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你也值得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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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所有人埋伏在切城外围,等候我的命令。
凯尔希消失不见,没有人提出质疑,但我知道,她去履行约定了。
算算时间,我不动神色地看向身后几个人,她们和我对视一眼,随着我悄悄跟了上去。
切城核心城中央,凯尔希和持巨盾的爱国者相对而立,她们还没有开战,她们仍在交谈。
凯尔希明白,凭她独自一人,想要杀死一个权利反抗的爱国者,还是太吃力了。
我打开耳麦,静静地听着她们的谈话,没有打扰。
听得差不多了,我站起身,毫不遮掩自己的身形,向他们走去。
我靠近时,听到了凯尔希说出的最后一句话,那是对爱国者的夸赞:“……经历没有左右你的意识,你血管里依然留着不会止歇的血。你并不可笑,你这的尊敬。”
一股热血涌上我的脑门,凯尔希她怎么敢说这种话?她凭什么说这种话?她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说错话了啊,凯尔西医生——您应该这么说才对:”我从凯尔希身后走出,轻拍她的肩膀,站在她的面前,指着爱国者:“你和你的种族令我感到恶心!萨卡兹?下贱的族群!”
罗德岛有没有萨卡兹?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声震吼,mon3ter迅速出现,拦在我和爱国者中间,将我护在身后。
凯尔希扯着我的身子后退,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我就那么让你感到愤恨吗?博士!你根本不是因为自己被算计!你是为了斯卡蒂!你必须这么斤斤计较吗?为什么?”
“为什么?”我怪异地看着凯尔希,“你竟然问我为什么?凯尔希医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笑了,什么时候一定要为某件事求一个理由了?为什么?就因为我和斯卡蒂关系好,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任何侮辱斯卡蒂的话语都令我愤愤不平,我会自己找回场子,不是为了斯卡蒂,而是为了我的痛快。”
凯尔希看了爱国者一眼,对方目前还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原地看我们的争吵,回过头:“你这样只会让我们陷入麻烦。”
“麻烦、麻烦、啊——真是美妙的词汇,我们怕麻烦吗?嗯?凯尔希医生。告诉我,我们这种永生不死的存在,会惧怕麻烦吗?”
“在你对面的是蝼蚁,是虫豸,是卑微,是低等,是终将步入死亡的存在,是终将留恋时间的腐尸。”
“你会惧怕和他作战吗?不应该啊——他会死,但你不会!你让他三拳两脚又能怎么样呢?嗯?告诉我,凯尔希医生。”
“对于我们这种人,这种不死的存在,时间是玩物,世界是游乐场,生命就是一场游戏啊——我们从不吝惜自己的生命,也不会吝惜别人的生命。”
凯尔希身躯颤抖,但眼神和语调还是在努力维持平静,为什么呢?因为我侮辱了时间?侮辱了世界?侮辱了生命?还是……
因为我侮辱了萨卡兹,侮辱了爱国者,侮辱了她所在乎的人?
那太好了——那你就应该体会到我的感觉啦!
“你疯了,博士,”凯尔希深呼吸后,开口,“你已经失去理智了,你不应该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不不不不不不不————别这么说,可敬的可爱的可畏的可笑的凯尔西医生——”
“这才哪儿到哪儿?我只是侮辱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萨卡兹罢了,他和其他萨卡兹唯一的区别只有你在乎。但你只在乎这一个吗?你在世界上没有其他敬重的爱戴的佩服的赞叹的人吗?我告诉你吧,他们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而他们唯一保持体面的方法,就是在我找到他们之前,和我打好关系,和我的关系好到和斯卡蒂的地步,这很简单吧?这样他们就是自己人了,而我是不会责怪自己人的。”
“我在你眼里还不算自己人吗!”凯尔希声音提振了几分,已经带着呵斥的感觉,这种状态的她还真少见。
“算吗?不算吗?”我摇头晃脑苦思冥想,最终决定放弃,“恕我愚钝,我只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不足以平息你对斯卡蒂的侮辱。”
凯尔希咬牙切齿,“你!和拉普兰德!还真配!”这几个字她几乎是挤出来的。
我向她鞠躬,“谢谢夸奖,这句不算在侮辱拉普兰德之内,我原谅你啦!我和拉普兰德新婚的时候,一定会记得叫你随份子的!”
“让我猜猜,你想打晕我?把我扔出去?好让你们两个老朋友继续保持友好的聊天环境?”
“告诉你吧,凯尔希医生,告诉你吧。”
“这么做是徒劳的,放弃这种手段吧。”
“如果我真的被打晕了,那爱国者就会生不如死啊,我真的做得到这一点,我相信你也认同我做得到这一点。”
“唯一避免他受辱的方法,就是你赶在我之前杀死他啊——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算什么的,友好的关系并不妨碍你将他推向末路。”
“但我仍会开心,因为这是我逼你做的,而非出于你自己的自由意志。所以我还是会开心。”
“而且不怕告诉你,凯尔希医生。我早就准备好了录像设备,你亲手杀死爱国者的录像,我会珍藏起来,我会一遍一遍欣赏的啊。”
凯尔希的呼吸急促,但有人比她更急促,我转过头,是模样怪异的萨卡兹爱国者。
“狂妄的人,我,怎么会死?我会,杀死你,连同,你身边,的,凯尔希。”
“不,你会死,您当然会死。你永远不知道我为了应对一个两百岁的萨卡兹,付出了多少努力,布下了何等的天罗地网。”
“您当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我,这很容易,任何一个手持尖刀的人都可以做到,我甚至不会反抗。”
“可是你能感受到吗?感受到我身上,属于你女儿霜星的气息。罗德岛囚禁了她,为了你。”
“你要抛弃她吗?抛弃你所疼爱的女儿?一如你曾经做过的那样,一如曾经那样背叛自己的妻子?一如曾经那样谋害自己的幼儿?一如曾经那样,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
“因着霜星并非亲生,所以连她也是可以舍弃的,是么?”
