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字
有人因为一些事,为了忘了这些事,每天要用饮酒来折磨自己,在醉醉沉沉的意识里,他就觉得自己没有活着,等醒了,又去买酒喝,就这样日复一日,不知不觉已经三年过去。
他从不缺买醉的钱,他一生杀人无数,得的赏金,已足他这辈子买醉,因为他买醉,拿起了酒,放下了刀,刀顿了,心死了。
如今的他,与行尸走肉,并无差别,头发缭乱了,脸也是许久不洗,到处黑泥,身上的气味,更是难闻,要不是打酒的酒家愿多挣几个钱,也不会让他靠近店门半步。
一天,天空乌云密布,大雨倾盆,他酒醉不醒,一趟就是在马路上,任雨水倾打,流水成了小池,差点淹死他,幸得有一位好心人,看他还活着,就将他移到屋檐之下。
一个酒鬼,多半是没钱的乞丐,于是好心人将自己也不剩多少的银钱给了他一半。
天上下着雨,好心人打伞狂奔,酒鬼半睁着一只眼,看他的背影离去,闻到了一股药气。
次日,天晴,早早的,他又来叨扰买酒的人家,昨日的雨下的大,天都如同黑夜,酒家做生意也就慢了些,这酒鬼倒是准时,专来敲门开店的。
酒家都与他熟了,却还一如既往的嫌弃他,并未把他当客人看待,不过酒鬼掏出银子,就说句不用找了,然后又拿着到一处喝醉去了。
他没有家,但是有钱,他宁愿被别人看成是一个乞丐,也不愿找一个好地方安身。
也有人打探过他的消息,没人知道他打哪来,他的钱也多被猜测是好心人给的,他就是那副样子,久而久之别人也不看他了。
要是到了别人的地盘,还会被一些小混混殴打,他也不还手,任由别人将他鼻青脸肿。
他如今已经厌恶杀人了,他想死,但是没有比活着更让他觉得那是赎罪。
“死乞丐,滚一边去,别抢老子的生意。”一个乞丐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口中却说他是乞丐,酒鬼半醒的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抬头偷瞄了一下这个满脸创伤,和他一样的人。
他只是笑了笑,随即起身把地方让给了这个乞丐,他不愿挣,他也不缺钱,他身上总会留着些银子,没了,就去他藏金子的地方挖挖。
埋金的地点很隐蔽,在一处山洞中,山洞虽然也有人出入过,但是金子的藏点非常高,若不是没有点厉害的轻功,那是上不去的,每次他缺金钱了,就会去一趟,在没有人的时候,轻功跃上,拿些就走,三年如此,也没有招来横祸,没有人瞧得起他,就他身上的哄臭味,就连乞丐都不愿与他一道。
乞丐嫌弃他,他倒谁也不嫌弃,他唯独最多说话的,就是找酒家买酒,然后醉醺醺的一副样子,差点又不省人事。
他醉在一处破庙,眼睛一睁一眨,觉得自己还不够醉,于是抡起坛子狠狠地灌自己,累了就安静的躺着,他就喜欢自己这样,看着庙上的瓦,笑着。
忽然动静变大,几个人朝着破庙奔来,酒鬼听到了声响,闭上了眼,像这样的事,又与他有何关系呢。
“快去破庙,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躲。”
“那你呢?”
“我先引开他们,安全了,我会回来接应你。”
外面传来两个人的声话,没过太久,就有一个人冲了进来。
那人捂了捂鼻子,难以言喻的说了句“怎么这么臭。”
她再前进半步,就见一个酒鬼躺在草地上,像是不省人事,不过她并不多留意,而是想尽快的找一处避生之所。
破庙不是很大,不过庙里祭拜的是一方神灵,虽然已经没有人来搭理了,但是祭坛还留着,坛下有一个空缺,有红布遮掩,她想也不想,直接钻了进去。
“快,他们跑哪去了,你们,去那边看看,剩下的给我去追。”外面传来一帮恶徒的声响,指派着三个人去搜庙,其它的,都朝着动静大的追去了。
那三个看来也不是善茬,每人抡起一把大刀,凶神恶煞的,倒与这破庙的神灵有几处相似。
他们快到门前,就闻到一股酒臭味,走上去瞧,便看到酒鬼躺在草地一动不动。
“怎么这里有一个醉了的乞丐。”一人言道。
“是不是死了。”另一人言道。
“死了?”一人不信的上去瞧了瞧。
他碰了碰酒鬼的身子,惊讶地说句道“身子是热的,是活的。”
“喂!快醒醒,说,刚才可有人进了这破庙?”威胁的语气,还一脚踩在他身上。
另一人看着,大笑道“哥,这人都醉成这样了,他哪知道啊。”
“哼,睡得像头猪,算了,四处搜一下,完事早与老大汇合。”
三人开始翻破庙,整个破庙都是一股酒气,躲在坛下的人,捂着鼻子,又要呼吸地,却又特别小心,然而还是红毯一掀,露出了三人的喜色。
“哥,这里果然藏人,哈哈。”
“还是个女娃。”
一双粗暴的手,一起劲,任由她如何反抗,一把将她拉出。
“救命啊,救命啊。”
“哈哈,哥,抓到一个了,得快去邀功。”
“邀什么功,就一个小丫鬟,能有什么功劳。”
在三人中,声望算高的那位,称之为哥,他便是瞧上了这位眉清目秀的女人,见她虽着装丫鬟,却生得一副好面孔,一见难忘,心生歹念。
“我只是个小丫鬟,求你们放过我吧。”
“放了你,可以,快说,那宇文枫,去了哪?”
