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帝王之心
弯月如钩，挂在天上。
皇宫之中，四下静谧。
周帝倚坐在池塘边，百无聊赖地吃着妃子一颗一颗递过来的葡萄。
“陛下，臣妾总觉得今夜的月亮比往时要好看些呢。”妃子没话找话道。
“哦？为何呀？”周帝好奇地问。
妃子羞涩一笑：“当然是因为陛下在啊！”
周帝被这句土味情话逗得哭笑不得，只好敷衍道：“你若是喜欢，朕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
话虽如此，可实际上要不是贵妃突然说身体抱恙，他压根不会来这里。
妃子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刚想开口撒娇求欢，眼角余光便瞟见殷十三从房顶上飞了下来。
“陛下，老奴有要事启奏。”
周帝皱起眉头，呵斥道：“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啊？没看到朕在陪爱妃赏月吗！”
殷十三立刻凑上来，对着他耳语道：“启禀陛下，红衣卫副使胡道中，今日一早带着百名亲兵回京了，队伍中还押送了一个囚犯，据说是天道盟青龙堂堂主石竹。”
“什么？！”
周帝心里一惊，迅速抬手将妃子和其他宫女打发走，又问道：“如此重大之事，他为何不直接进宫向朕禀告？”
殷十三替胡道中解释道：“胡副使应该是为了震慑天道盟的宵小鼠辈，带着石竹在城中各坊市兜了整整三十圈，最后一圈快要结束时，他遇到了一位下凡的仙女。”
听到“仙女”二字，周帝顿时来了精神：“然后呢？”
“据围观百姓称，那仙女神通广大，竟然施法将胡副使与其随从全部变成了美男子，胡副使欣喜之余，也受到了一点惊吓，故而没能及时进宫向您禀告，老奴刚去胡府看过了，基本可以确定他没有说谎。”
“世上居然还有这等妙事！”
周帝越想越觉得开心，整个人仿佛已经看到了仙女一般激动万分。
当然，他惦记的不只是仙女，而是这件事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本来他还想借着朱雀堂堂主没有落网的由头，先把叶无晴撤掉，再把司马怜琴打发走，彻底断绝第三方政治势力崛起的可能。
但是自从真龙显灵开始，他就没睡过一天好觉，每天晚上都梦见自己被太子篡权夺位。
醒来之后，仔细一想，太子党的势力确实远远超过禄王，甚至已经有了盖过皇权的影响力。
别的不说，单单贾亭东那个王八蛋私自调动御林军，围攻驸马府的事情，就足以证明皇权衰微的事实。
因此，周帝不得不开始考虑将司马怜琴与禄王这两方势力整合到一起，来制衡有贾家做靠山的太子。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就能办到的。
叶无晴这个彻头彻尾的公主党，不可能死心塌地效忠于禄王。
而司马怜琴有叶无晴这个得力干将在，也不会甘心居于人下。
禄王又是个自视甚高的蠢蛋，更不可能拉下面子讨好叶无晴。
三人已经形成了一个死局，搞不好还会提前打起来，让太子渔翁得利。
这是周帝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而现在，胡道中的突然出现，彻底解决了这个难题。
他们胡家本来就是坚定不移的禄王党，他本人也可以和叶无晴互相制衡，分散红衣卫内部的权力。
正好御林军大将军的职位还空着，他又有亲自抓捕青龙堂堂主的功劳，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再加上他现在长得很好看，说不定能讨到司马怜琴的欢心，只要以后有机会，哪怕是一点小罪名，都可以赐死姜河，让司马怜琴改嫁。
如此一来，禄王和晋阳公主不就成一家人了吗？
真是天助朕也！
“十三，你即刻命人通知文武百官，明日早朝，谁都不许告病，哪怕是瘸了，也得给朕爬过来，朕要好好封赏胡道中！
另外，今夜你替朕好好看着他，绝不能让他出现任何意外！”
“诺！”殷十三飞身离去。
……
多事之秋，有人欢喜有人忧。
司马怜琴听叶无晴讲完白天发生的一切之后，有些担心地说道：
“即使那名册是假的，以父皇多疑的性格来看，姜河恐怕难逃一劫，我们该怎么办？要不把花想容交出去吧？”
叶无晴正义凛然道：“公主殿下，凡是成大事者，应当言而有信，我们刚刚与花想容结交，就卸磨杀驴，未免太不地道，若是传扬出去，以后谁还会来投靠呢？”
司马怜琴着急道：“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姜河被诬陷致死吧？他再怎么说也是本宫的驸马，若是连他都保不住，本宫今后还怎么服众啊？！”
叶无晴垂下眼眸想了想，献计道：“我听说胡道中今日下午在城中闲逛时，被一个神秘的白衣女子变成了绝世美男，现在正呆在家里，对着镜子臭美呢，我们不如就趁这个机会……”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把右手横到脖子上，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司马怜琴十分惊讶：“你疯了？胡道中是剿匪将军的独子，府中有私兵八百，我们拿什么杀他？”
叶无晴淡淡道：“我亲自出马，即使杀不了他，也可以先杀石竹，来个死无对证，顺便将那本名册盗回来，看看里面究竟写了什么东西。”
司马怜琴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嘱咐道：“那你千万要小心啊！”
叶无晴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
姜府后院。
不想坐以待毙的姜河，在虎姐的再三怂恿下，最终决定冒一次险。
与上次夜闯皇宫不同，他这次不仅叫上了老莫这个大宗师当帮手，还请虎姐这只二品大妖附了身。
毕竟“核不扩散条约”仅限于叶无晴这种上头有神的人。
只要叶无晴不在，利用妖怪的力量，欺负一下胡道中这个小喽啰，简直不要太轻松。
“计划是这样的，”姜河对老莫说道，“您先帮我引走胡府中的高手，我再进去杀了石竹，顺便把那本假名册抢回来，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
老莫似乎感受到了姜河身上的强大力量，低声嘱咐道：“少爷，下手务必注意分寸，切记不可乱杀无辜啊。”
姜河心不在焉地说道：“我尽量吧。”
老莫叹了口气，本想像长辈一样展开说教，可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姜河察觉到了他的欲言又止，不禁感到好奇：“您想说什么就直说，我听着呢。”
老莫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问道：“你恨胡道中吗？”
姜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谈不上恨，但要是有机会，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宰了他。”
“就因为他白天说的那番话？”
“难道这还不够吗？”
“唉……”老莫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少爷啊少爷，你虽有帝王之志，却没有帝王之心啊！”
“我的心还不够狠吗？”姜河有些不服气地反驳道。
老莫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帝王之心，在于仁，在于忍，你若是连一点小小的屈辱都受不了，睚眦必报，滥杀无辜，日后即使发家，也难成大事。”
虽然被教育得有些不爽，但姜河冷静下来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这些话您是跟谁学的啊？”他试图扯开话题。
老莫脱口而出：“都是老爷教我的。”
“我爹？”姜河不屑地笑了笑，“他要是有这个心，早就造反当皇帝了，怎么可能战死在外边。”
老莫眼底悄然划过一抹异色，随即一言不发地率先走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