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血影
“薰...薰君....对不起，我把你的六号机...弄坏了...”
这是绫人恢复意识后的第一句话，他多希望自己现在已经躺在旧城区的沙发上，然而从右脚踝处传来的强烈痛楚和面前死不罢休的空洞眼神都提醒着自己噩梦还未结束。
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是十秒还是两小时？这些绫人都已无暇顾及，在自己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六号机依旧牢牢抓着海象使徒的象牙。
“唔....”
绫人费劲地支起身体，然而右脚却根本不听自己使唤，他这才发现犀牛使徒依旧抓着六号机已经断掉的脚踝。
“给我滚开啊！”
绫人一声怒吼，六号机揪住象牙往身边的沙地插去，趁着海象使徒侧翻在一边的功夫，六号机泛着白光的左脚狠狠地踹在犀牛使徒的肚子上，后者站立不稳也摔进海中。绫人操纵六号机翻滚几圈来到一个安全的位置上。
虽然六号机右脚踝已经被拧成了麻花状，但得益于绫人一直保持在身体表面的At立场，脚部并没有被使徒扯下。绫人神情痛苦地望着自己耷拉在一边的右脚，他试着用手指去触碰了一下脚踝，然而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耳边传来的咆哮声越来越近，直觉告诉绫人再不早做打算，断掉的就不只是右腿了。
“模式切换，dUmmY SYStEm（傀儡系统）。”
原本还一片敞亮的插入栓瞬间被暗红色的光幕所覆盖，大片的马赛克掠过绫人目镜。
“请选择人格模式。【丽】，【薰】。”一个冰冷的女声从背后传来，绫人下意识回过头，然而除了宽大的驾驶座靠背外什么也看不见。
“新建模拟人格【绫人】。”绫人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需要将战斗数据上传至中央处理系统吗？”冰冷的机械音再度响起。
“.....是。”绫人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便给出了自己的回答，然而从心里却传来一种不祥的预感。
“任务目标：将使徒分尸，随后返回旧城区。”
“感情素子有百分之48不明确。系统开放，攻击开始。”
机械音慢慢消散在空气中，驾驶座背后突然翻起一个暗红色的长方形物体，其表面刻有SEELE的标识，倒Y型驾驶座随即180度放倒，暗红色的舱盖慢慢翻转并覆盖住绫人的全身，在盖子闭合前绫人悠悠说了一句。
“现在可以好好享受了。”
六号机泛着黄色光芒的双眼立刻熄灭，V字型眼罩亮起一抹猩红色的光芒。
“喀！”
原本紧闭的嘴部突然张开，六号机仰起头朝空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原本还乌云密布的天空被这野兽般的声波硬生生撕出一个大洞。
早已按捺不住的海象使徒趁着六号机抬头嘶吼的时机拖着沉重的身躯朝六号机狠狠撞去。六号机只是轻轻地抬起了手。
“咵嚓！”
无头的尸体擦过六号机的肩部摇摇晃晃地向前扑倒，海象使徒血淋淋的首级被六号机抓在手里。
“真是难以置信的力量....”
美里呆呆地注视着六号机暴虐的身影。她立刻回想起傀儡模式下的初号机，诺大一台三号机在208秒内就被初号机还原成零件状态。现在同样的一幕六号机只用了一招就将海象使徒轻松斩首。
“听赤木前辈说EVA六号机搭载了傀儡系统的主机，所有战斗数据都会被上传到专门的中央处理系统进行备份。”摩耶从口袋中掏出一方手帕捂在嘴巴上，刚才血腥的一幕让她一阵反胃。
“也就是说，傀儡系统会越来越强吗？”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总觉得有种不好的感觉.....”美里撇开视线不再去看屏幕上的屠杀场景。
“唧，唧......”
死一般寂静的废弃场中突然传出类似鸟类的叫声，一个硕大的头颅从血池中冒出，头顶上方两个狰狞的大洞好似给原本光秃秃的脑袋凭空增加了一双“眼睛”。
这就是被绫人一分为二的量产机，它又复活了。
只见量产机上半身的机械盖突然开启，一根红色的插入栓从中间弹出，乳白色的数据光流不断从插入栓表面滑过。稍顷，量产机红色的肌肉唇稍稍向上弯曲，露出了一个恐怖无比的笑容。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再次沉入血池中消失不见。
......