“我不知道。”丫鬟哭哭啼啼一番,跪着求饶,头低得都进了土。
“哎呀,哥,把心思放在她这,就是在浪费时间啊,要不把她杀了得了。”一人提议道。
“别杀我,别杀我,求你们放过我吧。”丫鬟哀求道。
“放过?”那人看了另外两个兄弟,微微一笑,随即道“可以啊,那你抬起头来。”
丫鬟很害怕,又是道“求大哥放过我,来日有机会,必报大哥不杀之恩。”
“还有恩了,哈哈哈”那人大笑道。
“好啊,那你抬头啊,让我好好瞧瞧你,也好以后知道是你要报恩啊。”几个恶徒大概也知道他们这位哥是想做什么,两人附和道“是啊,让我们哥看看,那就放你一条生路。”
丫鬟心里很慌,她心里一直在挣扎,无论怎样,她也都不会抬起头。
三人里的大哥有些不耐烦了,忽然一手猛地将她的头发拉起,顺势狠狠地用力举了起来,想好好瞧瞧这美人的姿色。
“小姑娘长得很水灵的嘛。”那人瞧着都流口水了,忍不住就把她摁倒在地。
“你们想干嘛……”
“想干嘛,哈哈哈”三人相视而笑,又道“当然是要你报恩了。”
恶徒们开始躁动,摁住女子,让她无法睁开,女子拼命反抗,越是激烈,恶徒越是来劲。
一阵阵淫笑,只听见女子大喊,却一点也没有用。
“你们畜牲,快放开我,宇文枫会替我杀了你们,快放开。”
正在激情似火的三个恶徒,如今什么也不管,尽扑向那女子。
女子身上的衣服被扒净,三个恶徒禽兽一般都蹂躏着她,直到她不再反抗。
三人尽兴完后,拖着疲惫的身体,穿好衣服,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子,满意地笑着。
“杀了吧。”
“哥,这么漂亮的小妞,杀了怪可惜的。”
尽管他们得了想要的,大哥杀心却从一开始那样,一尘不变,但有一人看着觉得可怜,这么漂亮的女人就这么死了,就是太可惜了,要是能归他便好了。
“你想要啊。”那身份尊贵的大哥看了那小弟一眼,小弟却是哈了哈头,一副讨好之色。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我又何尝不想留着她,毕竟是宇文府里的人,一个也不能留。”他的眼睛十分坚定,纵然不舍,但也明白,如若不杀,死的就是他们。
躺在地上的女子一动不动,现在的她,就像酒鬼一样,像是一具尸体,眼睛睁开着,就是要死也不瞑目。
酒鬼一直很安静,他远远在草堆的一旁,这里发生的一切,尽在他的耳中,这是别人的事,他管不着,他也不想管,他现在就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一个死了的人,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刀光是寒冷的,这种气息,酒鬼再怎么颓废也不会忘,他禁闭双眼,身体躺在草堆,一直背对着他们。
酒鬼就是想让自己醉了,睡了,可却被这群人在这里瞎闹,凌辱他人,一直扰乱他的睡眠,他想生气,但又有一股力量制止了他。
“哥,真的杀吗?”一人十分痛惜,他想到刚才女人的好,如今是恋恋不舍,脑中还萦绕着欢愉。
“杜岩,你这是不要命了吗?”那拿起刀的提醒了他一句道。
随后那人还是退缩了,不忍看到血淋淋的场面,背过身去。
女子一开始是怕死,身体还不停的颤抖,现在,刀就在眼前,她却连眼都不眨一下。
她也许已经死了,是她的心,一个死人,她是无所畏惧的,面临死亡,她睁着眼睛,这所有的怨,都在她的那双眼睛里了。
她已经不再是她,曾经美丽的身体,受万人瞩目的脸庞,现在她觉得无比丑陋,已经一件破烂的衣裳,不会再有光鲜亮丽的一天了,想忘记,但也要铭记。
刀子下,人便死。
“谁!”
忽然一声,砰!
