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从最黑暗处揭竿而起(下)
布列达布利克堡垒总共拥有三层,最上层区域狭窄,设有核心的阳衍之室和圣器之室,居住着阳衍和遗迹守护长等骨干人物。
中层人声鼎沸,数以百计的见习守护者在此训练、社交和竞技,只为尽快拿到毕业证,离开黑牢前往遗迹都市,将命运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
下层则漆黑神秘,通常不会有见习守护者来到此处。黑牢里流传着一个传言,那些诗蔻蒂最凶残的杀手,以及背叛蓓露丹迪教会之徒,会被囚禁在堡垒下层,永世不得再见天日。
如今从中层竞技场坠入空洞深渊后,经由地底池塘抵达新区域,可以看见许多结构惊人的巨大牢笼。这些牢笼铁栏杆被破坏,内侧石壁错落分布着一个个大小形状不一的凹陷,不像天然形成,而是由人为破坏所造成。
以吉迦萨为首,见习守护者小心翼翼地行走于黑暗牢房中,寻找通往上层的阶梯。两位少女则躲在最后面,她们虽然被吉迦萨保护,却并没有信任这个男人。
“这里关押过哪位凶残的囚犯,竟然可以把坚硬岩石破坏变形?”
“听说下层囚犯经常互相厮杀,活下来的都是最穷凶极恶的一群人。”
胆小怕事的见习守护者之间以讹传讹,不断加快步伐,想要尽快离开不详之地。生活在布列达布里克堡垒二十多年,他们却对下层一无所知。
“有时候夜晚宁静时,会听到来自下层微弱的哀嚎声。”吉迦萨说道,他与两位少女寸步不离。
“为什么布列达布利克堡垒会用来关押囚犯?”托莉雅不解地望向两旁一间间漆黑牢房,这里似乎空置了许久,连铁栏杆上看似血迹的印痕,都被锈斑所覆上。
“加雷西从不告诉我们任何真相。”吉迦萨无奈地摊手,“谁关在下层、谁活着、谁死了,见习守护者永远无法知道。明明共同生活于黑牢内,这里却仿佛同时拥有三个世界。”
罗伊娜跟随在最后面,胳膊隐隐作痛令她行动迟缓,内心却又焦急地想尽快回到上层。
“或许...下层就是阳衍霍德尔的实验场...”她说出了一个大胆想法,即便内心感到邪恶又残酷,“他想创造出比瓦尔基里更强大的战士,而下层犯过恶行的囚犯们,就是最好的实验品。”
铛铛锵锵!
噪杂声打断了三人间谈话,见习守护者队伍前方,一群身穿囚服的男人堵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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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是爆炸,现在又跑来一群陌生人,这鬼地方怎么了?”
身穿囚服的男人们交头接耳,他们言语里带着疑惑,表情却穷凶极恶,仿佛离开牢笼的野兽饥饿难耐,正好碰到了猎物。
“我们是遗迹守护者,你们是谁!”
梳背头的男人贾巴里鼓起勇气与拦路者对话,刚才被暖黄色光芒的神秘力量所击败,他憋着一股气想找地方发泄。
“遗迹守护者?哈哈哈,实在太有趣了,这鬼地方要变天了吗?”
“少废话,快自报身份,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贾巴里掏出武器,紧接着身后犹豫不决的守护者也纷纷响应,他们占据人数优势。
“自报身份...哎,说实话我早忘了自己名字。”剃了光头的囚犯咋舌嗤笑,“只记得来这里前,曾经在帕尔雷杀了不少人!”
“杀人犯...果然是关押在下层的囚犯。”贾巴里搞清楚了眼前这帮人身份,虽然他早就猜到,“赶紧回牢房去!”
他想用威慑吓退对方,可囚犯们相视一笑,进而嘲笑声响彻了整个下层。
光头囚犯用舌头舔着嘴唇,掏出武器一番挥舞,似乎正在热身:“虽然不知道谁放我们出来的,但杀了你们这群小鬼,应该就能回到外面世界了吧!”