“不要怕。”
无视【绫人】的明日香轻轻握住小绫人的手将他牵到自己身后，从小绫人手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让明日香对眼前似是而非的【绫人】感到愈加愤怒。
“就是你把他的灵魂囚禁在这里的吗？”明日香大声质问道，包裹着战斗服的拳头握的咔咔作响。
【绫人】先是一怔，他收起笑容摇了摇头。
“我和他是同一时间来到十号机内部的。”他朝明日香身后的小绫人努了努嘴。
正当明日香认为【绫人】恢复正常的时候，后者再度露出了病态的笑容。
“只有在这里，在这十号机的核心里，我才能真正体会到活着的感觉！”
他将双手朝天上伸去，肆意地呼吸着这个世界的空气。小绫人有些害怕地握紧了明日香的手。
“你疯了。”
“我疯了？不，我没有，我清醒的很。你体会过那种感受吗？从永久冻土层被人类挖出来解剖，我身上的一切都被人类取走，灵魂，肉体，甚至连骨架都被拿来改造。最后被EVA五号机打的尸骨无存！！！”
【绫人】先是压低了声音，接着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昂，最后他几乎是咆哮出声。
“就这样？那你还真是可悲呢。”明日香将头发撩到耳后，露出了左眼覆盖着的洁白眼罩。
“那你有体会过被肢解的感觉吗？还是....你在乎的人亲手把你送上的绝路。”明日香语气有些许颤抖，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那种求死不能的绝望感我很能理解。”
“那你是怎么恢复过来的，快告诉我！！！”【绫人】猩红的眼眸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地上的影子慢慢扭曲了起来。
明日香下意识地握紧了小绫人的手，她露出一个戏谑的表情。
“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的宿主呢？”
“你是在耍我吗？”【绫人】猩红的眼眸突然发出耀眼的红光，它全身都笼罩在一片怪异的光芒之中，身形也急剧增大。
明日香颇为镇定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就在刚刚她将心中淤积很久的话说了出来，她终于能做到直面自己的过去。她其实也没有说错，她之所以能恢复信心，这和绫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是很可惜面前的第三使徒是无法体会到这种感觉的。
“我现在就带你走。”明日香牵着小绫人就想带他离开。
“明日香姐姐，我不能离开这里。”小绫人默默地抽回了手。
“为什么？？？”
“因为十号机里必须要有我的灵魂。在这里第三使徒是支配者，十号机大部分的灵魂都来源于它；而在现实世界中‘我’的意识则完全压制第三使徒。只有这样‘我’才能和十号机同步，这种平衡绝对不能被破坏。”小绫人露出一个悲伤的微笑。
“怎么会....”明日香愣住了。这难道就是绫人同步率能一直维持在三位数的秘密？
“唔哦哦哦哦哦！”第三使徒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外形如它所说就是一具骨架，长长的脊椎末端是一个类似于暴龙的头骨，鲜红色的核心藏在嘴里。他的身体看起来却十分渺小，四只短小的触手从球状身体中伸出。变身后第三使徒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它空洞的眼部慢慢积蓄起一道菱形射线。
“明日香姐姐快走！”
小绫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他说着将明日香往沙池里一推。明日香倒退几步站在沙池中，她正想拔腿去保护小绫人，然而她的身体却开始往坑内陷去。
“这个沙池是我唯一可以控制的地方，从这里可以直接通向插入栓！”小绫人背对着明日香大喊道，一道巨大的At立场在他身前展开。
“可你！”转眼间明日香的下半身已经沉入沙中，她徒劳地想抓住沙池边缘，然而差了几公分没有够到。
“它不会杀了我的。”小绫人轻声说道，他说着摸了摸明日香牵过的那只手。
“明日香姐姐，你给我的这份温暖记得要带给外面的我哦！”
一道耀眼的十字形光线瞬间撞在At立场上，巨大的能量将儿童乐园的所有设施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统统吹飞。
“我答.....”明日香还没说就沉入了沙池中。
......
“哈啊~哈啊~”
黑暗中，明日香倒在驾驶座里不停地喘息着，她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已经被冷汗浸湿，断线的记忆正慢慢回到脑中。
“绫人....！”
脑海中那有着棕黄色眼眸的小小身影突然从眼前掠过，自己必须回去救他！
“插入栓设定负50....EVA十号机启动！”明日香如法炮制地喊道。
然而插入栓突然剧烈震动了起来，十号机的翼状眼瞬间闪出棕黄色的光芒，只见泛着白光的手伸向背后掰开机械盖，将装着明日香的插入栓瞬间抽出轻轻放在廊桥上。
紧接着十号机的眼部慢慢转换为红色，然后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