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吃完后，建峰母亲从厨房舀了些饺子汤来，为每人倒了些。

吃饱喝足后，建峰母亲收拾起碗筷来，建峰父亲将放在床头的收音机打开，收音机里正在播放新闻，新闻里尽是过年的气息，可以听到记者们在街头录下的人们锣鼓喧天的欢闹声，还有鞭炮与烟花的声响，记者的播报声里也是有着喜悦的情绪。

新闻里的欢闹与喜悦与村子里现在安静的气氛形成了明显的对比；窗外，远处，可以看到时不时出现一朵微小的灿烂烟花，但却听不到烟花爆开的声响。

村里人其实完全无需这样一直保持安静的状态的，他们可以像往常过年一样让孩子跑闹和放炮仗，这样的过年才能叫做过年。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的行为完全是自由的。他们无需为了宋泽一个人，从而使得过年的气氛变得压抑。如果宋泽出了问题，他们无需承担任何的责任。他们完全是可以过个热闹的新年。

但，村子里现在如之前没有过年时一样的安静。只是能偶尔听到几声动物的叫声。

村民们已经尽力在村子里不发出什么太大的声响。

他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但，新年放鞭炮这件事是从古时候传下来的规矩，他们也不想打破这个规矩。

如果每家同一时间放鞭炮当然是最好的，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到了初一之后，就会看亲戚。自己村里人可以不发出太大声响，难道外村的人来到村里也需要让他们安安静静的？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为了防止宋泽情绪暴躁时伤着自己或者出门伤着他人，只能将其暂时束缚住才行。

“我去看看宋泽叔。”建峰起身向父亲说道。

建峰知道村长肯定会自己试着束缚住宋泽的，但他就害怕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建峰父亲看了眼建峰，没有说话，轻点了下头。

建峰来到绣花家，看着院门开着，他走了进去，看到院子里有很多人。

有和他同辈的，例如阿森与兴望，也有村长与建峰父亲一辈的人。

建峰走到阿森的旁边，小声询问出了什么事儿。

“放鞭炮的事儿，过年总不可能不放鞭炮啊！”阿森小声道。

“结论呢？”建峰询问道。

“村长叔说十二点统一放。”阿森道。

“那还站在这儿干嘛呢？”建峰不解地问道。

“没人知道放鞭炮会对宋泽叔造成什么影响，这不是在商量嘛！”阿森道，顿了下，继续道：“就是推卸责任呢！万一出现了什么不可控的影响，谁负责的事儿。”

建峰想了下，道：“合着，出了事，大家还是不想掏钱呗！”

阿森无奈地点了点头。

建峰看着安静的人群，以及站在人群前方的村长。

建峰突然觉得当村长好难啊！

人群中一个人举起手来，小声道：“我们这一辈多多少少都受过“宋先生”的教诲，算是宋先生的学生，宋泽出了这种事，也没法视而不见啊！”

另一个举起手，小声道：“你想负责？”

刚刚说话的人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气氛再次陷入寂静。

持续了很久，村长举手开口道：“我知道大家家里都不是太富裕，我过年准备再去找找一些慈善机构。”

大家听到这话，再次陷入沉默。

村里人大部分是不太富裕，但还是有几家能拿出些钱来的，但没人愿意将钱花在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身上。

大家是知道慈善机构的行事的，按照宋泽现在的情况申请的话是可以申请到，但金额恐怕是不太够宋泽以后余生的。

如果将宋泽送进精神病院，那金额恐怕更是捉襟见肘。

人群中，又有人举起手道：“我们现在不谈以后，就说今天晚上怎么办吧！放鞭炮不放？”

那人讲话粗犷了些，人们想他的方向看去。那人旁边的人向那人小声道：“小点声！”

那人立马闭上了口，向着四周双手合十赔罪。

村长叹了口气，举起手小声道：“过年放鞭炮是祖宗传下来的，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顿了下道：“我们可不可以不放鞭炮了。”