拿起刀的人,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给弹开,他惶恐不安地四处看去,女子忽然不见了。
再一眼,草地上原本光溜溜的身子,被盖上了一件臭烘烘的衣服,虽破烂了些,但避体尚是绰绰有余。
女子没有动静,她靠在酒鬼的怀里,然后又被酒鬼轻轻放下,随即酒鬼道“你们之前都已经答应放过她,恩也是报给了你们,你们却还要杀了她,怎么可以如此不讲信用。”
“你这臭乞丐,多管什么闲事,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那恶人吼声大言道。
“为何不讲信用。”酒鬼眼睛看也不看他,口气坚决道。
“老子让你别管闲事。”恶徒继续道。
“为何,不讲信用。”酒鬼回的还是那句话。
其他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就在刚才,一瞬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毫无察觉的出手,让他们呆住了。
他们感觉到了危险,想到这个人可能武功盖世,不可惹。
但那大哥却是一副当仁不让的狠劲,气正在头上,走到他身旁暗示他快走,却也不讨好。
“你们俩怕什么,我们三个人,一起砍他。”
“哥,走,走”两个小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平时就是撑个场面的,危险的信号他的最明白不过,他们使眼色,就是让他别再执拗。
“你们两个。”那人一副不看好的神色,食指指着,一股怒意上来,便掀开二人,就朝酒鬼劈了上去。
“我,最恨不守信之人。”此话一出,酒鬼便是一掌迎击大刀,一掌之下,刀碎,人飞。
“哥,你没事吧。”两个小弟上前观看倒地了的大哥,去摸着他的胸膛,手忽然就被锋利的碎片划到。
那人口中溢血,眼睛一睁,气都没有哈出,就一动不动,绝了气息。
两人,身背一凉“哥,他死了。”
他们二人此时不知应该是该痛哭还是恐惧,身体颤抖,就像刚才的那个女子,现在换到他们了。
刀的碎片,被一股气劲打入了那人的体内,一招毙命。
“你,你,你是什么人。”两人反过身来,惊讶地看着这个不起眼的酒鬼乞丐。
“别,别杀我。”另一个开始求饶道。
“高,高,高人,我守信用,放她一条生路。”含糊不清地为自己找说辞,声音颤抖,身子也在抖,腰子软了就磕头。
酒鬼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言道“既然守信用,我便不杀你。”
“谢谢高人,谢谢高人。”一人看着自己像是被放过,眼睛里,都流出了眼泪,他哭了,转身就想着离去。
可刚出门,又是隔空一掌,口中喷血,撒得庙前满地。
“啊啊啊!”还活着最后一个,他不明缘由的惊慌,看到另一个人就这样死在自己眼前,他只好顾着央求。
眼中的泪水,被恐惧支配,鼻涕都任由它流出,额头上都是血。
“我既然出手,看到的人,都得死。”说罢,又是一掌。
三人都死了,他们死得很惨,一个被自己刀的碎片插死,两个都是死在酒鬼的掌下。
破庙里原本是酒气,现在都被血气给冲没了,酒鬼闻着这股他厌恶的气息,拿起酒往嘴里倒,却不想到,这里三坛子酒都被他喝光了。
他背靠着柱子,刚才他杀人的一幕幕,女子都看在眼里,这个时候,女子一身不响的起身了。
她身上的衣服滑落,身子裸着,径直的朝着尸体走去。
慢慢地,她跪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把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尸体砍去。
刚才她受到伤害的时候,她已经流过一次眼泪,现在他对这几具尸体,边砍边掉眼泪,此时的她,有些像是疯了。
酒鬼看着她,心中却不起波澜,他劝说道“人都死了,你这样有用吗?”
女子似乎是没有听到他说什么,继续自己的事情,血溅在她的脸上,她的身子,拼尽全身力气,终于还是累了。
刀子倾斜而下,脱离她的手,她也倒在血泊中,没有力气了。
过来也不知道多久,酒鬼起身,准备离开这个血腥味冲天的地方,忽然有一只鬼手拉住了他。
他惊吓的往后看了一眼,是女子是血的手,拉住了他的脚踝。
“杀,杀了我。”女子口齿不清的说着,眼睛已经失去了她该有的灵动。
这副被血脏了的脸,酒鬼看得十分入神,这张血迹掩盖的脸,原是一副娇美容颜,却不想已经脏到无法认清她。
在酒鬼眼里,女子就像是地狱之下,在血中冒出的鬼,他看着,笑了。
他笑道“我为什么杀你。”
“你不是说,看到你出手的人都得死吗?我,看到了。”女子狰狞地笑着,对酒鬼的眼神里,竟然多了一些温柔。
她想表达的是感激,也期盼着这份感激可以让酒鬼杀了她。
酒鬼拉开她的手,想了半会儿,眼神一呆,定在了原处。
“动手吧,这是我心甘情愿地。”女子笑着道。
“好吧!”酒鬼思索了许久,一掌打在了她的头上,再看她,头已经着地。
这件事后,酒鬼再也不去那破庙了,以前或许是他避雨的好地方,现在那里已经成了他不敢驻足的地方,他在那杀过人,他就不会去那了。
破庙的三条人命,不日被发现,这时,宇文枫来到破庙,看三人死状,心中安了许多。
刚才引开贼人的人,是宇文家的管家,在几日前,宇文家被仇家寻仇,趁着宇文家的长辈都不在家,杀光府中上下,在城中已经是场大命案,全府七十六人,轰动当地。
宇文家重要的人都在外,并未受到严重打击,只是家眷死了不少,其中就是宇文枫的一妾室失踪了。
不见她的踪迹,不知是生是死,宇文枫独爱这个妾室,惊动全城搜寻她的踪迹。
酒鬼依然喝着酒,只是他多买了一份,全城的动静,他也注意到了,宇文枫四处找人,都开始到了挨户搜家的程度。
摇摇晃晃的酒鬼回到了洞中,没了破庙,这里暂时是他常来的地方,还有他把那女子送到了这里,对女子也没有囚禁之意,从女子醒来,就一直不离开这里。
这口山洞很少有人会来,酒鬼的步伐有些颠簸,女子在洞中,一清二楚的察觉到了。
隔着洞口,女子就喊道“回来了,可有我的酒?”
