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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拳棒手

刚过中午便到了定远驿,方生好奇探头往里看,老金却是一刻都不想停留,催马往前赶,方生笑道:姐夫,你也太小心了吧,胡将军不是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吗。

老金摇摇头,话虽如此,毕竟是一条性命,一想心里就不舒服。

二人又走出去五里地,老金这才放心,找了块有树荫的地方把车卸了,两人打开老太爷装的篮子,里面有拌的凉面,有肉有菜还有一小坛黄酒。

方生赞叹:老太爷人真好。

老金道:那当然,上次我空手过来求老太爷帮忙,和人家一点关系没有的事,一口答应不说,还把新建的碾房让我们用,这才是真讲究,昨天的那几个也配说自己讲究?你是不知道,就是昨天带头的那小子拦着老太爷不让帮忙。

方生道:那就是个癞皮狗,平时见人就刺毛叫唤,一见到肉就使劲摇尾巴。

说到这,方生叹道:反而平时对我们好的,这些天有点躲咱们的意思,像石大哥,要不是昨天在地里碰到,都好几天没见过了,还有我本家的三爷爷家的,四奶奶家的,也都没来,四奶奶家孩子多,条件也不好,但就算是吃野菜也总有我们姐弟俩的一口,三爷爷家也不富裕,但每次做衣服,就算是破布条缝的,有他家孩子的肯定也有我和姐姐的。

反倒是大爷爷,就是那天来的那个,他家条件最好但也躲的最远,对我们不闻不问,有次不知道从哪捡的一只羊羔,肉都臭了,拿过来说是让我们改善生活,他一走姐姐就扔了,就这件事情他不知道给别人说了多少遍,说是可怜我们,还给我们羊羔肉吃。真不要脸。

两个人正聊天,听马惊了一下,还以为有兔子,找了半天没找到,突然不远处响了一下,有一片草在晃,惊起几只野鸡。

老金低声道:可能有野兽。

这时候旁边的树也开始摇晃,树叶哗哗的响,附近传来几声怪叫。

方生慌道:树晃、草动,鸟起,这是有伏兵。我们遇到土匪了。

两个人想起老太爷说的话,挤在一起,害怕的腿直哆嗦。

就听那怪叫一声接着一声,像野兽又像是人的声音,更像鬼怪的声音,声音间隔也是越来越长,却一直没什么实际行动。两人站起来四下观察,声音好像是从刚才他们吃饭的地方传过来的,老金从地上摸了两块石头,方生捡了根木棍,绕过几棵树就看一名黑衣人坐在地上吃喝。

两人对视一眼,慢慢靠近,从背面看不到他的脸,就看他喝两口酒吃一口肉,然后怪叫一声,老金刚认出来,还没开口说,方生却已经抡起棍子,纵身跃起砸向那怪人,老金赶忙喊了一声:别。

那人听得背后有动静,将酒坛交到左手,向前跃起就势在地上一个翻滚,躲开一击。

方生一击不中,上前又要打,那人已经站起来,却是李把总。

李把总左手托着酒坛,笑着看两位,又怪叫了两声。原来刚才都是他在捣乱。

方生本来已经扔下木棍,但见他笑的得意,忿于刚才的戏弄,又抄起木棍进攻。

李把总依旧一只手托着酒坛,左躲又闪,轻松化解对方攻势。

数招之下才看出来,方生的进攻竟隐隐有些章法,但毕竟和久经沙场的惯战之士有差距,始终连人家衣服都碰不到。

方生见对付不了,无奈扔下木棍,坐在地上喘气。

李把总笑着凑过来:年轻人,怎么不打了。看不出来啊,你一个秀才也会武功,你刚才使的是什么棍法,看着很普通但动作简单实用,很厉害啊。

方生没好气道:厉害个锤子,连一下都打不中。

李把总自得道:我是专业的,你是业余的,当然有区别,你如果和我一样从小勤学苦练、再上阵杀敌磨练磨练,说不定就能碰到我的衣服了,后生可畏啊。

金方二人让他的不要脸都整无语了。

不过老金还是捧了几句:方生使的是鞭杆,平时也就防个身赶个狼,粗浅的很,怎么能和李把总的武功相比。

李把总摆摆手:这你就不懂了,越是粗浅的武功越厉害,反而那些名家宗师都是没用的花架子,说什么一招一式都要合法度、有深意,那是扯蛋。武术是什么,就是打架斗殴,就是致人于死地的技术。

