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等

乔雅和源相互扶持走下去，支撑对方在这个孤独冷漠的地方，一步步走，直到乔雅实验观察就差最后一次总结性实验，要离开的时候。

最后一次乔雅去探望源，两个人默契地谁也没有提这件事情，直到她要离开的时候，他从陡然拽住了她的衣袖，一脸委屈地小心翼翼问：“能不能不走？”

乔雅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

“NaNa，为什么你总要离开呢？是不是我给你留的华夫饼没有捂热？还是我摘给你的花不够好看？”他问，低到了尘埃里。

乔雅毫不遮遮掩掩，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残酷的现实：“因为你还不够强。”

他腮上挂着泪，抬眸看她。

“因为你不够强，我必须要变强来保护你。因为你不够强，你不能保护我。因为你不够强，我必须要离开。”她一点点掰开他拽着她衣袖的手，退后一步。

源的神情黯淡几分，泫然欲泣地问：“NaNa，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嗯，当然啦。”她点点头，又有些不放心地嘱咐，“乖乖等我哦。”

他看着她走出去，然后停了下来。

她回过头，笑了笑，“源，等你变强了，来向我讨要一份礼物吧。”

她不知道，他除了直截了当的霸道任性以外，更多严丝合缝的心事重重，都悄然无声地蛰伏在晦暗阴冷的角落里。

他的偏执、倔强、霸道、阴毒，还有熊熊燃烧的孑然妒火，都是妥帖藏好，不让乔雅注意到的。

乔雅的那个笑容他至今还牢记在心，因为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回来。

乔雅因为最后一次实验出现的纰漏，选择性遗忘了他。就是这么残酷呀，一个小小的失误，伴随着一句“暂时性失忆而已，以后指不定会想起来呢”，就将他的存在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抹除。

他们之间，只剩下他毫不知情的妄想、遥遥无期的苦苦等待。还有偶尔微风拂过红枫绿竹与她的发梢时，她惶然坠在嘴角，却不知所意、不明所以的泪珠。

那一声总是恍惚间在她耳畔响起的“NaNa”，令她迷茫而哀伤。好像有谁在等她？可又是谁在等她呢？

她让他乖乖听话，乖乖等她，他就乖乖听话，乖乖等。

他日日夜夜坐在竹林尽头的台阶下，抱着膝盖默默地等，默默地望。

花瓣初透宛若春衫，绿竹青翠仿佛欲滴，红枫转浓如同血泪，大雪纷飞似乎鹅毛。严寒凛冽，酷暑灼炎。春秋交复，她却始终没来。

他在这里等着她，等到繁华落尽，她都没有回来。

不张不扬，却又不离不散的痛感，凿进骨子里。

思念之苦，相思之毒，刻骨铭心。他穿着宽大的衣袍，奔跑过孤岛春天的绿草如茵和繁花似锦，却再也没能欢声笑语地扑进她怀里，像只明朗的夜莺。

她让他等，他就乖乖地听话，乖乖地等，他一步都不再踏出牢狱。

源一直在等，等到天下红雨，等到孤岛倾覆，等到天荒地老，她始终没有来。

等到天下黄雨，下大雪，等到炎夏的凯旋，等到记忆空白，乔雅至始至终没有来。

孤岛倾覆的时候，外面燃起的战火，就像是他们一同看过的烟火一样美丽。

有人想要带源走，他怕他一走，她就找不到他了，所以他没有答应。

那些人终究是利益至上，劝说无果之后，沉浸于他们的烧杀抢夺之中，继续他们的分一杯羹大计。

源冷淡地看着他们有人咬牙切齿不知足，有人心满意足餍足，最后都大摇大摆地离开。看着这个他长大的地方，最后化为乌有。

他没有走，直到最后仅存的生存资源耗尽，他才走出牢房，走出孤岛。

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昔日无人胆敢正视的土地破败成一片墟场，源看见的时候，一贯冷静的脸也遮不住惊愕。

即便他知道孤岛南北分裂之后，就患了必须依靠赛特的病，这是久病难愈的。孤岛离不开赛特了，一旦离开，一定会四分五裂。

即便他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之中得知，赛特的死亡，孤岛的倾覆，都来源于幕后黑手，一个叫做Iris的女孩。而这个Iris，极有可能会是他的NaNa。

