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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不明

他二人只顾窃窃私语,却不知看似亲密的举动全然落入远处的一人眼中。

一队人马停在猎场前。为首的两头高大马背上,正是从祭台回来的晋王殿下与郑和宜。

晋王身着全套的祭祀大礼,额间细汗密密一层,仍挡不住的意气风发。他朝身旁的郑和宜笑道:“明日全在大兽围猎,咱们的祭祀一事暂可搁置。这几日公子劳心费神多有不易,本王在此先行谢过。”

郑和宜客气的咸淡几句。

经过了几日相处,晋王已能觉察出他有些心不在焉,不动声色的扫去一眼,揶揄道:“如之可是担心谢小姐的去处?”见他不答便笑了起来:“一次也未见她来寻你,倒与传闻中是两个样子。”

传说侯府谢小姐整日里只知道围着瑾瑜公子讨好打转,几乎是事无巨细片刻不离。

郑和宜并不应声,只是行了个礼,“还要多谢殿下照顾,如之先行告辞。”

没想到却被晋王一脸神秘的探身拦住,“今日的晨祀完成,明早的献礼便小了,你我休息一日无妨,等后日的大礼再去便是。”说罢又嘱咐一句:“之前放的都是些小兽,下午会再多添些山羊野鹿之类,追逐起来便有趣的多。你先回去休息,下午咱们可一道去林中逛逛。开场时本王再差人来请你。”

郑和宜应声谢过,晋王便目送他离开,然后又掉转头往猎场去了。

*

谢从安拉着颜子骞往帐中走,边走边囔道:“你跟我走。我叫人从膳食所拿好吃的来,自是亏待不了你的。”

一入帐她便撞入一人怀里,颜子骞忙往后退了几步。

郑和宜抬手将怀里的人稳住,静静的看着她,不言不语,那模样倒把谢从安看得有些心虚。

她忙撒开了拉着颜子骞的手,将一双眼笑作了月牙,“总算见到人了。宜哥哥今日回来的早些。”说着探头去瞧他身后,“可是来寻我的?昨日开营辛苦,今晨又有祭祀,这会儿是能休息几个时辰吗?”

放开聒噪不停的谢从安,郑和宜顺势去还颜子骞的礼。

谢从安一边招呼二人进来坐,一边道:“我有事要找小子骞,需要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什么话还要个适合的地方?”郑和宜瞥她一眼。

谢从安塞了茶在颜子骞手里,又端起一杯朝他递过去,“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就找他一问。”

郑和宜听了淡淡一笑,“想是有要事,那就不打扰了。”

谢从安满脑子都在盘算该如何开问,望着郑和宜行出大帐的背影,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反倒是颜子骞觉察到了什么,却刚一起身就被按了回去。

“你别跑,只是几句话的事。”谢从安以为他又要走,急的撂下话来,皱着眉又觉哪里不对。

颜子骞见她这副模样,只怕是真有要事,只能老实坐下听着。

“怎么会突然问起良王殿下?”他听了几句,总算弄明白了谢从安的意思,忍不住还是有些惊讶。

皇家之事岂可妄议,可是眼前人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他即便是想走估计也要费一番功夫。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随意扯上几句不重要的讲给她听。

“良王的母妃是位奇女子,精通医术,据说是于陛下有恩才被带回宫的。”

“既是被带回宫的,也就并非名门的出身。”谢从安掰着手指,小声细数着:“如你所说,如今的四大世家,除下王郑两家不提,谢氏当年送入厚王府的谢毓儿与她产下的小郡主都在庚子之乱时遭遇不测。至于你们颜家送入宫的两个……颜美人早因秋贵妃之事被牵连,打入冷宫;李才人体弱多病,常年躲在偏僻的宫殿中用药保命。后宫数得上身份的几个,菁妃娘娘连同死掉的秋贵妃,一个个都毫无家势。唯一有出身的胡皇后却膝下无子,认养了太子殿下也未添几分得意。常州林氏仰仗着淑妃为皇上诞下九十这对龙凤胎才成为新晋的贵族之流,但也不过偶尔得与皇后和菁妃两人同席罢了。五皇子早夭,三皇子被封良王后便再无皇子受封。这其中的桩桩件件,无不昭示着皇帝清洗世家的决心……想必你们家中对此事也不是无知无觉的。”

见她忽然讲起这些事,颜子骞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灌下茶缓了半晌才道:“不就是要问些良王殿下的幼年旧事,怎么又忽然说起这些。”

“着急,我着急。”谢从安罕见的满头汗珠,端起一旁倒给郑和宜的茶水,一饮而尽。

颜子骞心中忽然似被虫子叮了一口,慌乱的转过头去。

大帐前头的帘子半开,正好能瞧见外头被晒的发白的地面。

烈日灼灼,连石头都仿佛泛起了粼光。只是这一瞬间,他的前额和背心也跟着起了一层薄汗。

好像有些事都着日光照的无所遁形。

那年深秋夜雨,他第一次听到后宫诸事,也曾疑惑反感,不得其意,今日不知怎的倒忽然生出种预感,将这些都翻出来放在日头下晒晒,也许不是坏事。

谢从安已经又在自言自语的发问:“我问起良王,不过是要确认些心里的疑问。你可曾想过,太子与晋王皆有争夺帝位之心,这位三殿下却为何不争?”

