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烟花与黑【上】
冬日的夜晚黑得特别早，才晚上六点半，天色就已经全黑了。
不过我们村里的同心小学分校此刻却是灯火通明，不断有大人带着孩子或是少年结伴同行从四面八方前来，整个学校热闹非凡。
整个小学的占地面积并不小，呈回字型。除了校门和后门出入口，其他都是被围墙包围的。
但这不小的面积就只盖了几间老旧的泥土教室和教师宿舍，只有一个几棵果树的小树林，跟那一下雨就会泥泞不堪的大操场。不过最近的天气都很好，没有下雨；所以哪怕现在是冬天，天气也不是很冷。
再有就是校门前升着红旗的旗杆，和教室背面那片被小学老师们划出来种菜，此刻却堆着一筒筒烟花的菜地。
为了节约费用，又或者是因为时间仓促，分校小学这典礼是没有搭建舞台的。
只在教室门前挂了灯，拉开一片红色的布，布上贴着几个纸剪的黄色大字；再用麻绳缠住三根木棍做成的三角架，圈出一片空地，再摆上一张讲桌两个大喇叭，就建成一个简约的舞台。
舞台前整齐有序摆放着很多凳子，不过除了前面五排圈出的凳子，其他位置已经被来得早的人坐住了。
我们几个小伙伴，也已经进了分校小学。现在典礼还没开始，我们便把小学转了一圈，期间还遇到不少老同学。
分校小学的变化不大，基本还是老样子。
团体逛了之后，田海他们将我交给田鸿看管，然后就各自散开，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撒欢了。被赋予重任的田鸿无奈，怕我一不小心就被人群挤扁，便带着我走到人群边缘。
毕竟我不像他们。
他们虽然年纪不大，但长得不矮也不弱，这才上初中一个学期，又都长高长大不少。而我目前身高依旧一米四多，也没有横向发育。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我感觉那么多的营养片维生素白吃了。
田鸿为了防止我与他走散，紧紧牵着我，跟家长带小朋友似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的有人从校外进来，前排留出的凳子也陆陆续续坐上各色人士，那些大多都是村里有出息又给学校捐款多的人，又或者是比较有身份的人。
让我意外的是，我居然看到了…贺宁，他正坐在前排。
但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因为贺宁是坐在他舅舅旁边的，他舅舅是同心小学的前校长，被邀请来参加小学分校的开工典礼也是正常的事。
而最前面最中间的两个空位也被摆上两筒地放烟花，大概是烟花厂的老板没空没能来现场吧，于是用这种方法代表自己的到场吧。
不过现在的我们还小，那些标准的官话和成年人的交流与我们不太相干。今天我们来得目的只是为了见证母校蜕变的第一步…和烟花大会。
还有就是忆苦憧甜。
以前我们在这里上学的时候，门窗都是漏风的。不过幸好学校有围墙，挡了风，就是冬天的时候藏不住暖，正能靠一身正气加衣服保暖；而一旦下大雨，我们就是只能踏水上课了；因为雨水不能快速从出水道流出，哪怕学校在围墙边凿出不少出水口，依旧无济于事……但这些，并不能阻止我们对母校的热爱与感激。
好吧…还是不忆苦了…
呜！
好羡慕以后的学弟学妹，能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学习，还能有硬化操场………
人越来越多了，把前面堵的严严实实……
我与田鸿对视一眼，默契的向小树林走去。
小树林这边也有不少人，那几棵见证了一代代学生成长的老树下，正站着一名不认识的老师，防止一些皮猴爬树看热闹。
不过我们的目的不是大树，从后门溜出去后，打着小电筒来到了学校围墙外的停车场，以前的土地房遗址。
这里有一座黑砖青瓦飞檐顶的土地房，土地房里面的东西已经换地址搬走，只留下结实完好的空壳建筑。
关掉小电筒收好，我和田鸿熟练的攀上房顶后，找好位置枕着手翘着脚，悠哉悠哉。
这里位置是房顶平缓的侧面，加上有飞檐特性与遮挡，灯光也照不到这边。但只要我们坐起来，就能看到校园操场里大部分的情况。而我们只要躺着收着脚，哪怕有人从檐下，哪怕旁边有人路过抬头，都发现不了我们。
