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分家
办完父母的后事,分完仅剩的一点遗产,周天揣着老家的钥匙,以及一张存有十万块钱的银行卡,坐上回老家的大巴车。
大巴车直接到镇上。
下了车,看了看时间,快到中午了。
周天在镇上吃了碗酸辣粉,又买了洗漱用品和清洁用品,以及粮油米面,搭乘乡村公交回家。
公交车站就设在三岔路口。
下了车,他提着塑料袋,拖着行李箱走上机耕道。
感谢村村通户户通政策,机耕道在数年前已经铺上了水泥,再也不用担心下雨天又是水又是泥,黄泥巴溅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周家老房子就在机耕道的尽头。
路上遇到老乡,彼此看着却认不出来。还是同姓的一位老人率先认出了他。
“你是周四水家的小三娃?”
“三爷爷,你忙啊!”周天也认出了对方。
“你爸妈的后事都办好了?”
“办好了。”
“你大哥跟你二姐呢,他们没回来?”
“他们忙,走不开。”
周天不想说太多家务事,打过招呼后就继续往家里赶。
两里地,初秋的季节,吹着略带燥热的秋风,周天顶着一头汗水到了家。
两层小楼,二十年的历史,是南方常见的普通民居风格。七八年前,父母手头有点钱,父亲做主将房子翻新了一遍。翻新的钱都能建一栋新楼。
别看房子外观造型老气,房子里面该有的都有。尤其是厨房和卫生间,当初可是花了大价钱做了改造,通了自来水,还通了天然气。
这也让周天有底气回老家居住。
拿出钥匙,打开堂屋大门,常年关闭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是金属生锈摩擦的声响。
一点阳光,从洞开的房门照射进堂屋内,无数尘埃在阳光下飘荡。
一层尘土。
几年没住人,没人收拾打扫的房子,成了蚊虫老鼠的天堂。厚厚的一层尘土,裹着蚊虫的尸体,间或一两颗老鼠屎。
这可是个大工程。
行李就放在门外。找出水桶,拿出新买的抹布,清洁用品,来到厨房打开水龙头。
噗嗤噗嗤,黄色的锈水流干净后,终于出来了干净的自来水。
开始搞卫生。
至少要将厨房洗手间收拾出来,还要收拾一间卧室出来。要不然晚上没地方睡觉。
趁着还有阳光,先将柜子里的被褥拿出来晒一晒,他可不想晚上睡在潮湿的被褥里,第二天顶着鼻涕眼泪干活。
卫生清洁是大工程,尤其是几年没住人的房子。干了一个小时,周天累得腰酸背痛,铲了三簸箕垃圾出去,还有一堆要洗的等着他。
他坐在屋檐下休息,感受着阳光的炙热。额头上的汗水就跟打开水龙头的自来水似的,哗哗哗往下落。衣服裤子全都湿透了,腿上脚上又是水又是尘土,整个人看起来既疲惫又狼狈。
他脸色发白,嘴唇有点紫,看起来十分虚弱。小口抿了抿温热的茶水。
一年四季保温杯不离手,这是他的生活日常,同学们都叫他养生专家。
他很虚!
是真的虚!