这个举动激怒了贾巴里,见习守护者准备大打出手。
“别冲动,贾巴里!现在不是惹事的时候,应该尽快回中层去!”吉迦萨想要阻止长期跟随自己的“手下”,然而局面失控,他已经无力阻止任何人,只能被牵连进这场无意义的战斗中。
漆黑的地下牢房顿时一片混乱,唯有刀光剑影映照出一副副嗜血瞳孔。见习守护者拥有人数优势,可实战经验不如杀戮无数的囚犯,双方均衡态势很快被打破。
虽然誉为黑牢最强见习守护者,可吉迦萨浴血奋战终究寡不敌众,成为囚犯重点“照顾”的对象,无暇再顾及两位少女安全。
“可恶...根本什么都看不见...”托莉雅手举榴弹炮瞄准人群,可她根本不敢叩动扳机,“小娜,我们该怎么办?”
她们躲在还算安全的角落,可继续消耗下去的话,恐怕很快就会受到波及。罗伊娜想启动冈格尼尔沙漏,可遗迹圣器并没有响应她。
“往旁边溜出去,那边是楼梯。”托莉雅发现了出口,准备穿过混乱人群。
“可是把吉迦萨和其他人留在这里,他们都会死的。”
“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尽快赶回中层寻找援兵才行!”
罗伊娜不再犹豫,两人绕着盘旋而上的长梯,一步步向上层攀登。随着微弱亮光浮现,布列达布利克堡垒中枢区域的完整面貌。呈现在她们面前。
与中层区域螺旋长梯略有区别,下层区域楼层间隔更窄更密,每走数十级台阶,就会抵达一处平台。平台以中枢圆形柱体为中心向外延伸,由多条冗长通道,连结深不可测的黑暗尽头。
这些楼层似乎被遗弃了许久,既不用来关押囚犯,也没有派其他用处,单纯无意义地存在于堡垒黑暗深处。
“布列达布利克堡垒,感觉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庞大和深邃。”
托莉雅惊讶于面前景象,与黑陨石包裹的外立面相比,堡垒内部更加漆黑惊悚。她出入过许多遗迹都市,格拉兹海姆、津利、金伦加...却未见过如此死气沉沉的遗迹,这里无时无刻不弥漫着死亡和压抑感。
“小雅...”与满肚子疑惑的月鸣少女不同,罗伊娜根本没心思在意眼前空荡的楼层。从刚才起,一直有股奇怪的感觉不断涌入身体,令她浑身颤抖、耳晕目眩。
“怎么了,感到不舒服吗?”
“这里有人...不对,有东西,某个非常可怕的东西...”
“东西?”托莉雅四下张望,可除了黑暗通道外,整座平台空无一物,连昆虫都见不到,“没有东西啊...?”
然而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绿色邮差包落在地上。眨眼间,某个穿着囚犯服的男人,拖着邮差少女消失在通道尽头。
“小娜!”
托莉雅的哀鸣声由下至上贯穿堡垒中枢,无意间引起了那个“东西”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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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娜嘴巴被男人紧紧捂住,半拖半抱地带离了中枢螺旋长梯。她想做出抵抗,可手臂在剧烈疼痛下,连一丝力气都发不出来。她遗失了邮差包,无法和冈格尼尔沙漏产生共鸣。
深入黑暗通道后,这里连一丝光线都没有,比刚才最下层牢房更加幽谧紧闭。但令罗伊娜感到疑惑的是,被陌生人劫持后,不久前身体内莫名的恐惧感反倒消失了。
终于,脚步停留在一间室内房屋中。罗伊娜从男人背部被卸下后,两人第一次有了正面对视。
男人穿着囚犯服,苍白头发和胡须、加上脸颊皱纹暴露了年纪。他是一位老人,年龄应该和特妮莎修女长相仿。
老人依旧紧紧捂着她的嘴巴:“答应我,别出声,更别大叫。”直到罗伊娜心情平复,点头允诺不会大呼小叫时,才放下布满老茧的手心。
“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要劫持你,只是...”老人探头张望室外通道,确认没有外人跟踪,“必须远离中枢,刚才很危险!”
“危险?”
