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路边捡来的周默
人们有捡到钱有捡东西的,陆葭却好像继承了师傅的捡人习惯。有一年秋季去香山写生,刚选好一个风景不错的地儿,颜料画布都拿出来了就准备开工,蘸满颜料的笔还没点下去,眼前就出现一张脸,脏兮兮的脸,要多脏就有多脏。
这张脸的主人就这么大剌剌的坐在陆葭面前都地上:“小姐姐我看你骨骼清奇,面目不俗,给您算一卦如何?”
陆葭看着他黏在一起的胡子打着结,头发乱成草像鸟窝一样扣在自己脑袋上就想笑,瞅着他除了鼻梁子上的墨镜是干净的之外,全省上下都根在草丛里睡了三天一样。
衣服、裤子、头上都沾着草叶、树叶、还有带刺儿的苍耳,一件早已分不清本来颜色的短袖T恤外面套着个不知道从那个垃圾桶里捡出来的牛仔马甲,但是若仔细看上去T恤做工质地应该还很精良的,油污和土屑什么的混合在一起黏在牛仔裤上,脚上的一双露着几根脚趾头的灰色破洞运动鞋,鞋上画着不知道是真假的阿迪标识。
陆葭想笑,但是终究没有笑。
她见过弯下腰去捡一根卡在马路牙子边上地漏缝隙里露出半分火腿肠的民工;也见过地铁里拉二胡的瞎眼老人,在没人的时候摸索着旁边袋子里的食物;还见过瘸腿的孩子们在乞讨;六十多岁的老人推着独轮车在工地上干活;也见过年轻的女人独自拖着几十斤重的大行李袋子挤火车,背上的孩子还在拥挤推搡的人群中,安静的在妈妈背上熟睡着………
这世上永远都有活的比我们更辛苦的人,很多人都可能会遇到难处,想到这里她收回念头,看着眼前的人认真的说:“好,按规矩算吧。”
算卦的摸了摸下巴上打着结的胡子,”小姐姐你面色发暗,体质虚脱,时常噩梦不断,还运气不佳,我说的可对?”
陆葭眨了眨杏核眼微笑了一下,心理说:“我这熊猫眼谁都能看出来我睡眠不佳吧?”算卦的下一句:“偶有鬼神等困扰。”将眼镜往下压了呀,露出一双清澈又明亮的眼。眼神透过墨镜框在瞟着陆葭,表情神秘小声地说:“姑娘,抽一签吧,不准不要钱。”
陆葭看着他从怀里拿出个签筒,终于忍不住乐了,学着他的语气说:“大师,我观您骨骼清奇、根骨奇佳,更是解签的好苗子。本来我有三不占原则:无故不占、无异不占、无问不占。但是今天看到大师您也算异数了,我就破例抽一签。”
说完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枚铜钱弹它了一下让在手心里转了几圈。“香山,西方,兑金。年轻男子,乾。占人。”等铜钱停下来之后,又弹起来,反复几次之后把铜钱藏在手心放回上衣口袋,这才从算卦人怀里抱着的那个签筒中抽了 一支竹签。
“渺茫前途事可以,石中藏于有谁知。一朝良将分明剖,始觉其中碧玉奇。”
年轻人把墨镜往下推了推,眼睛看着陆葭递给他的这支签:“第三十二签,中下签。”看了之后故意砸吧一下嘴:“姑娘,你这是中下签啊,我就说你运气不济,被鬼神所扰吧?”
陆葭心道今天出师不顺,画不成了。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打道回府,嘴里还没闲着的自言自语:“宝在石中,异人少知。”收拾完提起画箱就走。
“姑娘,我有破解之法,可使你无忧啊。”算卦的急了,“姑娘,你这解签钱还没给呢。诶,姑娘,干我们这行啊不走空卦……”陆葭转回身来,掏出一百块钱递给算卦的,“初九,潜龙勿用,你只是时机未到。”
陆葭提着画箱越走越远,“石中剖玉,凡事着力可成。”她自言自语,不知道是在说那个算卦的,还是在说自己。
算卦的愣在原地,也没想到陆葭会给她一百,本来他以为忽悠个十块二十块的就行了,结果到这姑娘抽完签给了钱人就跑了。想着她最后说的话:“我说的是你,潜龙勿用”。不由的觉得这姑娘简直慧眼识人,又反复回味那姑娘所说的“宝在石中,异人少知。”自动对号入座了这不就是在说自己么?
算卦的越想越觉得这姑娘不俗,于是紧跟着上去:“姑娘,姑娘,您这道行比我高,收我做徒弟吧?”
任凭陆葭怎么说,这个人都跟在后面不走,就是认定了这姑娘不是俗人,非要拜师不可。而陆葭想了铜钱占的那一卦:“蒙”事物初始生长。这是中暗示算卦人需要良好教育的变数,还是自己即将蒙昧初开?但既然是变数,就有可能喻险,刚才的铜钱只是抛了几次,实则她在为眼前的人占了一卦,卦象是坎下艮上为蒙,暗含着即便遇险也要不停值得前进才能避过灾祸。
陆葭在术数方面学什么都是半吊子,周易的六十四卦都不像江浩那样完全融会贯通,这铜钱爻卦可是用的溜溜的,陆葭打小的时候,江浩摆地摊那会儿有偶尔也带着这个小徒弟,长时间的耳濡目染,陆葭别的没学会,忽悠人的本事也会了不少,用她自己的话说,只不过她平时比较低调。
她虽然不知道这人的身份底细,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算卦的虽然故作老成,但看上去实际年龄只有二十五六岁出头,眼神明亮清澈倒也不似坏人。想到这里,她就停下来看这周默,学着师傅的语气说:“但是我没什么东西能教你的,我工作的地方需要一名力工,看你愿不愿意去?”
陆葭说完朝着周默的下巴是因为没粘牢固而掉下来一半胡子的示意了一下:“还有,你的胡子掉了”
周默被故作高深的陆葭唬的一愣一愣的,把胡子粘了回去,心说这才是高人风范。更是深信不疑。
周默就这么来到了画室,二人画室也变成了三人画室。
再回来说周默现在,他正认真的研究陶埙,时不时的吹几下,他还没看到背后站着一个影子。猛然间感觉到背后一阵冷气,但是他一直觉的有一个人就站在自己的背后,他慢慢的转身过去,又发现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