“你想光荣的死去,像一个勇敢的战士那样,期待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为了这卑微的私心,牺牲任何人也在所不惜,是么?”
“无论是霜星?是塔露拉?是这群无辜的感染者?即使你知道他们在你的负隅顽抗之下,会死的毫无意义,你依然要这么做,是么?”
“够了!”凯尔希愤怒地打断我,她呼吸急促,身体发抖,过了好久才平复下来,她只是问我:“我就有那么让你感到仇恨?甚至恨过敌人,你也要报复我?”
“其实不至于此的,真的,凯尔希医生。但敌人,早已付出了他们应有的代价,我想更残暴都找不到理由,您让我怎么办呢?盐风城对斯卡蒂有阴谋,他们主教的鲜血现在还涂在教堂的墙壁上呢,我只是想诛医生你的心,这还不够温柔吗?”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愿意揭过这一切?向斯卡蒂道歉吗?那也行。”
“别这样,别这样,”我抱着脑袋痛苦不已,“我真的不知道我要什么,我只知道我不要什么。我真的想不出来,我真的不知道怎样才能原谅你,只有你做出来之后我才能判断。我真的想不出来,别逼我,求求您,凯尔西医生。”
“我唯一能抒发自我,放飞自我的时候就是和凯尔希医生您作对了,我很感激你,凯尔西医生,这是实话。”
“罗德岛的公务无聊至极,算计有趣却不热闹,战争热闹却不可乐。我的感性永远被一堆事物用理智压制地死死的,唯有在凯尔希医生您面前才会出来散散步。如果放弃了敌视您,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怎么办了,这让我感觉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凯尔西医生,这不让我感觉自己活着。”
说到最后,我泪流满面,在凯尔希的面前哀声痛哭。
正哭着,我想到一个可能,一个令我压抑不住快要乐出声的可能,呆滞片刻,我擦干眼泪,看向凯尔希,眼中不无哀求和怂恿:
“我想看凯尔希医生您哭出来,行吗?就一下,一下也行,我想看您流眼泪。我实在想不到您这样的人也会流泪,我要是能见到这一幕死也瞑目,我发誓!我原谅你的一切过往,哪怕你之前陷害过我仇恨过我都可以一笔勾销,您以前没有陷害过我,现在捅我一刀也来得及,我不会有任何反抗,您能哭给我看吗?”
原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是一个念头的事,但这一念却很可能永远也找不到。或许这就是“见自己”为何难了吧。
我静静等了片刻,凯尔希没有丝毫回应,不答应也不拒绝,我叹口气,面向爱国者,“抱歉耽误您这么长时间,你们可以开始自相残杀啦!”
“您是一个战士,我的内心敬重您,这是实话。但我和你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在行为上也敬重你的地步,所以你只能死的憋屈,死的毫无意义。”
“罗德岛,的,博士,我,记住了。”爱国者的声音低沉,双眼死死地盯着我。
“其实我们本没必要闹到如此不愉快的地步,老爷子。您能帮我想一个诛凯尔希心的毒计吗?您曾经和她共事,一定对她的弱点在熟悉不过了吧?只要能让凯尔希愤怒、伤心、哀痛……总之只要是负面情绪,怎样都行。我不在乎你,我只在乎凯尔希,您只是凯尔希的牺牲品,您可以用条件换取自己的性命的,这是你的权利,你有权这样做,可以吗?”
凯尔希的呼吸再次急促,她推开我,走到mon3ter身边,“不要再说了,博士,我答应你。”
我振奋精神,“你什么时候哭?”
一声震吼,mon3ter的短胳膊穿过爱国者的胸膛,爱国者没有反抗。
什么意思?你说你答应杀爱国者?我才不在乎他。
凯尔希静静地望着爱国者的尸体,在原地伫立许久后,收起mon3ter,转身,“走吧。”
我没理会她,按着耳麦:“斯卡蒂,来这边确认一具尸体是否真的死亡,对……没死的话就交给你了……记得检查仔细点,心脏、脉搏、呼吸……你身边有红外生命探测仪的话也带着……死了的话就砍头埋了,他值得这个待遇。”
凯尔希走在前面,“你还是不相信我,你甚至觉得斯卡蒂检查不处理爱国者是否假死,所以即使到了最后你也要让他身首分离。”
我哈哈笑,“你哪点让我觉得可信了?你知道吗,凯尔希医生。我今天本不打算闹到这个地步的,我只想和爱国者谈合作,他所在乎的一切我能帮他实现,我相信阿米娅会比塔露拉更有人格魅力,布置的杀死他的手段也只是防备他暴起发难。”
“我们本不至于如此的,可是,你为什么背叛了自己的人设呢?哈哈哈哈,您为什么会觉得您在批评过一个人之后,还有资格夸奖其他人呢?您怎么敢夸奖他人的呢?”
“他们被你夸奖一定会很开心吧?但是他们真的承担的你被你夸奖的后果吗?你以后还要继续出言无状地夸赞别人吗?即使你知道这是将他人推向深渊?”
“就为了……这样的理由!”
“是啊,仅此而已。区区一个爱国者,他有什么资格,比斯卡蒂更优秀?选手在我心中已经有了高下之分,裁判却在徇私舞弊,我只好在私下自己找回正义。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