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中午，雪，又飘了下来，风却比早上小了些。

建峰家。

建峰吃完饭后，帮着家里切菜、剁肉，准备过年准备的吃食。

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父亲一个人是逃难过来的，本来他从家乡过来还带了个弟弟，但走到半路上人就没了，母亲是当地人，这里当时算是穷乡僻壤，本来就没几户人，所以也没什么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

十里八乡大部分人都是逃难过来的，来的早，来的晚的事。

别看建峰叫村里的中年妇女，一个姨，一个姨地叫着，其实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敬语的称呼罢了！

父亲有个弟弟这件事还是母亲前两天告诉他的，因为父亲说百家宴时要做甜食，母亲不假思索地说出花生糕，母亲看出了建峰的疑惑，所以晚上特意来到建峰房里聊了这件事。

虽然说没什么亲戚，不用招待客人，但，过年毕竟是过年嘛！该做的准备还是要有的，邻里串个门总不能让人家光喝茶吧！买点花生瓜子，做点小菜，做点点心，还是必须的。

现在把菜和肉切好，冬天，这些东西放上几天也坏不了，到时候直接做就行了，不必那么地忙绿。过几天等雪停下来去镇上买些花生、瓜子、锅巴之类的小零食就行了，点心嘛，建峰母亲是会做，但味道上差些，之前都是买现成的，现在，建峰不是会做了嘛。

下雪天还刮着风，除了给宋泽“擦屁股”的村长外，没一户出门的。

村长家。

明雪吃完饭后就回自己房间学习去了。

该说不说，明雪的自制力很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就会去做，村长其实并没有怎么教育过明雪，他自己都很奇怪两个女儿的自制力。

小时候，他看别的小孩都去玩了，两个女儿不是替家里干活儿，就是学习，他有时都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两个女儿得了什么病，没有娱乐的观念。

随后，他就在生活细节上找问题，发现不是两个孩子有问题，而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了。孩子并不是没有娱乐观念，而是她们将学习新知识当成了娱乐。

得出这个结论后，他就有些哭笑不得了，他都怀疑这俩人到底是不是自己亲生的，他和她们的母亲都没有这样的“怪癖”啊！

村长现在在房间里正在苦恼怎么和绣花说这件事，自己家里还找不到人商量，找其他人商量也不是个事儿，毕竟关系到绣花的清白与宋泽的命运。

找支书？不行，两个男人去绣花家问能问个什么东西出来啊！何况芸嫂子冬天也离不了人。嗯！他想了想，找芸嫂子商量？芸嫂子又没法下床跟他去绣花家。

女的！亲近的！不会胡乱说话的！

这把村长愁坏了！

村里妇女都是些大嘴巴子，要是知道了，岂不是到处乱传啊！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他看向窗外飘飘下落的雪，脸上愁眉不展。

他的视线向着明雪的房间移动着：“雪？”

想到要让明雪去和绣花谈那方面的问题，他立马摇了摇头，心里直犯嘀咕，不太好受。

“要是明芮回来就好了！”村长心里想着。

明芮是村长的大女儿，嫁给了一个小商贩，谁知道现在在那座城市呢！本来村长不同意明芮嫁给这个小商贩来着，但，谁让明芮死了心要走，学都不上了。

“以后她肯定会后悔的。”心里思忖着：“不好好上学，谈恋爱！没点学问是不行的啊！”想到这儿村长就一阵来气：“要不是那个小王八蛋，明芮那么聪明，肯定能考上大学的。高中辍学！哎！“宋先生对我们这些人说过：能学多少就学多少，以后没点学问，当农民都困难。”可就是没人听，当时就忙得干活儿了，没时间学。就能认得几个字，看个报纸没啥问题。其他的什么数学、法语、常识都没怎么好好学，镇上有了学校我才知道，除了法语，语文、数学、常识（科学）都是小学课程。往上还有初中、高中、大学。”想到这儿村长再次叹了口气。

想到宋先生就想到了那个宋泽，想到宋泽村长又一次叹气：“这一天为这小子叹了多少气了！”村长摇头失笑道。

明雪正坐在床边解抄在本子上的数学题，正解在兴头上，刚解完一道，准备往下解呢，一抬头看到父亲在窗边唉声叹气。她的眉头微皱，解题的乐趣一下子烟消云散：“出什么事情了吗？”她在心里疑问道。

她将手中的笔放下，起身推开凳子，缓步来到村长的房间。

“爸，你这是？”明雪疑惑道。她坐在父亲的床边，看着父亲。

看着坐在床边，青涩稚嫩的女儿，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什么，你回房间学习去。”

看着依然在愁眉不展的父亲，她的心里也很难过。但，父亲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正要准备回自己房间，父亲开口了：

“你说我是不是太狭隘了？”

明雪刚要走的脚步顿住了，微微皱眉，心里没由的一紧：“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让父亲产生了这种想法？”她重新坐在父亲的床边，看着坐在凳子上的父亲。

村长继续道：“你姐想去外面看看，我又不是不让她去，我只是让她考上大学再去外面，她倒好和那个小王八蛋跑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每年就送回来几封信、寄几张照片、寄些钱，每封信的寄信地址没一个重样的。如果她能考上大学，说不定，我们家就有两个大学生了，多好的事啊！”