颜子骞被她吓得瞬间起身望向账外,这人却还无知无觉的肆无忌惮,口无遮拦。“我若是他,才不会不争。就用这逍遥王的身份做借口,服低做小,挑拨太子与晋王斗到两败俱伤,再跳出来得这渔翁之利。”

颜子骞怕得想要堵她的嘴,伸出手去又不敢上前,举棋不定间急急劝着:“此事不可能,你快些住口!”

“怎么不可能?”谢从安道:“若他只是韬光养晦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手足之情有何仇可报!”颜子骞的严肃已有了些怒意。

“这正是我要问的。你怎知他娘亲不是被害死的!不然他干嘛要跟菁妃同谋害死秋贵妃?其中必有故事!最是无情帝王家,谁还真能以为那深宫之中过得是让人羡慕的神仙日子呢!”

“你,你,不可乱说。”

颜子骞急的伸手抓人,谢从安趔趄躲闪着,嘴里还不罢不休:“你才乱说,明明就是这样。我说的哪一桩哪一件不是真的!”

好容易捉住她半只袖子,两人一起撞在了去而复返的郑和宜身上。

谢从安伸手就扑了过去,将郑和宜抱了个满怀。

颜子骞脸上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尴尬的抱袖要走又被拽住。

“你去哪?我还没问完呢。”谢从安瞬间急了。

郑和宜一手稳住她,回头瞥了眼颜子骞,示意谢从安看向帐外,“这个人你还管不管了?”

谢从安顺势一望,差点被外头的阳光刺瞎了眼,只好拽着两人拖回帐内。缓了片刻,待看清楚后头跟来的是谁,这才记起早已被忘到爪哇国的事来。

她偷偷打量着郑和宜的神色,心虚道:“这小子在湖心岛救过我的命。我跟李璟说了,等围猎结束他就跟我回府。”

郑和宜垂眸一笑,扫过她手中攥着的袖子,再望过来的眼底连一丝笑意也无,“那你带着就是,送到我那里做什么?”

谢从安小心瞧着他,解释道:“怪我未曾说清楚。他们大概以为是送去伺候你的。毕竟我,女的,不大方便他在这里。”

不料已经小心翼翼的陪笑脸了,话却仍被甩了回来。

“我不用人伺候。”

郑和宜说罢就走,谢从安只得撒开颜子骞去将他拖住。“宜哥哥,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嘛。”

黑小子懂事,将试图溜走的颜子骞堵在了门口。谢从安匆忙与他竖了个大拇指,转回身死乞白赖的将郑和宜拖进了内室。

“宜哥哥不要生气。你不要就不要,让他跟着我就是了。”

谢从安急的左右讨好,面前的人却似雷山不动,半晌才又甩来一句:“你要谁跟着谁便跟着,不要了,随意说一句什么,让人走就是了。”

这话听着便有些弯弯绕绕,奈何谢从安此刻满脑的官司,硬没明白,直接问道:“可是晋王今日惹了你生气?且等一等,让我将这里的事情都问清楚了再去寻他与你出气,可好?”

“与晋王殿下无关。”下意识脱口而出,郑和宜随即变了脸色。

“那就是与我有关了?”谢从安总算反应过来。

见郑和宜又不说话,她悄悄凑近道:“宜哥哥可是气我未去与你送果子冰?”话到此处又记起另一事来,“宜哥哥先别气了,我有正事要问你的。昨日韩玉可曾去寻过林场祭台?他不见了你可知道?”

郑和宜瞬间明白过来,正色道:“昨日一直忙碌,的确不曾见过他。怎会忽然不见了?”说罢将今晨一行和方才晋王所说相告,跟着又朝屏风外瞥了一眼,“依我所见,那位当是不曾见过侍郎才对。”

“你昨日一整日都与晋王在一处?就没分开过?”谢从安还是不大死心。

“祭台那处虽然人数多些,但衣帽大多同属,即便是远上几步,异服之人也是一眼可见的。”

“那可有过什么人悄悄上前回禀说话的?”

郑和宜摇头,“我与晋王最远不过数人相隔。祭台处事务繁杂,来往回话之人络绎不绝,却没有你说的那种行踪鬼祟之流。”

“可是除了他,还有谁会绑韩玉呢……”正要扼腕叹息,谢从安忽然一拍脑门儿,大喊一声:“我真是笨蛋的很,能做这事的显然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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