两人在洞中,女子接过酒就是大口大口的喝,她以前从不喝酒,现在的她,把酒当水喝。
酒鬼很欣慰,因为有一个人像他一样,以前他很孤单,现在终于有一个陪他喝酒的人了。
女子从醒来,除了找酒鬼要酒,就不说一句话,酒鬼能感受得到,因为一切都在酒里了。
女子全身洗净,身着贵服,这些都是酒鬼为她偷来的,她这么美的一个人,不应该像他那样,全身脏兮兮的,他们保持着距离,纵然酒鬼有全身本事,也不碰女子分毫,尽管她怎样娇美,都惊不动酒鬼的心。
“有人在城里到处找你。”忽然酒鬼道。
“谁!”女子奇怪的问了问。
“你的夫君,宇文枫。”酒鬼一副没有表情的神色道。
“宇文枫。”女子想了想,随即又道“是谁啊?”
酒鬼笑了笑,女子是在对他耍疯,虽然一副醉了的样子,但酒鬼却能猜测得到,与他在洞中的这位,就是宇文枫苦苦寻找的妾室,林芷。
“你是忘了吗?”酒鬼说道,看她一副装模作样,与那宇文枫毫无关系的样色,提起这个人,就恍若是第一次听说。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女子笑了笑道。
“你,叫林芷,城中大户宇文枫的三房妾室,虽然宇文枫还有两位夫人,可那两人都是指婚,宇文枫独爱你一人,你的风头可是胜过那头两房。”酒鬼看起来一副不务正业的模样,对女子的身份倒是调查得十分清楚,就连一些家事,都清楚万分。
林芷定了定神,听了酒鬼这些话,她有了些动容,不过她很决然道“与我何干,你说我是林芷,我倒是想笑,我不过是宇文家一个不起眼的丫鬟罢了。”
“你不承认也罢,不敢面对也罢,总之,不管怎么说,有人在为这个叫林芷的人,不惜将整座县城都翻个遍,都要找她出来,若如你所说,你觉得他能找得到那个林芷吗?”酒鬼陆陆续续说道。
“找不到了,因为林芷她已经死了。”说着,一口酒闷入胃中,她知晓酒伤身,但没有酒,她活不下去。
酒鬼笑了笑,最后一口酒,便醉倒了。
迷迷糊糊,一个身影走到他身旁,殷红的脸庞,俏丽得迷人,嘴唇艳动,靠在他的身上。
“唐欣,欣儿。”酒鬼迷迷糊糊地叫着这个人的名字。
他禁闭着眼睛,一口吻了上去,他的身体被抚摸,他紧紧的抱着,眼中留下泪水,他很难辨别,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柔情的目光,温柔的气息,让他好怀念,他眼中的泪水无法控制,忽然眼前的女子笑了,笑得太迷人,太妩媚。
他一手推开,忽然惊醒道“你是谁,你是谁。”
接着洞中天窗下的光,酒鬼看清了对方,林芷刚开始还笑,被推开的瞬间,她的样色变了。
“你都不愿近我,是不是……”林芷欲言又止,此时的酒鬼已经清醒,他站了起来,背对着她。
“姑娘,对不起。”酒鬼抱歉道。
“哈哈哈,你叫我姑娘。”林芷自我嘲讽道。
“连你也不愿与我亲近,那宇文枫更不会了。”林芷只是试探一下酒鬼,没想到酒鬼的反应,刺激到她了。
她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她在想的是,这副酒鬼样的人都嫌弃她,她也更无脸面去见宇文枫了。
“你既然已经承认了自己是林芷,你还是快回去找你的宇文枫。”酒鬼看出林芷一直在在意自己的事,也许贞洁,她可以视之如命,之所以还不想死,在酒鬼刚一掌打她下去之时,他全看在了眼里。
林芷还舍不得死,因为她还留恋着一些事,也许是临死前,没有再见到宇文枫最后一面吧。
从宇文枫的做法中,可以看出,宇文枫是有多爱她,两个人也应该是十分相爱的,现在的林芷,正处于一种生与死之间的边缘。
“谢谢你。”林芷起身,刚才她也有些醉,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失了礼,这几天的相处,林芷也清楚的看清了酒鬼,酒鬼虽然是一个被醉食梦的人,心思却纯良,不过她越想越生气,因为这个人,并非正人君子,不然也不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不出手。
“后会无期。”这是林芷离开说的话,很简单,话里却带有怨气。
酒鬼呆住了,他想了许久,眼中忍不住地掉了眼泪,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现在已经看不清了自己,一句谢谢,还有一句后会无期,明明应该是感激,却藏有强大的怨气,对于这种气,酒鬼最清楚不过。
他在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声音响彻洞中,口中溢血,却一丝疼痛也感觉不到,他现在不能分辨,他是死了,还是还活着。
