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孑然妒火
孤岛的孩子,总是有如出一辙的劣性根,例如说明源就是——孑然妒火。
很早开始就有苗头了,顶级实验品不止他一个,八面玲珑的乔雅释放出善意的,也当然不止是他一个。
他看着她对别人笑,一簇火焰就从胃里燃烧到了心里,然后堵在喉口无法释放,吞下去又烧胃,烧得他浑身上下都麻麻的疼痛。
他不高兴。
孤岛的孩子怎么可能真的不谙世事,他不动声色地下了死手,让那几个孩子死在了实验台上。
这种事情就像是和乔雅玩捉迷藏一样,断然是不能让她抓到的。所以当觉察不对劲的她顺藤摸瓜找到了幕后主使时,恶作剧的孩子摆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流下眼泪当作辩解。
反正他就是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无可救药。没有人要的坏孩子,就像是一封没有署名和地址的信封。
“来吧,来这边。”乔雅拍着手叫他走过来。
讨厌,真是讨厌,不要若无其事地叫我啊。他别过头去。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乖乖,崽崽,要真心悔改,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小孩。”
就能轻而易举地打破他的心防,他又像是只丧家之犬一样,乖乖摇着尾巴跑回去了。对于她,他只会摇尾乞怜。
当她的手贴在他头发上时,他心中可耻地觉得,孤岛的人怒极时骂他是狗崽子、狗儿子可能是正确的。面对她时,他抑制不住自我轻贱,还有……孑然妒火。
正如他看到她身边环绕着绿树红墙,环绕着那些人时一样。雅兴队的人他不敢动,因为知道如果被她知道,那么这辈子他都不会有叫她NaNa的机会了。
但是伽百荔拉和坦科勒拉他们不一样,左右不过是游戏里的Npc而已,有真实的情感和思维又会怎么样呢?总是要死的。等他们离开了这个种族世界,就是死生不复相见。
明源笑了一声,无意识地捻了捻自己法杖上的菱形宝石。
白苏和崔京生对视一眼,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阴沉气场,再看看不明就里的江凯和全真,摇了摇头。
明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心不在焉地想着。
那就……杀了他们。
呐,NaNa,这个世界上估计只有我不会背叛你吧?
妒火中烧的并不是只有明源,坦科勒拉同样也是进行了他的计划,有关于伽百荔拉暗中对雅兴出手的证据,都交到了乔雅的手里。
乔雅看着这些她早已经了然于心的证据,却还是感到了一种难以启齿的滋味儿。有时候她会发现,自己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卑鄙,自己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脆弱。
“如若靠近我身旁,你会发现,我将会毫不犹豫把你撕成两半。所以,离我远远的,跑得越远越好,我对你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乔雅扬起手里的证据和他送的紫色风信子,轻轻摇了摇,发出最后的警告。
她事先可没有多捏一颗心给他。
即便是势均力敌,但理念不同,注定了要互相推翻对方指定的规则。他们注定穷图匕见,刀剑相向。
坦科勒拉不以为然,“我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撒拉弗,我不认为伽百荔拉设想的那个奥罗拉真的存在,你倒不如加入我们的主义吧。”
“不可能。”乔雅决绝地回应,不带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不决。
“我设想的未来,哪里比不上伽百荔拉随口给你的乌托邦了?”坦科勒拉不甘心地追问。
乔雅淡然地看向他,“不,那个乌托邦我画给她的。”
坦科勒拉沉默了。
“打个赌吧,坦科勒拉。以爱做筹码,你会输得一塌涂地。”乔雅上前一步,手作枪状戳在他胸膛上,抬眸直视他的眼睛,“姊姊已经输给我了,你也要前仆后继吗?”
坦科勒拉挑衅似的扬起嘴角,“那就尽管来好了,我拭目以待。你懂的吧?我们可是共犯啊。”
“我给你一个善意的忠告吧,不要去嫉妒。”乔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天翼族、魔族和雅兴,他们互相嫉妒、互相厌恶、互相抵制、互相制裁,但是赢家只能从他们当中出来。
至于伽百荔拉那边,应该收网了。
乔雅把伽百荔拉对雅兴的做的事情,还有自己对伽百荔拉做的事情,全都摆在了明面上。雅兴和天翼族反目,乔雅和伽百荔拉的宿命线被狠狠扯断。
两人站在盛放的杜鹃花旁,骄傲的花经过精心侍弄美得触目惊心。
她们都很平静,伽百荔拉嘴唇开开合合理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好看吗?”