以前我在这里读书的时候，课间十分钟时，我经常从后门溜到这里玩。后来被田鸿发现，结果他就被我带着一起来这里了。
而前几年电视机还没有普及的时候，小学分校晚上常常会有戏团演出，丰富大家的生活。
田鸿爷爷是个喜欢看戏的，常常会带着田鸿与我来看戏，只是我俩哪看得懂哪待得住啊。
还不如躺屋顶数星星呢。
但后来我怕黑，加上这几年电视机的普及，基本没戏团来演出了，我们也没机会再来这里。
“三年啊。”再次躺在熟悉的位置，田鸿不由得发出感叹。
“三年啊。”我也学着田鸿感叹，可不是，从分校小学出去已经三年了，已经三年没爬土地屋顶了。
“三年啊。”
我和田鸿同时开口，一愣后又同时笑起来。
三年啊，变化真的很多。
但往事不回首，前方大道面迎接。
“你第一次躲在这里的时候，都把老师急哭了。”田鸿轻笑出声。
“我不是故意的，那时候我在这里睡着了。”我第一次爬屋顶的时候，在这上面躺了半天，睡了一觉，后果就是全校的老师找我找疯了。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还跑去跟老师道歉……”
…………
远处灯光明亮人声鼎沸，我和田鸿却在躺在静谧的房顶，望着漆黑的夜空，互掀了不少糗事。
……
“也不知道这土地房还能存在几年？”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伤感。
“这结实着呢，存在个几十年都没问题。”我拍了拍身下的青瓦，笑吟吟对田鸿说道：“不管以前还是现在，这里的瓦片都没能被我弄碎过一片。”
就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刚刚被我拍过的那片青瓦，啪的一声碎成两块。
我：…
田鸿：……
所有伤感的气氛在瓦片的破碎下，一消而散。
我连忙直起上半身坐着，双手合十，诚恳道歉：“有怪莫怪小孩不识新世界。有怪莫怪小孩不识新世界…”
田鸿伸手阻止我继续说下去，眉头紧皱：“都说了别信这些东西。”
“好好好，不信……”
………
八点整。
“喂喂喂。”
喇叭传来分校小学老校长熟悉和蔼的声音，听到老校长试音的声音，本来热闹的氛围瞬间安静下来。不安分的小孩也被家长低呵教训，毕竟这里大多数人都是被老校长教导长大的。还有那些小孩，以后大概也是要从这里走出去的。
“……非常感谢国家与大家……”
简单的试音后，老校长通过喇叭，开始表达他的感谢与激动的心情。
我坐着望向那舞台，老校长除了头发花白了些，精神依旧抖擞，声音也铿锵有力。
我推了推田鸿，问道：“你不起来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田鸿依旧躺着望夜空，心事重重。
他今天有点奇怪，这多愁善感的模样，不像田鸿的风格。
“嗯？”我也不会多问他什么，能是我知道的事，不用我多问，田鸿也会跟我说。
我疑问的一声被田鸿听见，他问我：“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个同学乱跑撞到别人摔跤了。”贺宁他乱跑什么，这里他又不熟悉。我的视线随着他在人群里游走转动，最后找不到他的身影。
“你忘了以前他们是怎样欺负你的吗？”所以，田鸿对我说看见同学摔跤这事不以为然道：“都不是瓦片，摔就摔了。”
“那时候都年纪小不懂事。”田鸿说的同学，跟我说的同学不是一个频道上的：“而且他们也都道过歉了。”
“伤害已经造成，道歉有什么用？”田鸿是十分不满我轻易原谅他们的行为的。
“嘿嘿，不是有你们帮我教训他们了吗？”为什么那些人最后会跟我道歉？还不是田鸿他们几个背着我找了那些人？
“你都知道？”田鸿试探性的问我。
面对田鸿的质问，我的回答脱口而出：“我不知道。”
………
“滚！”
“不滚！我还要靠你们保护我呢。”
……
“哈哈。”田鸿被我气得撇过头，我看着他无可奈何的模样露出得逞一笑。
在我们说笑间，舞台那边的演讲已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