背对离开的林芷,在洞口,听到了一声巨响,这一声惊动到了她的内心深处,但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还是让她忍不住流下了泪水,她无法控制,怀着恨意,一步一步地朝着城里走去。
这是在惩罚我吗?这是我应得的?为什么?我忘不了,忘不了……
酒鬼内心针扎着,他呐喊着,想寻求一个答案,奈何没有回应,他只能一个人孤独的在黑暗里承受孤寒。
他再次醒来时,肚子已经很饿了,出了洞,在山上抓了一只兔子烤了吃,渴了就去找潭水,披头散发,脏兮兮的脸,曾经那位俊美超然的大公子,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看着水影里的微波,已经三年时光,他都已认不清三年前的自己。
我是谁,叫什么名字,三年的酒,到底让他忘了多少事,但要想起,头不免阵痛,让他头晕目眩。
虹阳宗,麟龙血刀,断幽阁,陨星堂。
一些模糊的记忆和片段在他脑中回想,一个天真可爱的面容,在婚礼上的一副场景,还有自己被一刀刺入心口。
这些都是他想忘掉的事,三年的酒,让他越来越痛苦,越是想忘记,越是记起。
断尘虹,须景云,这两个名字,让他不知道他到底该是谁。
一名杀人无数,一手快刀功,断尘虹,挑战天下第一刀功虹阳宗,欲赢得麟龙血刀,当日高手中,输给了龙刀手。
那时的他,叫断尘虹,是一个没有丝毫感情的杀手,亦是断幽阁的少主,他一生只练刀法,为的就是要挑战虹阳宗,视虹阳为一生之敌。
须景云,一个武功平平的大公子,却因为习得麟血功与龙刀手,一夜成绝世高手,天下惊叹。
他到底是须景云,还是断尘虹,他已记不清,他脑中浮现的婚礼,却要装作一副很爱她的样子,那时的他,是须景云。
真正的须景云死了,他替代易容,成了那个一夜之间武功大增的须景云。
“唐欣儿……”他记忆中叫唤的名字。
要明白,身为一个杀手,他不能有感情,一旦有了感情,他将会被杀手杀死,这是一种归宿,也是报应。
可他并非被杀手所杀,也并未死去,那持刀刺向他心里的唐欣儿,那时她手上麟龙血刀亮了。
他并不是唐欣儿口中的须景云,为须景云报仇的唐欣儿,那愤恨的眼神,他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断幽阁的易容术,还有对须景云人生的仿造,一场戏,一场梦,经历过了,之后便不愿再醒来了。
酒鬼缓缓起身,他是断尘虹,也是须景云,一个是杀人如麻的杀手,一个是虹阳宗大公子,对唐欣儿一往情深的须景云。
一人入断幽,断裂前尘无生死,一步入虹阳,大道风光人归处。
断尘虹,这个好笑的名字,乞丐酒鬼更适合他现在的名号。
夜深人静,在林芷的厢房前,宇文枫驻足良久,却不得进。
宇文枫察觉了林芷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他们甜言蜜语,整天腻在一起,现在林芷整日闭门不出,也不想再见到宇文枫。
她对宇文枫说,过几天她要离开,宇文枫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也想得到,因为这件事,令她受到了惊吓。
宇文枫难以逃脱罪责,那时琉禹的人,忽然前来寻仇,他也只好先去寻救援,没有余力照顾到她,对此,宇文枫甚是觉得亏欠了她。
“好好照顾夫人,明日收拾一下,午一同随她前往。”宇文枫命一个丫鬟道,夜深了,他愧疚的想要弥补,但却不知该如何做。
他决定与她一道,到了天明,便准备好了马车。
林芷要回曦和镇,那里曾是她的家,她唯一想去的地方,她想要去见见她唯一的亲人,也就是她的舅舅。
在马车里,宇文枫多次想握住林芷的手,但都被避开了,他们这几日变得生疏,林芷也更加少语,眼神呆滞,宇文枫担心她是不是病了。
宇文枫温柔的笑着,也许经历这样的事,出现什么病症也是会有的,也恰好她舅舅是一名医,想好若是回去好好调养,也定然是一件好事。
他不放心林芷一直这样下去,之前他丢下她一次,现在无论怎样,他都要寸步不离的,越是如此,他越觉得自己对得起她。
回到了镇上,一路直走便是进了药坊,还在忙碌的舅舅,看到一群人走来,其中就有自己侄女的身影,他见后,都快流出眼泪一般,想要大哭一场。
“小芷啊,是你吗,你可担心死我了。”舅舅哭喊着。
他好好瞧瞧自己的侄女,哪里有伤到,又是哪里变了样。
林芷红了眼睛,抽泣的声色,喊了他一句“舅”然后大哭了起来。
宇文枫在一旁叫着丈人,忙着还叫人把礼给抬进药铺,自己看着这两人,眼睛也受到了感染,红了眼睛。
“天杀的宇文枫,你怎么才把小芷给我送来,你可知这几日我担心得……”
“是我错了,丈人,小胥会好好补偿你的。”
“谁要你的补偿,要是小芷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和你死磕。”林芷的舅舅高兴的哭喊,却还不忘对宇文枫大骂他的不是。