“好看。”乔雅是诚心诚意说出这句话的。
伽百荔拉向她伸出手,“跟我走,小撒拉弗,我把所有的杜鹃花都给你。”
乔雅摇了摇头,把那个伽百荔拉送给她的勋章,伽百荔拉亲自做的奥罗拉的勋章,放在了伽百荔拉的掌心里。
阳光照在勋章上,反射出眩目的光芒,果然是犹如晨曦般绚烂,刺得伽百荔拉眼前一片斑斓,她沉默一会,问:“这是什么意思?”
乔雅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她。
“我不懂。”伽百荔拉忽然阴恻恻地笑了,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这表情乔雅不止一次见过,对坦科勒拉时,这样的表情出现得最频繁。这往往是伽百荔拉动怒和起杀心的时候,会流露的神情。
但伽百荔拉好像有点迟钝,见乔雅面不改色,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问了一句:“你把它还给我,是想离开我们的阵营吗?”
乔雅摇了摇头,说:“不,我依然属于晨曦主义阵营,这可是我推荐你走的路。只是我不想再跟在你身后,你知道的,有的路必须一个人走。道路太窄,伙伴的手应该松开了,不然就过不去。你在我面前展开羽翼,的确挡住了那些狂风暴雨,但也挡住了我的视线。”
说完这番话,乔雅在这一刻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是一场随性而拟的游戏,游戏结束了,阳光穿透,一切洞悉。
镜花沉入水月,伽百荔拉,坦科勒拉,乔雅,他们的交点只有利益。从来就不存在什么,他们笑闹着说道的万古长青。
“为什么你敲开天翼族的国门,用的是蔷薇而不是杜鹃?”伽百荔拉平静地问了一句,然后骤然激动了起来,“那么这是为什么?”
乔雅愣了愣。
伽百荔拉激动地质问:“我这么做,是为了让你折断翅膀,荣光尽失,孤立无援,只有这样你才会依赖,才会跌跌撞撞死心塌地无路可退地跟着我,才会哭着求我!你们就像是随时随地都会离开这里的神明,我要让神看着我,只能把她从神坛上拉下来!那么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安静地听完伽百荔拉的谴责,乔雅眼前浮现了孤岛的一幕幕,最后定格在和赛特决裂的那一幕。无法挽回的分歧,无法停止的争吵,因为他们本身就要背道而驰,分道扬镳。
伽百荔拉和赛特,真是相像到了某一种程度,那样的占有欲、控制欲,还有恶毒的天真,流淌在血液里的疯狂。
乔雅笑了一声:“对呀~恶人是我做的,你是我伤害的,是我破坏的,是我愧对的,是我不配的。这样说你满意了吗?姊姊。”
她把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抑扬顿挫,一股讽刺的味道就这样铺天盖地地朝伽百荔拉涌去。
“你会觉得只有自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吗?你会爱上怪诞的我吗?其实你想哭对吧?”乔雅笑吟吟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得刺骨,“是啊,这就是我,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以晨曦之名,愿我们在战争中萌发的感情万古长青。连一树之春都没有,哪里会有万古长青呢?维持雅兴和天翼族的,不过是利益、依附和示弱而已。
“玩不到一起的孩子,不听话的孩子,我就不要了。”伽百荔拉垂眸望着自己的脚尖,喃喃自语。
“看着我,我来告诉你。刚开始只有你向我伸出了手,体无完肤的人除了握住救命稻草别无他法。因为天翼族足够强大,足够让我们依附,所以才选择了你。”乔雅正视伽百荔拉的眼,一望到底,“现在那么多种族都在雅兴身后,我没有必要再依赖你。你不再是唯一。”
不是唯一啊。伽百荔拉听完以后,沉默好久好久,却是意外的平静,“小撒拉弗,我们终究是两个不同的种族,图穷匕见是迟早的,对不对?”
“对啊。”乔雅笑了笑,“姊姊,不是说了让你乖乖呆着的吗?但是你不听我的话,走向了灭亡。”
孤岛和家族的残酷害得乔雅骨血分离,遍体鳞伤,她无法再用伤痕累累的后背面对这个魍魉恣行的世界。她无法容忍,容忍她所爱的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活得肆意,她做不到放手。
既然如此,她狠下心,看着伽百荔拉怎样在她面前荣光一时,众叛亲离,然后孤独离去。
她可以杀了她,再为她哭啊。
“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乔雅敛了笑,认真地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了。
她的嫉妒心和好胜心总是促使她发狂,伽百荔拉无法跟随她离开这个世界,伽百荔拉是她完成任务的重要棋子,伽百荔拉必须死。
雅兴的叛离会是天翼族和伽百荔拉崩溃的第一张骨牌,等到伽百荔拉死亡,她才能把天翼族拖回来。
应该仔细想一想,等到伽百荔拉死亡,在种族世界里这位最忌惮的敌人和最深沉的爱人死去,她应该报以微笑还是眼泪。
啊,来吧,爱人和天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