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踏归途
二月初九宜出行,被大雪封印了将近四个月的袁州城终于慢慢活了过来。渐暖的天气融化了城内外的积雪,街上的商铺、摊贩的吆喝声唤醒了百姓的生气,官道的畅通也让行商们活跃了起来。
距离袁州城不到三十里的官道上,一个车马绵延一里有余的商队缓缓前行着。这是一个在袁州与衡州间行走的队伍,他们一般从两个州城出发,路经顺道的县城的时候会收拢同行的行商。同时将抵达的行商放下,虽然最后到达州城的商人不多,但路上来去之人却横跨了两大州府。
日子久了,来往的行商越来越多,大家便一起想了个名字,叫“聚财商队”,也合了商人们的初衷。如今商队领头之人已经换了几茬,不过这些年积攒的名气也让许多商人趋之若鹜。
这一趟是从袁州出发前往衡州,昨日里出发的时候,车马就已经聚了两百有余。大雪让许多行商滞留的太久,有人急着归乡,也有人着急出货。在听说了聚财商队出发的消息之后,都纷纷要求同行。
聚财商队向来不拒同行,收拢车马便用了半天时间,虽然队伍看着浩浩荡荡气势十足,但也拖慢了行进的速度,因此走到第二天的时候,才不过走出三十余里。
“照这个走法,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孩子都生了!”
“说什么胡话呢,你媳妇儿不是刚怀上吗?”
“你看看这车马,一眼望不到头,平日里来回衡州不过四个多月,这趟怕是要半年。半年啊!我媳妇儿说不好真生了。”
“都是让这雪憋的,在家整整憋了四个月。不过要不是这雪,你小子还不一定能当爹呢。再说了,多走几个月不也能多点工钱,有了钱给家中置办些家什,别亏待了她们母子。”
“倒也是这个道理,算了不说这些了。对了,月尾月头那阵城中闹哄哄的是为了啥事?”
“这你可问对人了,我那舅哥不是在知州府当职吗,据他说可是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
“具体什么事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是找人,据说这事咱袁州的知州和通判大人急得团团转,差点把州城翻过来。”
“什么事能让这两位大人如此着急?”
“这事我那舅哥后来去打听过,你们千万别出去乱说,据说是跟仙人有关!”
“仙人!”
“嘘!小声点!说是有个仙人在袁州城失了踪迹,麻烦才落到了两位大人头上。不过我舅哥说仙人的事,他们也只是做做样子,真正找人的还是那帮飞天遁地的仙人。”
“后来呢,找着了吗?”
“没呢,他们拿着画像将州城内外翻了个遍也没见着痕迹,最后还出了悬赏,赏的可都是仙人之物。”
“悬赏之人长啥样,咱要找着了岂不是也能跟仙人一般?”
“想啥呢,这种事我们遇上了还有命在?长相我没见着,也没敢问。”
“你说会不会是昨天救下的那三人?”
“那三个小子?乳臭未干不说,打个春猎都伤得差点丢了性命,能扯上仙人之事?”
“也对!算了,这事不是我们能掺和的,我去巡查一番。”
男子起身开始沿着冗长的车马巡视,当他走到一辆略显寒酸的马车旁时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轻笑着摇摇头继续走了下去。
此时这辆不起眼的马车中,三个有些虚弱的少年正在调息着恢复伤势。其中一个面色略黑的与一个身材略显魁梧的少年坐在马车两侧,而另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似乎伤势要更重些,靠着车角斜躺在马车中,每一次呼吸都会让他脸上泛起痛苦的神色。
这正是刚从那个矿坑中爬出来的屠乌、郭昇与挚启三人。那日三人拼尽全力将齐郴击杀之后,都已经重伤不起。尤其是挚启,体内气血亏空,全身经脉尽裂,足足在那个石厅中躺了一个月才能勉强行动。
原本三人打算在洞中继续恢复,然而积雪融化之后雪水倒灌进矿道中,他们不得不改变了计划以免被淹死。好在屠乌与郭昇两人已经行动无碍,他们扶着挚启在途中遇到的聚财车队,于是便花了些银钱踏上了回归衡州的路。
屠乌与郭昇内伤还在,辅以灵珠恢复只是时间问题,挚启的伤势则要麻烦许多。他经脉碎裂之后尚未复原,不敢流转气血进入经脉,只能用一些补虚的药草慢慢调理,等待经脉稳固之后再恢复内伤。
斜躺了一天有些难受,他试着移动身体换一个姿势,经脉的刺痛让他呲牙痛哼了一声。
“怎么又动了?”
“背上有些痒。”
两人起身帮着挚启换了个姿势,好在挚启身体表面蛛网状的裂痕已经消失,要不然商队的管事怕是不会收留他们。银钱给的不少,管事还十分客气的给了他们一些草药,并且吩咐随从对他们多照顾几分,让三人安心养伤。
尽管打猎受伤和离家出走的说辞有些牵强,但一天的颠簸中倒也没人苛问些什么。
天色渐晚的时候,商队已经开始扎营准备过夜。由于队伍实在太长,便分成了几个不同的营区,挚启三人落在商队尾部,在一处不算密集的树林中宿营。马车停下的时候,郭昇从车上跳了下来。
“我去找点吃的回来。”
屠乌将挚启挪到了一个靠进车窗的位置,掀起帘布看着车外忙碌的身影,让他彷佛回到了与屠乌初遇时的衡通商队。只是那时受伤的是屠乌,而且比他要轻上许多。
“你说苏澄现在怎样了?”
“不知道。”
大约一年前的衡通商队中,屠乌与苏澄的复杂关系让三人相识并成了好友。可密地一行中被苏琅算计之后,每当提起苏澄时,屠乌的脸色总有些复杂。
他陷在对苏澄的爱慕和苏琅的仇恨中不知所措,此时挚启再次提起,他面色又有些黯然。
“我始终是相信她的。爱归爱,恨归恨,又不是同一个人。”
“我会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