“嗯,那个东西就在附近。”老人手心飘散出许多发光符号,它们覆盖在墙壁上,照亮了空荡房间,“老夫名叫密斯特。请多指教,罗伊娜小姐。”
“你认识我?”罗伊娜惊讶地看向墙壁上的符号,她曾经见过类似印记,就在诺恩斯肩膀上:“这些是...瓦尔基里印记...”
“准确来说这些是卢恩符文,赋予瓦尔基里与众不同的力量。不过我手里的符文都是魔影创造出来的分身,只能使用一次。”
密斯特没有花太多时间解释,他召唤了其中一个符文,房间出口位置出现了透明结界。
“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为何而来。那个瓦尔基里小子,现在日子可不好过。”
“你认识诺恩斯!?”罗伊娜有些激动,手臂立刻疼得全身抽搐,近乎昏厥过去。
密斯特见状,再度召唤一个闪电形状符文附在受伤处。神奇之事发生了,伤口迅速愈合,疼痛感也消失了。她挥舞几下胳膊,确认伤势已无大碍。
“谢谢你...密斯特先生...”
“不用谢。瓦尔基里小子中了遗迹圣器万向罗盘的技能,导致记忆颠倒错乱。他和我有交易,我帮他逃出黑牢,他帮我击溃堡垒,所以...必须尽快恢复记忆。”
“可该怎么做呢?他完全不记得我了...如果想要从阳衍霍德尔手中夺走遗迹圣器,必须先返回上层。”
“不,万向罗盘没有修补机制,一旦记忆颠倒,无法通过圣器再颠倒回来。”
“那...”听到这句话,少女陷入绝望,差点哭了出来,“是不是他永远不会记起来...”
“还有个办法。”密斯特指向的不是别人,正是罗伊娜自己,“使用冈格尼尔沙漏终焉技能,就能够逆转因果,消除记忆颠倒。”
“真得可行吗?终焉技能只成功过一次,我...没有信心...”
“喂喂,好歹也是希芙的女儿、神之子阳衍,别说丧气话!”密斯特召回剩下的卢恩符文,房间恢复黑暗。
“密斯特先生,为何知道我的身世和冈格尼尔沙漏?为何拥有这么多印记...卢恩符文?为什么要帮我?你到底是谁?”
老人没有回答,他紧张地靠在房门旁。漆黑通道里,正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我谁也不是,只是一位无法被原谅的...诗蔻蒂罪人”
“诗蔻蒂罪人?”
“来到布列达布利克堡垒,我只想赎罪。把曾经的罪孽,永远埋藏在黑暗深渊中。”密斯特从怀里取出匕首握在手心,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所以我帮助你,是希望得到罗伊娜小姐回报。用冈格尼尔沙漏恢复瓦尔基里记忆,帮助我摧毁堡垒!”
脚步声主人出现在房间门外,老人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刺向跟踪者。刀影闪过,当尖刃离喉颈不过半尺距离,他停止了攻击。
走入房间的是托莉雅,并非其他人。两位少女重逢后,相拥喜极而泣。
密斯特松了口气,收回匕首说道:“总之...回到黑牢中层后,立刻找到瓦尔基里小子,然后用我说的办法恢复记忆,明白吗?”
罗伊娜接过邮差包,取出冈格尼尔沙漏:“我一定会恢复诺恩斯的记忆,无论用任何办法。”遗迹圣器的白光照亮坚定眼神,“但密斯特先生必须告诉我,想要摧毁堡垒的理由!”
“哈哈...哈哈哈...因为黑牢做过许多错误的事情,欺骗遗迹守护者,改造流民,甚至...布列达布利克堡垒不该继续存在于世界上,它应该与蓓露丹迪教会一起覆灭。”
话音刚落,密斯特感觉到后背传来不适的触感。
一把银剑抵在腰部,随时可以取他性命。神秘男人出现得毫无征兆,在黑暗房间内有节奏地传来呼吸声。
“好久不见,密斯特先生...不,应该叫您,前最高主教大人。”
男人海姆达尔的微笑依旧深藏不露,看上去没有一丝邪恶感。与几个月前翼手盗贼团财管菲泽斯,给人的印象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