即便他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真正看到孤岛破败的时候，他仍旧不敢相信。

他对这个抚养他，利用他的地方没有太多感情，但他感谢这个地方，使他和乔雅相遇。

可是，为什么她倾覆了整个孤岛，却不愿意来看看他。他一直在等她，可她却不来。他和她明明是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的，明明是谁都不可以替代对方的，可她为什么会忘了他？

所有的爱都转换成了恨，可恨的反面依旧是爱。

能力突出的源很快就展现了他惊人的天赋和实力，不少势力朝他递出了橄榄枝，他挑选了其中一支，加入其中。他把所有获得的全盘托出，去寻找她，报复她。

他注册身份的时候，仍然无法摒弃她给自己取的名字，他说自己叫明源。为什么是明，正是也她带给了他光明，却又离去。离开的脚步不疾不徐，还笑道后会有期。

好残忍，真的好残忍。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想她多恨她多爱她，也没有人知道他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有多高兴。她对他视而不见时，他以为只是她赌气，就去针对乔家，来吸引她的注意力。可他没有想过，她是真的忘了他。

他明白纠缠只是伤害，只是还不能够释怀内心的阴霾。只是还放不开，对她的期待。只是还放不开，对她太依赖。实在是无法忽视，恨的背面是爱的存在啊。

他埋在她的颈肩低泣，哭得她心软，哭得她愤恨。

他是她的弟弟，也是她的敌人。

他去针对乔家，他去创伤舒萧，他去烧毁雅兴的城市，他去伤害她。这样的他和她记忆中的弟弟没有半点重合，可偏偏导致他这样浑身戾气的又是无意间的她。

在孤岛，赛特是引导她的人，男孩是保护她的人，而源是与她互相扶持着熬过岁月的人。

多少次她期许他变强后会反过来会保护她，可他变强后，这份强大的力量却用来伤害她。

她曾经让明源变强了以后，找她要一份礼物。现在他变强了，她却没什么能给他的。

等一个人真正变强的时候，他想要的东西他都有，或者是他自己可以得到。那么她曾经的许诺有什么意义呢？是一份勉励，还是扎根在他心中苦苦挣扎却求而不得后的因爱生恨？

伤疤已经印在了心上，她又怎么可能忘记？怎么可能释怀？怎么可能原谅？伤疤或许是会愈合会淡忘，可难以原谅。至少这一刻的她，在战争世界中的她，无法原谅。

乔雅狠了狠心，推开明源，不去看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

她轻声细语地说：“我有一个引以为傲的弟弟，他死在了孤岛。”

而他给她留下的伤痛，就是他的墓志铭。原来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就是姊友弟恭。

明源愣愣地看着落空的怀抱，惶恐不安地想要拉住她，却被一条莹莹发光的牵线阻挡，细而锐利的线割破了他的手掌。

乔雅望着他，像是神话中那个望着水仙花而死去的少年一样，“对我出手，我们继续。”

“NaNa……”他眼里流淌着细密的水光，缩回了手。

“我们现在是敌人，明源。”乔雅平淡如水地说。是明源，不是源。

话音刚落，玉龙从天而降，袭向明源。

法杖和镰刀相撞，瞬间点燃了明源的怒火和妒火。仅仅是在孤岛的时候，他就开始了独自一人的背叛和杀戮的恶作剧。

他了解乔雅的唯利是图，也理解自己在乔雅心目中的地位与众不同。

但乔雅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善意，因为她太擅长操纵人心，明白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只要给予一盎司的温暖，多得会是人飞蛾扑火，趋之若鹜。

所以他沉默地看着她身边环绕着那群孩子，被簇拥、被敬爱。然后他融入其中，不合群又显得并无差别。

他悄无声息地，在欢声笑语中不知不觉把其中的孩子送上绞刑架，有些甚至是他亲自下手。

反正他是不被需要的孩子，反正与她而言，他是不必要的。那些梦境里绚烂的色彩，一睁开眼睛却只能看见自己黑紫色的双手。

他再默默地洗刷掉自己的罪名，即使被发现，也可以流下眼泪作为辩解。这更像是一个捉迷藏的游戏，被他捉住的孩子会被杀死。而更狡猾更聪明的，则是会存活下来。

但当某一次乔雅牵着他的手，端详仍有血痕没有清洗干净的指缝，抬眸望向他的眼神平静而无奈时，他突然意识到，她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可是口蜜腹剑的女孩，这是她最擅长最清楚的戏码。她知道，只是她纵容了他的孑然妒火。因为在她眼里，他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其他的逢场作戏也好，举重若轻也好，都没有他来得重要。