“舅舅……”林芷又是一番涕哭,抱着舅舅,恍若是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
“好好好,随舅舅回家吧”
宇文枫一向想讨好这个岳丈,却一直没有得到好眼色,他与林芷的缘分,岳丈一直也不看好,现在把林芷送回来了,林芷的反应让他心里慌张,难以言喻自己心情如何。
林芷的啼哭便是见到舅舅就难以控制泪水,以前她是舅舅的掌中宝,被捧在手心里,金娇玉养,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现在她回想起来,这世上恐怕,也只有舅舅,不会在乎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与宇文枫的墙,不知不觉,越来越厚,这个以前她深爱地人,现在,她想要忘记,她更想的是,回到以前,和舅舅好好经营药铺,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
一个月过去了,酒鬼在城里晃悠,再也没听到关于林芷的事了,他心生愧疚,在那日,他选择视而不见,而又救了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在造孽,宇文枫,一个月之后,也回来了,这时,他是一个人回来的,表情沮丧失落,走在街头,刚好装上了酒鬼。
“臭乞丐,真没有眼睛,撞到老爷我了,信不信我杀了你。”宇文枫似乎是心情不好,把酒鬼撞倒了,还狠狠地骂他出恶气。
酒鬼微微抬头,这个长得还算玉树临风的公子哥,竟然是这副恶面孔,对待他,无论多么尊贵的身为,也显得无比丑陋。
“你一直看我做甚,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给挖下来。”宇文枫也是半醒着的,刚从花丛中游过一番,他身上的粉脂味,浓得胜过他的酒气。
酒鬼的眼色笑了,他咧开嘴,爬滚式远离他,觉得他很恶心,替林芷感到不值。
世间的非尘物居然配这种人,这让他想起了虹阳宗,不过宇文枫还比不上虹阳宗,在酒鬼心里,虹阳宗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地方。
他现在再也不想惹事生非了,如今好好过着自己醉中梦不醒的日子,会让他更加舒服一些。
宇文枫见他识相,一副对他拳打脚踢的模样,然后大笑,像极了耍酒疯的疯子。
“官人,你怎么醉醺醺的回来了,是去了哪里?”宇文枫的两位夫人将他搀进了府,然后命人关上门后,忽然就是大风刮来,严寒将至。
一个多月过去了,往日热闹的宇文府,现在无比寂静,也许冬天快要来了,都足不出户,没有了人气。
酒鬼为做好过冬的准备,学着老鼠的形式,开始准备屯粮,反正他最不缺钱,多买些酒藏在洞里,足够他在洞中一直待到春来。
冬日的洞穴相对温暖,酒鬼冷了就喝酒,饿了就找存好的肉,在他醒来的时候,就是饿了,饱了后,就酒醉自己,在昏睡下去。
这几年里,他做过许多的梦,他和唐欣儿在梦里婚礼的场景,还有两人洞府花烛,策马奔腾在无际花海,闯荡过大江南北,这些他记得的,在梦里都一次次重温一遍。
当他梦到唐欣儿死了,他就会醒来,每当是这个时候,就是他饿了。
阳光照耀在雪上,晶莹剔透的小冰片凝结成了一滴滴水,水滴的声音汇集成了溪流,洞中的水也更加清澈。
“哐啷”一声,一人闯入了洞中,天窗之下,有人惊呼道“这里居然还住着人。”
那冒昧的人,踢到了酒壶,他仔细的对洞中观察一番,发现有一人醉倒在地上。
他走上前来,摇了摇他,说声道“喂,醒醒。”
酒鬼浓浓的睡意,翻了翻身,不想理他。
“喂,这里可不可以让我借助一段时日啊。”那人言语活巧,倒是对酒鬼有几分尊重,看他睡这么沉,便不打扰他了。
“我就当你答应我了,我不嫌弃你,不会少你好处的。”随后他把他搬来的一些东西摆了进来,好好的对这个洞进行装饰了一番。
新来的住客,在这里好好的弄了一番后,倒是有模有样,他自己忙里忙外,增添一些家具饰品,原本角落漆黑的地方也点上了烛光,瞬间这个山洞有了一个家的感觉。
酒鬼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再次醒来,就看到了洞里的许多变化,他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刚好这时,造就这个洞的人走了进来,见他醒了,对他面对微笑道“你醒了。”
“这,是哪?”酒鬼问了一句愚蠢的话,进了的人,听着都忍不住笑了。
他道“我应该问你才对,这不是你住的地方吗?”