不是因为夜夜操劳,而是因为他身体先天不良,后天有缺。
母亲四十出头才生的他,妥妥的高龄产妇。那个时候,大哥正读高三,二姐读初中。
大哥和二姐都反对母亲生下他。不同的是,大哥成年了,表现得比较克制,只强调说生下来之后不要将养育的责任丢给他。
二姐的反应尤其强烈,大哭大闹,寻死觅活,逃课迟到早退。见父母不为所动,于是离家出走。
这些事周天都是听亲戚说的。
亲戚还告诉他,他出生后,二姐有一次差点闷死他。幸亏父母发现及时。
这些事是不是真的,他无从考证。但他明显感觉到,二姐对他的厌恶,那是不加掩饰的嫌弃,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
对了,他是早产儿,七个月出生,先心病。什么室缺房缺,各种大小毛病都占全了。
原本满月就要做手术,但他太弱了,经不起几个小时的手术摧残。医生便建议观察,有可能随着长大病情有所缓解。
很遗憾,他的病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一直拖到他两岁,不得不做手术。父母带着他跑帝都。
十岁前,他一共做了三次大手术,数次小手术,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只是身体还是比较虚弱,比不上健康人。每年定期复查一次。
如今身体大问题没有,就是干不得重活,不能劳累。
996,007横行无忌的今天,他这身体能干的工作真不多,还不能长期久坐。
也是因为他的身体,父母六十几岁领养老金的年纪,还在忙着生意。
父母都是会折腾的人,早年开过砖厂,办过养殖,当过种植大户,做过包工头,又搞起了建材,还和人合伙开餐馆开茶楼。
中途风风雨雨不少,好在总体情况还不错,攒了些家业,买了几套房子。奈何经济急转直下,一切都被打回原形,深陷烂账泥潭无法自拔。
父母都是为人耿直的人,愣是卖了两套房还债。就这,债务都没有完全清偿,欠亲戚的,欠银行的……外面还有大笔烂账没收回来。
上个月,老两口在去要债的路上发生车祸,当场过世。
从此,周天就成了没父没母的孤儿。
他在伤心,大哥和二姐却急着将父母过世的责任怪罪在他身上。要不是因为他的出生,因为他的破身体,父母也不会一大把年纪还要操心生意。如果没有他,早几年经济好的时候,把生意转出去,现在领着退休金过着退休生活,不要太美滋滋。
甚至联合其他亲戚,对他进行讨伐。
周天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父母为了给他留下一份家当,六十几岁还在操劳这是事实。
大哥二姐嫌弃他,对他没感情。同样,他对他们也没啥感情。年龄差距太大,他懂事的时候,大哥二姐都已经出来工作了,一个在研究所一个在医院,离家老远老远,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面,哪有什么感情可言。
亲戚对他没指望,一个病秧子不拖后腿就是祖上冒青烟,又怎么可能帮他说话。什么姑姑叔叔,姨妈舅舅,都向着大哥二姐。
办完父母丧事,卖了父母留下的房子车子,转让了一些债权,终于还清了亲戚们的欠债和银行欠款。还剩下一点钱以及老家的房子,大哥做主给他五万现金外加老宅子,他们各自分二十万。二姐没意见,亲戚们也觉着这么分公平。
周天也平静的接受了这个安排,拿着钱离开省城,回到老家,打算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休息了半小时,继续干活。
停水了。
竟然停水了。
问了三百米外,离家最近的邻居,才知道昨天就通知今天要停水,停到明天早上。
周天:“……”
他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差点忘了,房子后院还有一口老井,比父母的年纪还大。早年没通自来水的时候,一家子用水全指望这口老井。
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没用,老井还有没有水。
老井用石板封着,封得死死的,一点缝隙都不漏。
周天从杂物间找来一根撬棍,给自己鼓了鼓劲,搓搓双手,戴上劳保手套,嘿,加把劲,开始撬动石板。
撬开了手指宽的缝,趴上去仔细观察,有水。看起来貌似还很清亮。
继续撬动石板。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感觉心脏快要爆炸的时候,石板终于滚下井口,老井露出了全貌。
打了一瓢水,尝了尝味道,没有任何异味,反而觉着甘甜可口。
废弃多年的老井,没想到不仅还能出水,井水还如此干净清亮。
等等……
水井里面怎么有条鱼,难不成有人放了一条鱼进去。
这怎么得了。
井水养鱼,井水全糟蹋了。
想到刚才自己尝了口井水,周天干呕了两下。敢情他喝的不是水,而是鱼的排泄物。
赶紧找来鱼竿钓鱼,今儿一定要将老井里面的鱼钓上来。
他以为钓鱼是一件漫长考验耐心且麻烦的事情,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稍微惊了一下。
鱼钩垂下,井中的鲤鱼上升到水面,貌似看了他一眼。也有可能是他的错觉。
几秒钟之后,鲤鱼甩着尾巴,主动咬钩。
周天猛地提起鱼竿,一条大鲤鱼跃出水面,也不挣扎。
“这条鱼够大,就是不活泼。”
他取下鱼钩,将鲤鱼放入水缸里,心头想着过几天得空了,搞一个红烧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