那么这一次，推开了他的她，还会纵容吗？

明源大声质问：“那他呢？”

“他怎么了？”“闭嘴！”乔雅和玉龙的声音交织着同时响起来。

黑紫色与幽蓝色相撞，暗元素与水元素碰撞，汹涌澎湃的能量不相上下，可怖的能量余波朝着两侧涌去。

迎着狂风，一道惊雷划破天空，乌云压顶，一滴雨涌了出来，啪嗒砸在乔雅的眼睫上，不堪重负又落了下去。

大雨将至。

“玉龙！”乔雅大喊道。

玉龙僵硬地立在原地，攻击的举动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

“你说，玉龙怎么了？”乔雅执拗地追问。

明源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大笑起来：“NaNa，是你忘记了还是没有认出来，他也没有告诉你吗？他就是保护你又抛弃你的那个男孩！”

“轰隆——”沉闷的雷声如同大炮轰鸣，使人悸恐。暴雨所有的只是疯狂，它张扬着，毫无顾忌的，狂扫一切事物宣泄着自己的力量。

雨水砸在她身上，只是微微麻木的刺痛。她退后一步，想笑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

原来他是他，原来你是你。

原来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玉龙低垂眼睑，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没有敢去看她。

“双龙组！互换龙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举一动都超级带感的！”

“源哥那么强那么傲一个人，在他的NaNa面前也哭得像个孩子呢。”

“我真的真的会乖乖听话，这句话听得好心酸啊。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好卑微呢。”

“我的智商让我看不懂双龙cp的爱恨情仇，甜心把源哥当弟弟？她明明是在场最小的吧！”

“理一下，他俩之前认识，甜心把源哥当弟，但她忘记了他？然后刚刚又恢复记忆了？”

“我有一个引以为傲的弟弟，他死在了孤岛？他俩之前是孤岛的？我去！信息量好大！我记得乔雅自己本身就有个双胞胎弟弟吧？名门双生子，还都是颜值贼高贼像的姐弟，之前轰动一时，好多人都萌这个属性。”

“孤岛是什么地方？”

“孤岛，Rebellious pagan islands，异教徒的岛屿。全世界最大的反叛者组织，聚集了世界各地的反叛者，不属于任何国度的独立势力。最危险的组织，但几年前被倾，连总部都被连根拔起。”

“孤岛的人渗透上层社会每个角落，基本上都有不为人知的目的和光鲜亮丽的假面。他们觊觎着每个人的项上人头，极具危险性。但是从孤岛出来的孩子，都是出乎意料的能够改变世界的人物。”

“嗯？乔雅明源玉龙他们三个是从那里出来的？！那里不是传说中的蛊皿吗？饲养出来的孩子都是各个领域的佼佼者。”

“也算是正常吧，乔雅玉龙本来就是名门望族的，当时应该是人质。至于明源，也可能是从小在那长大。”

“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些原本都是机密吧？”

“好复杂，三个人的爱恨情仇，贵圈真乱！”

“这么说国王之前放弃过甜心是吗？尼玛的，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啊！”

“偶觉得双龙不大可能，乔雅很记仇的，明源掐她脖子，针对乔家，重伤舒萧，还毁了雅兴的城市呢！”

“我一直很期待玉龙和明源的对决呢，总算是碰上了，强者对决！”

“强烈要求组委会安排赛后心理咨询哦，战争世界这个题材真的很虐，选手心理应该会受不了的。”

“我也觉得，乔雅精神状态应该是不太对劲的，她收到的刺激太多了。”

“对乔雅粉转黑，本来以为她是干净得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女孩子，没想到也是个心机girl，又当又立。”

“如果不爱，请别伤害。在你决定粉上她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她身为继承者，甜美精致的皮囊下藏着呼之欲出的獠牙。”

“电竞选手是高危职业，心理生理都承受着风险，请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和体谅。”

“心疼彩虹妹妹，这都能被骂的狗血喷头，出身是自己能够选择的吗？她被绑架到孤岛是她自己选的吗？”

“从孤岛活着出来，这都不是什么善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