明雪想到那个在高中门口常常将姐姐拉出去疯玩的男人，她是搞不明白那种男人有什么好的。那个男人真的是为姐姐好，就应该让姐姐继续上学，而不是跟着他疯跑。挣点倒买倒卖的小钱，就心满意足的人，没有理想，没有目标，只为姐姐讲述一些城市的繁华与壮丽，使得姐姐变得叛逆。姐姐她不想想，城市里的那些高楼是怎么盖出来的，没有足够的知识高楼早就塌了。如果那人真的喜欢姐姐，就应该鼓励姐姐继续学习，成为设计高楼的人，而不是去成为沉迷于高楼表象的人。不明白姐姐是看上他什么了？

明雪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姐姐有她的选择，她如果幸福，我们就应该祝福的，如果她那天后悔了，我们不是一直在这儿吗，她会找到回家的方向的。”

村长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自己的小女儿这么会讲话，滴水不漏。他原以为明雪最多安慰他几句，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让人听着不单调、不刺耳、感觉她说了什么，但又感觉她什么都没说。无懈可击！

明雪只是把应用题变成了选择题，普通人会忽略这个问题的其他选项。你只会去想她给你的选项：幸福、不幸福；她没给你考虑其他选择的机会，例如：生、死。她还给你了这两个选项的解：祝福、回家。两个选项的答案都是在你心理承受范围之内的。

村长微微一笑，再次皱眉沉思起来。

看到父亲这个样子，明雪再次疑惑起来：“好像不只是姐姐的事儿，还有其他问题，剩下的问题才是父亲苦恼的主因。”

村长很想听听明雪的意见，让明雪去和绣花交谈也许不会刺激到绣花就能了解到绣花的想法。可他总觉得明雪了解那种事不太合适，年纪也小，见识也少，何况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从他这里看到一些社会上污秽的东西。想到这儿，他想到了那个拐走自己女儿的小王八蛋再就是宋泽这个家伙。浑身一颤，他可不想明雪被扔到社会上才知道这些东西，如果要告诉她社会的另一面只有自己最靠谱。

他转过身，面对面看着明雪，虽然他已经下定决心，但面对着那张稚嫩的脸，他不自觉地则过脑袋看着窗外的飞雪，迟迟无法开口。

看着父亲欲言又止的样子，明雪将温暖的双手放入父亲厚实的手掌中。村长看着自己手中请握着的小手。明雪没有说话，但她用行动证明了一切。

村长为明雪讲述了宋泽的事情，他不确定自己的讲述会影响明雪多少，但他看到明雪眼中的思索时，他觉得自己对明雪的讲述或许是正确的。

“爸，我觉得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我们无法去证明宋泽叔说的是事实。”明雪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继续道：“但，宋泽叔没有任何伤口这件事有待商榷，毕竟我们不可能把宋泽叔扒光了看那里有伤口吧！即便有伤口，那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弄得与绣花姨无关；若真的是绣花姨弄得，那也代表不了绣花姨就是被强迫的，也可能是绣花姨不小心蹭的。没有伤口，也不代表着绣花姨不是被强迫的，宋泽叔可以戴手套带面罩进行。所以，伤口无法作为强迫与否的标准。”

听到这儿，村长眼角直抽搐，心理有些崩：“好家伙，一下子把我的判定打回了原形。”

明雪注意到了父亲的面部表情，也猜到了父亲的心理感受，但，她已经尽力说的委婉了，但错了就是错了。既然证明了宋泽叔有说谎的可能性，即便可能性再小，那为什么还要去证明他没有说谎呢？自相矛盾嘛。既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他说的是真的，那他说他强暴了绣花姨这件事都值得商榷。

两个人互相做伪证也是有可能的。这个毕竟在村里没法检查身体。

即便他说的是真的，但我们无法去证明他到底做了多少次，说不定他的这些行为只为了掩盖他某一天或者某几天晚上突然消失的事情。做了这么多次，估计绣花姨肯定都记不得准确的时间了。如果他被抓住，顶多判个无期。但他消失的那几天做的事，量刑是死刑的话，依据疑罪从无原则，那他的谋划已经成功了。

如果明雪将以上的猜测告诉自己父亲，可能村长估计要被气晕过去。

“一面之词不可信，但我们可以找绣花姨问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村长捏着软糯的小手说道。

明雪其实没有相信绣花姨的打算，但，就这样吧！她又不是警察，非得刨根究底。适可而止就行。我们不可能穿越回过去，将绝对的真相找到，我们只能在现在不断逼近过去的真相。

其实明雪也不是那种疑世者，她只是根据父亲的讲述进行逻辑推理罢了。她不需要什么真相，她只是在解答父亲的忧虑的女儿而已。她没有将自己的推理全部讲出来，一方面是害怕父亲接受不了，另一方面，她也没有太相信自己的推理，毕竟自己又不是警察。其实她也明白，自己可能想得有些片面，只按照事件逻辑进行推理，显然是不太靠谱的，人又不是纯理性的动物，怎么可能什么事情安排好再做呢。即使你按照纯理性进行行动，其他人、这个世界怎么会按照你设计的流程完美实行呢！总会出些差错的。

逻辑推理可以帮你完成侦查抓住最可疑的那条线索，但追求完美的逻辑推理只会是你走入歧途。当然，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也是必须的。两者之间并不冲突。前者是方法，后者是方式。

“我们什么时候去啊！”明雪说道。

村长看了看外面飘着的雪：“等会儿，等雪停了再去。你先去写作业。”

村长拍了拍明雪的小手，收回自己双手的明雪将它们插回衣兜里，小跑进了自己房间，继续解她的题。

作业这种东西明雪上了高中就没有再做过，她做的题都是老师们专门为她出的。她可是学校里难得一见的天才，本来明芮之前也是学校里重点培养的学生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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