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送瘟神
一家人正在嘲笑董秀才的羡慕嫉妒恨,就听城里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忙跑出去看热闹。
城门守卫不让进城,守在门口的百姓越来越多。
不一会,声音到了皋兰门,有两名士兵拖着长长的鞭炮开道,后面有八个壮汉抬着一个大大的草人,草人脸上贴着一张纸,上面画成妖怪的样子,草人后面跟着几十个军士,个个头戴神怪面具,身穿戏服,有手拿刀剑的,有拿铃铛的,有拿羊皮鼓的,边跳边走。再后面是兰州卫的太平鼓队。素衣黑服,虽然没有往年的那些花哨打扮,但个个威风八面。
胡将军、许知县还有卫府和县里的官员跟在最后,指挥使派左千户过来代表。
一行人走到原来医院附近,军士们已经将医院拆了堆在一起,那八个大汉将大草人立在柴堆前。太平鼓手分列两旁。
包围圈内原来的窝棚、垃圾也收集成一个个柴堆,每个柴堆旁站一个士兵,个个手举火把。
许知县焚香、洒酒、祭拜天地四方,然后居中站定,从怀里掏出黄表纸朗读祭文,每读一段停顿一下,太平鼓接着打一段,这样来回读了七段,许知县将祭文点燃,抛在半空。
鞭炮响起。
有一大汉将手中旗帜左右一摆,旗面卷在旗杆上,然后高高举起,大喝一声猛的往下一砸。
众鼓手齐声煞鼓。
鼓声响彻云霄,惊天动地。
大草人和所有柴堆同时被点燃。
戴面具的军士在草人前舞蹈。
崇庆寺内也是钟鼓齐鸣,众僧人诵经超度。
百姓们兴奋的围在旁边,自从去年太子爷去世,就没这么热闹过。
不过这热闹没维持多久,大草人烧完仪式就结束了。
官员们回城,鼓手们把锣鼓装上马车,也回城了,就剩一队士兵照看火场。
这么快就完了,别说烟歌子,连鹞子翻身都没有。
看热闹的百姓大失所望,有人大喊:火还没灭呢,再打一会吧。但谁理他呢,旁边都是笑声。
董秀才不屑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就知县大人的那篇祭文功底深厚,其他乐舞简直粗鄙不堪,像野人一样,哪有一点温婉儒雅之气。
老金一家也挤在人群中,金花第一次见这个场面,激动的手舞足蹈。
从官员队伍中过来一个人,远远冲这边喊:老金、老金。
老金挤过去一看,正是本县的教谕岳华老师,经常往他家送菜,所以认识。
岳教谕走过来:让你小舅子明天来学校一趟,记得带上里长开的证明。
一听就知道生员的事情有戏了,高兴的赶紧回家,骑马直奔古峰山。
人群中议论纷纷,但猜不出个所以然,见没热闹可看就各自回家。
只有董秀才呆立在路旁,不知道在想什么,身后的柴堆烧的正旺,火光冲天。
老金找到方生,两人牵着马顺阿干河走了有十几里地才到里长家,高门大院。阿干里这些年发达了,大规模的开采石炭,加上官道的便利,路两旁修建了很多作坊商铺,虽然比不过金家崖多少年的老底子,但在兰州也是数的着的发达地区,属于新进的经济增长极。
里长姓于,世居本地的老住户,精明能干。门口玩耍的孩子见有人来,跑去给家里人说。
金方两人刚进院门,听里长在里面吵吵:今天什么日子,这是哪个头让门挤的货过来闲浪。一抬头看到是这两位,急忙跑过来:原来是我们的大才子来了,失礼、失礼。亲切的握住方生的手,转头又向老金打招呼:方家姐夫也来了。来来来,屋里坐。
让到炕上,一会女人端来果盘茶水。
金方二人开门见山说明来意,里长高兴的大喊:咱们家出贵人了,赶快准备好酒好菜,今天我们喝他个一醉方休,晚上就住我这不回去了。
老金赶忙拦住,言说明天一大早就要去拜见教谕,所以今天晚上必须赶回去,等事情办完了再来专程拜谢里长。
里长可惜了半天:也对,正事要紧,事情办完了我们好好喝一顿。
也不废话,立马准备笔墨纸砚。
里长感慨:不容易啊,那时候在社学数你小子最聪明,次次都是第一名,我那时候想和你学呢,但是没办法,年纪太大学不进去了,最主要是天生的猪脑子,根本就不是那块料,为这个没少挨板子,本来以你的成绩直接能成生员,可惜啊,还没等毕业学校没了,你说这事情操蛋不操蛋,人的命真说不清楚,现在终于熬出头了,好事情、好事情。
里长和方生一一核对了籍贯、生辰、住址等信息,接着又写了方生的曾祖、祖父母、父母的名讳,是否家室清白等内容,里长又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伯父母早逝,那后来有没有并入哪一家。
方生答:没有,一直就我们姐弟俩,没有并入哪一家。
里长道:这本家最好写一个,你以后就是有功名的人了,依照朝廷规定家里人也能跟着沾点光。
方生道:那就写三爷爷和四奶奶。
里长准备下笔,又迟疑道:尊礼法应该写大爷爷或者大伯。
方生笑了一下:还是实事求是的好。
里长点点头,提笔写道:自幼父母双亡,由本宗三爷方某、四爷方某(已故)之妻方王氏、家姐金方氏(兰县南城井儿街金应龙之妻)抚养成年。
写完交给方生:照理说只能写一个,但你有这个心,咱也不能偏谁,都写上让官府定夺。
方生赞叹道:里长写的一手好字啊。
老金也凑过来看:确实漂亮,比你的漂亮多了。
里长哈哈一笑:都是当年老里长铁血手腕逼出来的一点底子,论学习我远不如你,论写字我还是有些功夫的。
三个人正在互相吹捧,又有人进来,却是方家大爷。
里长招呼:这么巧你怎么过来了,我们阿干里出贵人了。
方大爷笑道:我说怎么今天喜鹊叫的欢,结果一串门就串到大喜事了。
里长笑道:今天串门,你可真会挑日子。
方大爷干笑了两声,凑到跟前:这是什么,我看看。
接过书函,越看脸色越阴沉:孩子,这上面恐怕写错了吧。
方生不以为然:没有啊,我刚才仔细看过没错的地方,是不是曾祖的名讳我记错了。
方大爷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这地方应该写我和你大伯的名字,你怎么写老三的名字,你四奶奶只是个寡妇,你姐姐已经出嫁怎么也写在上面,这不是胡来吗,还有伦理纲常礼法孝道吗。
方生也不客气:我不懂什么伦理纲常,只知道实事求是。
方大爷喝道:不懂那就重写,论嫡论长都应该是我,你看你乱七八糟写的什么东西。
于里长夺过书函,骂道:老方,你多大年纪了,为什么不写你心里没数吗,还论嫡论长,照这么论当初方生姐弟就应该你接回家抚养,你接了吗,自己没干好事,这时候却来为难晚辈,要不要脸啊,实话告诉你这么写是我的主意,公道自在人心,有本事冲我来,嫡长的架子冲我摆。
方大爷自认占理,却让对方在晚辈面前如此数落,气的是浑身发抖,但他哪敢和里长吵架,自己又是个要脸面的人,不好撒泼胡来,心中懊悔刚才怎么没让老婆一起过来,让她撒泼打滚看他们怎么办,想归想,这时候再叫显然来不及了,转身要走,里长又叫住他。
里长道:回来,这上面还需要你们本家的证明,你既然来了我也懒得去找其他人,过来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