看着周围安静的人群，村长放下了手。

他从周围每个人的脸上都看出了纠结，一方面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另一方面是宋泽这么一个人。过年有了这些规矩才能叫做过年，一旦没了这些规矩，过年又有了什么意义呢？他们一直遵守着这样的规矩，他们没有做过逾越这规矩的心理准备与行动能力。但宋泽的事情他们又不得不考虑，一方面是他们不想负责，另一方面的确是害怕鞭炮声会刺激到宋泽，让宋泽的病情变得更加严重。

现在的宋泽是可以与人进行交流的，但万一宋泽受到刺激，失去了与他人交流的能力。

他们并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方面是传承下来的规矩，另一方面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们难以抉择。

建峰他们这一辈对这样的事儿其实没犹豫太久，肯定是人比规矩重要。

但村长这一辈人纠结了许久，每个人都很为难，最后分成了两派，一方认为人更重要，另一方却认为规矩就是规矩。其实村长这一辈人虽然分成了两派，但每个人的内心却依旧是纠结的。

虽然按照在场的人数来讲，年轻人加上认为人更重要的村长一辈的人是要多过守规矩的一方。

但，这仅仅是在场人的选择，村里还有更加年长者还有年纪较小的孩子。

发展成这样在场人是有所预料的，毕竟宋泽一直在村子里，村子现在依旧是没有太大的声响。

一股寒风吹过，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今年大家就别放烟花爆竹了。”村长在院子里用平常说话时的语气道。顿了顿，继续道：“等明年吧！每年好好过个年。”

在场的人听到村长总结式的发言，有人举手道：“我都把鞭炮买了，一直放在家里也不太合适吧！太危险了！”

建峰想到了自己买的鞭炮，他也觉得一直放在家里有些危险。

其实村长自己也买了鞭炮，他也是觉得一直放在家里有些不太合适。

村长在心里也是叹了口气，他如果没有犹豫不决，早点和村里人商量这件事儿，可能~。

他再次叹了口气，他知道的，和村里人没法商量这件事儿的。

他已经预料到了商量时，村里人是个什么态度了。

年纪大的肯定大多是规矩的拥护者，年纪小的肯定是以人为先，夹在中间的他们这一辈，必定是左右为难，如刚刚的场面一般。

他也是无奈了。他可以做什么呢？他想为村子做的事情很多，想让贫困的家庭有饭吃，想让村里人互相体谅，想让村子成为一个大家庭。但他做不到，他并没有那个能力去做到这些。

他觉得自己有心无力。

“如果能退的话，就退了，退不了的，便宜点卖了。”顿了下，村长继续道：“那是鞭炮，十五之前肯定能卖出去。”

听到村长的话，所有人都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们去挨家挨户敲门，告诉村里人。”一位和建峰同辈，但年纪比建峰小很多的青年举手道。

所有人点头，告辞离去。

“看来是不需要对宋泽叔进行束缚了。”建峰在心里道。

建峰和其他人一起挨家挨户地敲门，告诉每一户今年不放烟花爆竹、不放鞭炮。

村长原以为村民会不情愿，尤其是年龄大的老人，但，大部分人听到后，并没有什么反对，反而都有松了口气的样子，当然，大部分人里也包括了一部分的老人们。

另外的一小部分，也是因为买了鞭炮，如之前商量时的一样，害怕放在家里不安全。

敲门的人就告诉了他村长说的话，退了或者卖了。他们也没再说什么了。

当然了，也有那种死犟的，非要放鞭炮。对于这种人，建峰他们只能靠威胁了。

当然了，就是吓吓而已，建峰他们也不会动手的。

威胁不起作用的，建峰只能持续性地讲道理了。留下一个人就在你家看着。

在这期间，所有人都尽量小声说话。

就这样，他们通知完了全村的人。

凌晨十二点，村里依旧是安静的，村子里可以隐隐约约听到其它村子放鞭炮的声响。

但，这个村子里，过年放鞭炮这种规矩因宋泽而发生了改变。

因一个人，安静了整个村庄。

因一个人，放下了古老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但，人们总是按照规矩而活着。

改变，是需要勇气的。

但，大部分人是不具备这种勇气的。

需要有人，需要一个有勇气打破这种规矩的人。

需要这个人去告诉人们这么做你不是孤独的。

需要这个人去告诉人们这么做是正确的。

虽然，你知道自己的内心依旧是迷茫的。

（虚构内容，谨慎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