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普克走上环形平台准备近距离观察这艘飞船，突然，环形平台周围的应急探照灯逐一打开照向飞船，仿佛主角出场时的灯光汇聚一般，普克本能地闭上眼睛——突然的强光刺激让普克的眼睛有些发疼。

待眼睛适应新的环境后，普克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形平台，这里的研究环境相比于上面的建筑设施要简陋不少，可能是物资运输不便导致的，不过该有的研究设备和安全设施一样不差，迪亚洛菲财团的科学家们还在飞船上架起了大量的临时支架和钻探装置用以采集研究样本，而在平台外围则到处都有战斗留下的痕迹，迪亚洛菲财团的科学家和佣兵以及巴蒂亚哥公司佣兵的尸体杂乱的躺在平台周围；有的研究设备和摞在一旁的物资上遍布弹孔。

普克来到一个立式的透明显示屏前，这里的设备都还处于运作状态，普克激活待机中的显示屏然后调出了对这艘飞船的最新研究进展，一个植物细胞结构的全息图挤开其他的数据占据显示屏的中心位置，这个细胞结构图与普克在学校里学到的植物细胞没有什么大的差别，但是在叶绿体的表面缠绕有一圈不明物质，普克放大叶绿体和那不明物质，显示屏系统立刻对两者进行了标明。

“该物质近似大脑灰质和髓质的混合体，”普克轻声读出了系统对那不明物质的标注，“足以支撑其所属生命体进行高等智慧生命的思维活动和高级神经活动，不过目前尚不清楚该物质与其所属生命体各项机能的定位关系······这是植物智慧生命。”

普克有些惊讶地看了眼眼前的这艘飞船，植物进化而成的高级智慧生命体在宇宙中可不多见，不过这倒也解释了之前自己脑海中的那个陌生男性声音是从何而来的了。

普克将细胞结构图滑开，这时位于显示屏上方的一个不断闪烁的按键吸引了普克的注意，在普克按下这个按键的同时从显示屏顶部射出了一个淡蓝色的光幕，普克后退两步为这光幕的投影让出位置。

光幕自下而上将之前记录的全息影像投射出来：一个留着络腮胡，身穿白色长褂的中年男性“站”在普克面前，普克平视着这名男性的眼睛，虽然只是投影但普克依旧能从他的眼中看到对研究未知的渴望和兴奋。

多勒，迪亚洛菲财团二级研究人员。这是这名男性的名字和身份，这些都记录在他胸口处的电子身份牌上。

“时间，诺尔诺星1734年11月39日，没想到在力尔伽玻的地下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巨大的空间，不过最让我们兴奋的发现是这艘飞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由植物构成的飞船，而且飞船表面的植物组织异常严密，我们用了各种手段才只钻开了一个小孔，看来得等副所长向上面申请的大型设备运下来再说了，不过根据碳十四的检测表明，这艘飞船的历史足足有近十万年之久，这可是目前除了九神州和幽冥地府等极少数至古文明外最古老的飞船之一，可它是怎么流落到这里的呢？”

“时间，诺尔诺星1735年······更具体的我也就不知道了，这种漆黑噬光的环境很容易让大家失去时间观念，后来所有人索性就不再记时间了，大家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对这艘飞船的研究上来以缓解周围环境带来的压抑感，但就是这样每个人还是都或多或少患上了抑郁症和幽闭恐惧症，”多勒的投影顿了顿拿出一小片药吃了下去，“不过这些小事并不能影响我们的研究热情，这艘飞船带给我们的神秘感和惊喜越来越多，就说今天我们从飞船表面的植物组织里发现了一种凝液，这种凝液居然能在生命体表面形成一个保护层来削弱宇宙辐射的破坏性，这绝对是一项重大的发现，如果加以研究说不定我们今后进入太空就可以摒弃航空服只需要氧气瓶和吸氧装置就够了。”

“时间······去tmd，我为什么非要在意时间问题，现在留在这里的研究员们的精神都多少出了点问题，这里确实不适合长久停留，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影响我们的情绪，每次一有像愤怒这样的负面情绪涌上来就控制不住，就连脾性最好的副所长也越来越焦躁了，我自己也摔坏了三个金属杯子了，甚至有的人还出现了幻觉，不过好在上面的管理层允许我们轮流换休了，我很不幸地成为了第二批换休人员，看来还要继续在这里熬一段了，嘿！你们能不能消停会！呼······还是说说我们的研究进度吧，我们总算钻开了飞船的表层组织，但令我们没想到的是飞船内部的结构也是由植物构成只不过分化的更加多样且布局极为紧凑，除了一些结构空隙外没有一间舱室和一条通道，我们根本无法进入只能放入微型无人机探索，难道这飞船内没有人员活动吗？”