酒鬼再看了看,他手摸自己头,一阵隐痛直接涌进了心上。
来者一眼看出了问题,他道“你这是过度饮酒,长期睡眠所致,气血攻心,小心命没了。”
“你是谁,你这是要做什么。”酒鬼看着他,一脸疑问。
“我呀。”他顿了顿又道“蓬莱山,云似海。”
“云似海。”酒鬼听着并不惊讶,但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听说过。
“看你也是一无所知,借你贵处待一段时间,你会有很多好处的。”自称云似海的少年笑着道,像是在为酒鬼庆祝,他这是有福气。
不过酒鬼也不是好诓骗的,他仔细想了想,关于云似海他记起了一些来,印象里,云似海是天下人尽皆知的神医,好喜四处游荡,随缘医人,不过他已经年岁近百,根本不是眼前这位少年郎。
“你根本不是他,你究竟是谁。”酒鬼说道。
那人惊讶地看向这个乞丐,也不是他想的那般无知,他这一次丝毫不隐晦道“我虽不是云似海,但我的确是个医者,我叫不戈。”
“不戈。”酒鬼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不过看不戈的样貌,也不像是在诓他。
“是的,不戈叨扰了,日后请多关照。”不戈总是一副好面容,对别人,永远都是笑着一张脸,这来源于他的内心,他的善意,可以让别人对他放松警惕。
“你怎么来我这鬼地方。”酒鬼继续喝酒,边喝边问道。
“缘分。”不戈还在忙碌着装置,他给酒鬼的答案简单明了。
这让酒鬼很难信服,他这副模样,这里都是哄臭的酒气,在洞外的人,都能闻到这股恶臭,不敢进洞。
“对了,我还不知你叫什么?”不戈准备铺好着床,问道。
“我没有名字。”酒鬼喝着酒,淡淡的回了他这句道。
“没有名字?”不戈停下手中的活,想了想道“既然没有名字,我帮你取个可好。”
“我不需要。”不戈倒是对他很热情,可是酒鬼想都不想,就回绝了。
“那以后我们共处一室,我怎么称呼你呢。”不戈想想以后要与他同处在这,也应该多招呼他。
酒鬼睁眼看他,看情况是真的打算是要和他抢地盘了,酒鬼不知怎的,开始不悦了。
他说道“叫我死人。”
“你明明是个活人,干嘛称自己是死人。”不戈不解道。
“你烦不烦啊。”酒鬼不耐烦道。
“额,我这人就这样,你可要忍着点啊。”不戈道歉道。
“我喜欢清净,请你不要扰我。”
“我不喜欢清净,我喜欢热闹点好。”
“那请你离开。”
“让我离开也行,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安生之所,你得负责帮我找到别的去处,而且是要我满意的。”
“你这人好生奇怪,你来我这,我本就不同意,也不知道这有哪好,你还是另寻别处吧。”
“你还别说,这里我可是看过的,风水上佳,而且这里地处山林,适合采药,我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好的去处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争论,以前酒鬼都是爱管不管的,如今有人和他争这个山洞,他倒是不情愿得很。
“你放心,身为医者,我不会欺你,我看你身上病根之深,恐是再世神仙也救不了你,我呢,不才,有信心将你药到病除。”不戈大话连篇,对自己的夸赞丝毫不收敛。
“倒也是啊,你要是走了,我就什么病都没有了。”酒鬼醉笑道。
不戈想来,是酒鬼在曲解他的意思,敢这么说他,也不去打听打听,他不戈遇到的病,有哪个是他治不好的。
山洞增添了一些热闹,聊聊炊烟从天窗冒出,不戈在与酒鬼争争吵吵地时日里,都成了习惯。
酒鬼一直饮酒,不知何时,酒鬼开始厌恶酒的味道,酒变酸了,然后苦了。
不戈笑他,再这样喝下去,就会失去味觉。
实则呢,是不戈在酒鬼昏睡的时候给他下了药,药入酒中,就会使酒的味道变了,久而久之,就算是不下药的酒,酒鬼喝的时候,酒味已经是五味杂陈,难以下咽。
不戈暗中捣鬼,多次警告,却还是劝不了他,酒的味道再怎么样,他都要咽下去。
终于到了他狂吐的阶段,不管喝多少,就得吐多少,酒鬼是在没辙,只好暂歇。
剩下的酒,不戈自己倒上了,他一边喝着,还一边说这酒的好处,酒可以麻醉意识,让人梦回仙处。
酒鬼不知怎么了,没了酒,他想昏睡也睡不着了,更多的时候是他看着不戈在忙碌的捣药,配药,偶尔会下山,去给病人诊治,换些米粮。
酒鬼有些时日不去买酒了,酒家都沮丧了,他或许以为,酒鬼已经死了,他死在哪,也不关他事,只是这常客里少了他这么一个人。
清醒的酒鬼,没了就得效用,整日颓废麻木的发呆,很多他不愿记起的事,现在他都要一一去接受,一幕幕血腥的场景,对他现在看来,都是梦醒的征兆。
“来,这是我给你调养的汤药,喝了吧。”不戈对酒鬼照顾有佳,即便有手有脚,也是不戈在伺候着。
在不戈眼里,他就是个病人,对待病人,他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圣人,即便他做的苦,做的累,他心中满足,看着自己为酒鬼调养身子一天比一天有要气色,他心中便欣慰。
做好了饭,不戈先喂他,等不戈忙完这一切后,就出洞行医。
每次酒鬼看到不戈,都是那副满意且充足的笑容,他很羡慕,这让他想起了唐欣儿以前也是这样。
等到快夜的时候,不戈回来了,他疲惫的现在自己的椅子上靠半会,然后看在角落黑暗处的酒鬼,冲他笑了笑。
“今天,你去哪了。”酒鬼头一次主动的问起不戈话。
不戈很是惊喜地说道“去了城里,给一个孕妇看诊。”
“我怎么看你今天的笑容有些勉强。”酒鬼虽与不戈隔着远,即便不戈怎么掩饰,身体疲惫,心中并不愉快的气息,被他给察觉到了。
“你还真有点本事,居然看出来了。”不戈笑了笑道,他心里很难受,但是他不会表露给别人看。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酒鬼关心道。
“我医术上,自称已天下无双,可是这人心,我却连一药方都没有。”
从不戈的言语中,酒鬼能感觉一二,不戈是遇到了什么不畅。
他道“那你说说,为何?”
