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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异变

青梅听的一头雾水,正要询问,田良耜却是神色凝重,挥手制止。

杨廷鉴眼里,猛然爆出精芒,又道:“你能说到这一点,可见对心学下了工夫,但自前朝正德起,先生之学大兴,为何几十年间,无人来禁,偏张居正去禁?”

王蠡道:“盖因张居正乃真忧国忧民之人!”

“为何?”

杨廷鉴追问。

王蠡沉吟道:“历朝历代,皆是儒表法里,明尊儒家,实以法术治国,法家以性恶论为基础,韩非子在五壅中言:

臣闭其主曰壅,臣制财利曰壅,臣擅行令曰壅,臣得行义曰壅,臣得树人曰壅。

臣闭其主,则主失位;臣制财利,则主失德;行令,则主失制;臣得行义,则主失明;臣得树人,则主失党。

此人主之所以独擅也,非人臣之所以得操也。

归根结底,是树立君主的权威,而先生崇尚的,是人人皆有良知,在一个公字,有公,必然损私,先生观照大众,把大众当圣人教育。

简而言之,法家驭人,先生信人,然人生来多欲,要想修得先生倡导的境界,何其之难也,先生之法只可修心,不可治国,否则人心离散,政令不行,前朝末年的乱象,岂非无因?

张居正提前觉察,故而禁绝心学,并非对心学有成见,实因治国只能行法家之术,但心学已成气候,张居正生前压制的有多狠,死后受的反噬就有多猛烈。”

杨廷鉴沉默许久,才道:“依你之见,心学终究是入不得庙堂?”

王蠡反问道:“院长以为呢?”

杨廷鉴淡淡道:“你且道出你的想法,只是学术辩经,你姑且说之,我姑且听之。”

王蠡道:“心学追求的是打破权威,释放自由,本与治国之道相悖,人人是否真有良知,学生年幼识浅,不敢妄言。

但一个人若心中无私,必视苍生如刍狗,灾难苦祸,与己无关,故公与私之间,存乎一心,实难拿捏。

若刻意拿捏,又落了下乘,不去拿捏,终究会修成太上忘情,学生也是为难的很,时常会生出迷惑。”

杨廷鉴眼里,泛出了奇光!

王蠡的见解,虽然很多方面他不认同,可心学是开放性的,他不会因观点与自己有悖生出厌弃之心。

说到底,心学的教育方式是引异,不是灌输。

‘此子年纪青青便有独立见解,殊为不易,是一块璞玉啊。’

杨廷和暗暗点头,又道:“你为何来学心学?”

王蠡道:“学生不求富贵显达,只求逍遥,望得良师指点,从此不再迷惘。”

“随老夫进来罢!”

杨廷鉴转身往回走。

“王公子,恭喜你了,我们是同门啦!”

青梅上前祝贺。

王蠡笑道:“多亏了令兄妹引鉴。”

“王公子客气了,请!”

田良耜笑着伸手,把王蠡引进院内。

院子里,一间间屋舍整整齐齐,却除了几个小厮缩在草地上晒太阳,空无一人,王蠡不由问道:“书院到底有多少人?”

田良耜笑道:“书院除了院长,尚有教习两人,一姓刘,一姓江,我们都称为刘师傅和江师傅,加王兄在内的学生二十三人。

与别的书院不同,我们书院重在领悟,故而每五日授一次课,其余时间,愿来则来,不来可自行玩乐,昨日刚刚授过课,王兄不必着急,四日后再来,必能见到诸位师兄。”

开放式教学,王蠡表示理解。

不愧是心学,要是没点自制力,上着上着就放羊了。

“王公子,就是这了!”

田良耜和青梅跟着杨廷鉴,把王蠡领进了一间屋子,除了一条矮几,一张小凳,屋里再无他物。

“去沏杯茶来!”

杨廷鉴唤道。

“是!”

青梅转身而出,不片刻,端来了一盅茶,汤水微绿,飘浮着一片碧绿的叶子,清香蒸腾而出。

“王公子,这是静心茶,凡是入门弟子,都可饮下一杯。”

青梅笑吟吟将茶递去。

“多谢了!”

王蠡接过,一饮而尽,就觉脑海中嗡的一声,整个神魂都震荡起来,一时竟怔住了。

青梅噗嗤一笑,每个人喝清心茶都是这副模样,苏醒的越迟,效果就越好。

杨廷鉴打个眼色,与田良耜青梅徐徐退出,并贴心的把门掩上。

屋里,只余王蠡一人,大罗剑经自行运转,神魂中,仿佛有大能在重演地水火水,来自于典狱司仿照算筹的道韵、阴德、在龙脉中沾染的些许龙气,还有从文界带出来的文气,因着大罗剑经包罗万象的特性,不停的解构重组,一缕缕地融入神魂。

另有文界七天来的积淀,则如蓄势待发的洪水,再也挡阻不住,催动剑气,浩浩荡荡的向奇经八脉汹涌而去。

“崩!”

体内一声轻鸣!

阳跷脉彻底贯通!

打个比方来说,原本这一块区域沟壑杂乱,既有溪流、沼泽,也有小湖泊,排蓄水的能力有限,并因分布无规律,速度也很慢。

此时则如被平整过,湖泊、沼泽与溪流井井有条,四通八达,一旦有需要,可以用最高的效率与最快的速度吞吐剑气,无论是爆发力,还是耐力,都有了长足的增长。

可变化还不止于此。

这块区域开始旋转起来,渐渐地,把溪流、小湖泊与沼泽都抹平了,形成了一枚轮脉,与十二正经几乎没有区别。

哪怕王蠡处于无意识的状态,也有喜悦自心底而生。

本能告诉他,这是天大的机缘,是这段时间以来所获得的造化被静心茶诱发,量变产生质变。

“崩!”

阴跷脉化为轮脉!

接下来是阴维脉、阴维脉!

时间缓缓流逝,杨廷鉴、田良耜与青梅站外面,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青梅忍不住道:“院长,王公子的时间太久了吧,看来有了不得的造化呢。”

田良耜赞道:“不愧是案首,想当初,我两次才考中童生,还是排最后一名,幸得院长教导,只一次就过了秀才,却也是排位靠后,啧啧啧,与王师弟子的资质不能比啊。”

杨廷鉴不置可否道:“资质这玩意儿虚的很,伤董永读过没,尚未成年就被榨干了潜力,若是心不开悟,再强的资质也难成大器。

这小子并非资质比你好,而是思维跳脱,敢想,敢做,不空言道德,心中自有准绳,待我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着,眼里有神光绽现,透过竹墙,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笼罩在了王蠡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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