“真没想到在我刚准备换休前，我们能找到飞船的核心舱，估计这是这艘飞船内唯一的舱室，通过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我们看到这核心舱是纵向布局，足足有十米高，整个核心舱内的唯一‘物品’是安置在其正中央的一个呈双螺旋结构，当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结构的时候，我被它表面多彩的颜色吸引住了，毕竟我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除了灯光的颜色外就是飞船表面的暗绿色再就是周围的漆黑。我们的无人机从这个结构里提取出了深绿色的液体······可能是无人机回来了，今天先到此为止。”

多勒的投影结束，普克也知道了这里之前发生的一切，看着面前已经有些沧桑的“多勒”普克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慨，能在这种黑暗、压抑的环境下坚守的也就军人和科学家了吧。

“这些人唤醒了我们，”陌生的男性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他们不该动我的基因核心的，这是造成现在这种后果的主要原因。”

“这是为何？还有你来自哪里？这十万年来你一直沉睡于此······”一连串的问题从普克的脑海中生成然后经由嘴巴问了出来。

“不知道，”陌生的声音也有些无奈，“不是我不想说，是我真的记不起来了，我现在仅有的记忆是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坠落到这颗星球上之后的事，当时这里是一片荒漠，随后一些兄弟姐妹展开了自己的身体开始泼洒一些物质，虽然我们也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什么，但他们说这是预先设置好的程序，随后就是不知道多少年的变化，看着这里的生态越来越繁荣我们也很开心，知不知道之前的经历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可是突然的一天，一部分兄弟姐妹突然发狂起来，他们关闭了全部信息感官并用自己的肢体大肆破坏一切，而所有与他们接触试图阻拦他们的其他兄弟姐妹也迅速与他们一般变得疯狂，眼看一切即将无可挽回，我和最后仅存的三个正常的兄弟决定破坏掉身下的地面将我们全部掩埋起来，同时释放一种同位素令所有人陷入沉睡。但在下坠的过程中另三个兄弟也被疯狂所感染，最终只剩我一人维持着这一切，直到这些外来科学家从我的基因核心里提取走了一部分基因，导致同位素的释放出了问题，所有陷入疯狂的兄弟姐妹们重新活跃起来，这些根茎就是他们的‘杰作’，尽管我尽力维持同位素水平但也只能每天让他们沉睡一小时的时间。”

“你让我到这来是想我帮什么忙？”普克没再多说话，他决定帮助眼前这艘变成飞船的植物生命。

“我希望你能帮我把这些带出去。”陌生声音说完，普克面前的飞船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一个带有凹槽的根茎从飞船里伸出来，凹槽里是六株装在小型培养皿里的嫩绿的枝芽，“这是我的一个姐妹发狂之前托付给我的，她说在她的程序里，这六株植物的安全级别最高，务必要保护好，我猜测这可能是我们的后代，所以我希望你能带它们离开这里。”

普克小心翼翼地接过这六株嫩芽：“我会保证它们的安全，如果可能的话我会找到一颗合适的星球让它们在那里扎根。”

“这再好不过了，我替所有的兄弟姐妹们谢谢你。”陌生的声音中带有一丝慰藉。

这时一阵仿佛是心脏跳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普克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同时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不必太过紧张，这是我的引擎核心过载时的声音。”

“核心过载？你要自爆？”

“是的，我现在已经到达极限，是时候跟其他兄弟姐妹们做过个了断了，所以你还有何疑问就快点问吧。”

“你身上的这些科技设备是你自己做的吗？”普克指了指飞船尾部那格格不入的引擎。

“应该是吧，谁知道呢，我之前的记忆全都没有了，不过从我的‘身体’对这些科技产物没有排斥性以及我们展现出的智慧水平来看，大概率是我自己制造的。”

“最后一个问题，我该怎么返回我们的飞船，这里的通讯受到了干扰，拉索一个人也不可能下来。”

“这个不用担心，我的基因程序里有短距离传送的功能，我会利用过载的能量强制启动它，不过你得把你的另一个同伴带到这里，我的传送范围有限，至于通讯干扰，这可能是我释放同位素导致的，等我死后应该就不会有了。”

普克返回之前保护自己的“保护罩”将依旧昏迷的裴娜带了过来，看着正在强制启动短距离传送的飞船，普克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悲悯。

“这么多年孤身一人，会不会很孤独？”普克试探性地问了句。

陌生的声音没有回话，过了一会，这陌生的声音才响起来：“准备好了，你们该离开了。”

话音刚落，普克和裴娜周围升起淡绿色的光罩，普克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抽离。

就在普克即将完全消失的时候，那陌生的声音再度响起：“当你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独身一人的时候，你就不会感到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