方生忙道:我练这个可不是为了杀人,只是为了防身。

老金问:怎么你姐都不知道你会这个。

方生道:我学会就没用过,她自然不知道了,我们小时候没有依靠,经常受人欺负,尤其是大爷爷家的胖孙子,我们村的马三看不过,就教了我几手,他爹是阿干里有名的拳棒手。

李把总欢喜道:你说的那个拳棒手现在在哪,带我去会会。

方生道:唉,马叔前两年就去世了。

李把总有些诧异,练武之人怎么年纪轻轻就生病了。

方生道:不是生病,是让人打死的。

李把总很吃惊,更多的是兴奋:还有高手啊,是谁下的手,你带我去,我替你马叔报仇。

方生摇摇头:找不到下手的人,马叔为人热心肠,大家公推他为里长,有次他们父子俩在阿干河附近放羊,在树林里遇到两个商队交接货物,鬼鬼祟祟的,马叔认为自己是里长应该问一问,结果没说几句双方就起了冲突,马叔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毫不退缩,没想到这帮人没个弱的,就是车夫也个个是练家子,对方人多势众,马叔让活活打死了,临死前拼命把马三推下河,马三跑到官府报案,等衙役们赶过去那帮人早走了,后来官府查了很久都没结果。

李把总哼了一声:能查出来才叫怪事,这个和你们前几天在驿站碰到的商队一样,都是做大买卖的。

老金自从知道钱不是商队偷的,就再没想过这件事,这会才回想起来,那些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贩的到底是什么。

李把总也不知道,但肯定是朝廷不让贩的。马三的父亲无意间撞破隐密,让对方杀人灭口了。

方生疑惑:不对啊,听你们说那些人光明正大进的驿站,驿站人多眼杂的他们都不怕,还会怕个里长吗。

李把总摇头:以前是偷偷摸摸,现在已经有持无恐了,上次我从金家崖回来问了东关堡的守备,他说商队持有临洮府的公文,手续齐全只能放行了。照这个样子下去,再过几年就开始光明正大的搞了,总之以后你们再碰到这种商队尽量离远点。会比以前还要蛮横。

老金问:那难道官府就不管吗,由着他们胡来。

李把总笑道:大哥,人家拿的是临洮府公文,还不明白吗。

前些年我在宁夏镇当兵,一到冬天,就有人赶羊过河,一次要过上千只,一个冬天至少好几万,那么多羊,别说官府了,就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来不正常,但就是没人管。他们赶的时候,羊太多速度又快,时常有离群的,老百姓不敢捡,就便宜我们这些当兵的,天天吃手抓。

金方两人听到这些隐秘,惊的不敢说话。

李把总站起身来:咱们普通人没必要操那个心,也没啥用,还是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正道。好了,酒喝完了,肉也没了,你们歇着我先走一步。

方生起身拦住,说的轻巧,把酒肉都吃完了,就拍屁股走人了。

李把总上下打量方生:小伙子很个性啊,那你要怎么办,我又没带钱,要不我们俩打一架,你如果赢了回兰州请你们吃大餐。

方生道:这倒不必,就说说你来这地方干什么。

李把总摆摆手:保密。

方生笑道:你如果不说,一回兰州我们就把你刚才说的到处宣传。

李把总气的抻手就打。

方生伸长脖子凑过去:来、动手。

李把总气乐了:你好歹念过几天书,有点文化人的样子好不好。

老金也过来:你就说说,我保证一定不告诉别人。

李把总无奈的点点头:好,可以说说一些你关心的事情。那个驿卒是前几年发配的犯军,老家离这上千里地,家里早就没什么人了,偷东西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干,是个惯犯,这下你放心了吧。说完他又要走。

老金拉住他:你别急啊,那他是怎么死的。

李把总没办法:那好我再透漏一点,那天我们走后,驿卒知道闯的祸不小,求驿丞保他,驿丞虽然答应但还是要送他去县衙,说是走个过场,不然没办法和王府交代,驿卒担心一去就没命了,威胁如果非让他去就把这些年干的坏事全给抖出来,那驿丞假意答应,然后指使其他驿卒把那小子给勒死了。

老金这才释然:原来真像你分析的那样。

李把总自得:那当然,你以为我是谁,我吃过的盐比你们俩吃过的饭都多,以后多学着点。怎么样,你那点酒肉换这么多信息够超值了吧,双十一都没这么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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