟠了,只再去见养伤的桂花荣。
那一箭挨着他的腰子过去,桂祁如今还在养伤中,喝不得酒,便多半是贾琏在喝他干看着,苍白的脸皮气得发抖,数次发话要赶人……
一路熙熙攘攘间,十二月初九赶早,銮驾便已经沿着运河到了京都外,御驾与各部官员陆续下船来。
早有羽林营、皇策营的士卒收到消息赶来,列队迎接圣驾,又有京营士卒扯着旌旗过来,数里路径排开,在外头拱卫。
吴用在詹事府船上磨磨蹭蹭的留在最后,屹立在甲板上张望眼前盛况,嘴里念念叨叨。
“上有所好下必有焉,当今圣上也是个喜爱排场的,南下时四圣并出,点了大几万人随行也就罢了,如今带去的一干士卒还在慢吞吞走旱路不曾回来,今日又来了这场面,真不知皇家的内帑和国库里藏了多少银子,着实令人生羡。”
……
贾琏交接了身上差事,赶回宁荣街时,便已经是傍晚时分。
府内气氛诡谲,一改往常的没有什么人来接,只兴儿昭儿闻声过了来,将贾琏迎进府里。
“家里老祖宗领着两位夫人还有二奶奶出去,至今还不见得回来。”兴儿道。
这是贾母带着家中的诰命去迎水皇后、皇太后去了。
贾琏点点头,再看着家中其他仆从,个个神色匆匆,撞见了只顶多问个好,便忙是走人了,不敢多逗留片刻。
贾琏也晓得这是什么缘故,他烧了荣国府金陵老宅,老太太那边肯定是气了个够呛,还不晓得已经发了什么话下来。
一路进到了南北夹道,过了那粉油大影壁,贾琏到了大门后瞅了瞅,只见原本下船时让赵天梁赵天栋先带回来的行李都摆在屋前的空地上,平儿正在清点。
“二爷!”
平儿抬起头,笑着道:“您怎么比奶奶她回来的还早?”
“我了结了公务就回来了,她们要是被皇太后多留一阵说话,夜半三更才回来也犹未可知。”
贾琏一路到了屋内,便有个高挑的丫鬟捧了衣裳过来,帮贾琏换上。
平儿也跟着进来,笑道:“二爷如今在家可不好悠闲了,您在金陵老宅做的事传来,老祖宗真真的生气了,说是要让你到老国公的牌位面前跪十天十夜,再赔一个老宅子出来。”
贾琏不急不缓的换了衣裳:“我真要是这么难过,还见得你放肆在笑?老太太的事情不算棘手。”
平儿摆摆手,让晴雯下去,再是娇嗔着道:“全亏了奶奶在老太太面前讨饶,那话儿才暂且收了回去,以后还不知怎么样呢,二爷却这般不上心?”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贾琏笑道:“平儿你拿五万……不,是拿六万两银子的票据去给到鸳鸯,让她送到老祖宗的体己里。金陵的老宅远在天边,别看搭建时花费了几万万两,反正已经成了白地,再寻不见。老祖宗如今只看着眼前的六万两,就足够欢喜了。”
“奶奶和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问过二爷您,不好擅作动了您的体己。”平儿大喜,连忙进屋去数银票了。
少倾。
平儿前脚刚出了门,到南北夹道里,就有人传话过来,说是老祖宗领人回来了,正往上院那边走。
贾琏闻声,便也出门来,先一步到了贾母上院前的穿堂里等着。
不多时,果然是见着老大一伙人举着白灯过来了。
“想当初宝玉他爹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后来才发了狠读书,又得了太上皇恩典进了工部,出仕就是主事……唉,可惜太上皇他老人家说走就走了。”
贾母领着一群妇人丫鬟近前来,抬眼见了贾琏,立时便收了声音,冷哼一句。
偌大金陵老宅!开国时怎么样不论,放在现在,没有个几十一百万两银子,怕是连个壳都搭不起来,结果就这么被贾琏一把火烧了大半——这还是老金彩会来事,救出了不少东西的成果。
“给老太太请安了……”贾琏抬眼,见除了贾母外,还有两道目光齐齐扫视过来,好似恨不得将他盯穿。
是大房的刑夫人和二房的王夫人。
这两人看着贾琏,面色都有些发黑,他们自以为那是自己的家业,结果一朝几乎被贾琏败尽了,怎么可能不气。
只是贾母在前,还轮不到她们两位开口。
“你进来!说说你在南京干的好事!”贾母拐杖一顿,领着人进门去。
凤姐儿扶着贾母进门,目光转向贾琏,难免带着些担忧的神色。
贾琏咧嘴笑了笑,不以为意。
祠堂是不会去跪的,万一代善老国公晓得是他亲手杀了太上皇,那还不得气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