不戈转过身来,想了想,看着酒鬼,他仿佛觉得是找到这么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不戈说道“今日在宇文府,宇文枫的两个夫人,暗中给宇文枫在酒楼相好的女子,下了堕胎的药。”
“虽然有我在,孩子算是保住了,可不难免会有下一次。”不戈淡笑的脸,显得很无助。
“你知道吗,像这样的事,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结局也有很多,身为医者,却无法医心,若是云似海,他就能做得到吧。”不戈边说边笑道。
说着说着,说到了云似海,这让酒鬼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戈诓他说的。
“你也不错啊,竟然医好了我,我就觉得你医术高明。”酒鬼说道。
“这几个月过去了,我现在都已经忘了酒是什么味道,这还多亏了你在我酒里下的药。”酒鬼嘴角勾起,露出少有的笑容。
“你知道,那你为何还喝。”不戈好奇道。
酒鬼叹了口气,略有些惭愧道“我那时在想,你下的那是毒药,要是那样,也最好,干脆被你毒死算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曾经那般小人之心度量他,直到时间推移,他才想起,这些都是在为他调养,一开始就要让他杜绝与酒接触,这个方法效果连他都没有办法拒绝。
就这样悉心调养几个月,他的精神越来越好,神思也越来越清晰,一开始他只想这样一直做一个废人下去,可是不戈一直不放弃地照顾他。
“那你……”不戈迟疑,有许多不解之处,但还是欲言又止。
“不过,我还是谢谢你,我这些日子,想清楚了很多事,既然活着,就得做活着该做的事。”酒鬼说完,站了起来,许久不动身子,让他感觉到了身体的沉重。
“你要去哪?”不戈看他模样,言语里有许多告别之意。
“你看好。”酒鬼指着洞中最高的一处可落脚的地方说道“依你采药的能力,应该上这些绝壁不是什么大问题,在那里,我藏有许多财宝,可供你一生无忧。”
不戈听着有些惊讶,财宝什么的,他还头一次听他提及,今日说这些,恐怕是在善后,心中生晾。
“我要走了,那些对我而言都是无用,这些时日劳你在照顾我,后会有期。”酒鬼道别,对不戈行了谢礼,他如今面貌如常,以前脏兮兮的一身,却一点也没有遭到不戈的嫌弃,多次给他洗净。
不戈是个好人,在酒鬼看来,也应该有一个好的报应,第一次主动的言语,竟就是别离。
“等等。”不戈把酒鬼叫住。
酒鬼转身看去,问道“有什么话同我讲吗?”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不戈想了想道。
“我,没有名字。”酒鬼回道。
他转身,不戈露出了失望之色,这个曾经与他共处一处也有三四个月的人,竟然连个名字都不晓得,难免会是一种遗憾。
不戈低下了头,本应该阳光灿烂的他,也有这么伤情的一面,大概是离别吧,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那你给我取个吧。”忽然酒鬼言道。
不戈再抬起头,露出喜色,这个一直不知如何称呼的人,忽然瞬间有了眉目,他英俊的面容,已经是再次重生的他,抛开过去,他已经站了起来,开始往前走了。
不戈走上前来,仔细地看了他一番,在第一次见到他,是一个昏昏沉沉的酒鬼,现在看到他,已经是一个可以顶天立地之人。以前酒鬼身上也许发生过了什么,导致他那样荒唐过,现在见他重整旗鼓,一切新好,便为他笑了,他道“你就叫不忧,你看如何。”
“不忧……”酒鬼细细品味,心想,这不是和不戈差别不大的字名吗。
不戈和不忧,这名字里,让酒鬼意想到了许多,近四年的光景,他一直如此,如今这次新生,倒是时刻提醒了他。
“好,以后我就叫不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