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人心惶惶
(近期封面人物走形象:任薇晗)
玄天第13纪(圣心纪)第98年,十一月廿三日,晴。
我是白玉郎。
我爹要我在玄天界消失几天,我也很想趁着大雪在雨心居安逸躲清闲,可自从小婵告诉我发生在善和门的那些事,我几乎每晚都被噩梦惊醒,然后呆呆望着自己的手腕,睁眼到天明。
雨心居的修缮工程越来越大,整个后院已全部拆除,每天都有新的泥瓦木漆匠赶来帮活,一应杂事都有何妈妈照应,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几日下北城颇不太平,雨心居外时常有乔装成卖粮农夫的探子出没,且探查的目标各不相同,似乎是来自不同的势力。
小流星已失踪了五六天,前日我潜回天河家客栈小心探问过附近的人家,没寻到一丝小流星的踪迹,去往曳云山庄苗龙集方向的主道上倒是增设了不少天应堡的卡哨。
曹百盛被杀后,天应堡四处张贴了追缉疑凶的告示,可画上的人一点也不似龙啸天,东南四镇还是每天都在死人。直至听闻昨夜东南四镇失火,同时烧了九座粮仓,我这才隐约感觉,事局正在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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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雨心居的路约摸还有一柱香的时间,一路上哥俩都默不作声。
过了午,万里无云,天色蓝得澄澈,阳光洒在雪水渗淌的青石街面,耀出斑驳金影。
“对不起啊,他们俩不是什么坏人,我…”陆少秋终于打破僵局,挠头解释道:“我只是想带他们来,介绍你们认识。”
“我知道。善和门的大通令上官夕阳和二通令欧阳莲卿,我听玉婵说起过他们,”白玉郎又想起妹妹说起的那些往事,声音微微哑了一下:“他们人很好,我娘她们在善和们的时候,就和他们相处过几天。”
陆少秋听到他的哽咽声,以为他还在为方才自己在背后议论他和杜圣心的话耿耿于怀,心里忍不住小小尴尬了阵,惨笑道:“我刚才跟他们说的那些话,都是随口说的,不是有心诋毁你和杜圣心……”
“我知道,”玉郎心不在焉的点头:“你只是……嗯,什么?”玉郎似乎听到了他提到杜圣心,忍不住追问了句:“我爹?你见到他了?他们现在怎么样,曳云山庄里又发生了什么吗?”
陆少秋脸上露出无奈的惨然,终于确信他并没有听到一开始他们讨论杜圣心的话,心下一松,堆笑道:“你放心,他们都很好,昨天我就在曳云山庄,就是……”他想起那枚剑缀和云凤的事,蓦然心烦意乱起来:“唉呀!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我在那儿遇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还没用过午饭吧?”白玉郎看他神情,心知话长,指了指前方一家酒楼:“不急,我们边吃边聊。”
“嗯,我们……”
“小心!”陆少秋刚兴起应和,却听白玉郎大喝一声银笛向他眉心扫到,陆少秋下意识仰头后躲,“乒”一声银笛实实架住了一柄鬼头刀,玉郎切身闪步已与对面一个黑脸壮汉打到了一起。
陆少秋拧身从二人战团闪出,迎面攻来一长一短两柄单刀。他手上无兵器格挡,一时慌乱拳脚招式全无章法,退无可退下,双手揪住一柄长刀刀背后拖,带动其挡过侧面攻来一击,再卷臂捞抄上去顺势一搪,从那红衣兵卒手中夺过刀来,立时身势大开,扫荡过一丈径圆。
他并不惯使刀器,手上全是剑法路数,但星云彩虹剑法何等了得,瞬时将数十名红衣兵卒逼退丈余。
“这都是些什么人?”白玉郎也挣脱数人攻击靠肩过来问道。
“看他们的衣着,像是昊狮天应堡宝的!”陆少秋嬉笑道:“我猜是东南四镇二十四堂的!他们正出了赏银缉拿我们呢!”
“缉拿我们?”白玉郎愕然不解。
“他们找不到龙啸天,就想用我们引他出来!”陆少秋向他飞了一眼道:“知道谁是始作俑者了?”
“呵,我爹!”玉郎只能苦笑:“我也正想告诉你这件事。”
正此时,远处街巷口红衣兵卒嘶吼着源源而来,陆少秋兴奋笑道:“恐怕我们想说的都还不一样,先杀出去再说吧!”
二人觑准一条临街主路,白玉郎银笛开路陆少秋长刀垫后一气冲杀过去,到得尽头,赫然竟是万盛主街,两人心意相通,迅即消失在错落人潮。
万盛街行人众多,店铺庞杂,数十天应堡卒卫手持利器冲出巷道,吓得沿街百姓惊慌失色,四散避退,却哪里寻得那二人踪迹。
“他们到哪里去了?”当先追出巷子的南和坊金鹰堂香主瞿怀阳正是方才被陆少秋抢去长刀的人,随身宝刀被夺已是奇耻大辱,又遭陆少秋一通奇绝怪异的劈削砍刺险些被废了手脚,深知自己和一干弟兄绝非是他对手。
好不容易拖到对街的弟兄赶来增援,满以为能将他二人一举拿下,谁知一不留神还是让他们突出了重围,当下气急攻心,扯开袍子襟扣挥袖命道:“给我搜!方圆所有店铺行人,给我翻过……”
其声未落,一青色人影自街前闪瞬而过,当空一声若有似无的气劲轻响,街道上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寒噤愣在原地,随即又散去各行其事。
“走!去喝酒!我请客!”瞿怀阳双手高举大笑叫着天应堡数百兵丁浩浩荡荡勾肩搭背,像往常下了班头般去着熟识的酒楼。
“哈哈哈哈少主,你洗掉了所有人的记忆呀?”一个光秃了后脑的猢狲少年朝巷子外探了探脑袋,得意地缩了回去。
过得许久,街角两堵间隔不足三尺的壁缝前一只杂毛野犬匐鼻觅食,甫一进去便夹着尾巴逃了出来。陆少秋拍着蹭上衣衫的墙灰,左右顾望着徐步走出。其身后更深处的壁缝里,静静卧着那把噌亮的钢刀。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上个月来估量过,大朝奉给出的价码就是这个数啊,为什么今天就说要翻几十倍啊!不可能的,我要让大朝奉重新给我……”
“去你的穷鬼!没钱别想着去投胎啊!”随着一声粗鲁叫骂,一个怀抱钱袋,衣着朴实的中年人被人从一人多高的台阶上推攘下来,他一路委屈叫嚷,脚下趔趄,险险撞进陆少秋怀里。
“阿伯,小心。”陆少秋下意识扯住了他稳住他身形。周围瞬时围上来七八个百姓。
“郑老爹!你怎么出来了?大朝奉没收你啊?”
“对啊,对啊,你这房子也卖了,女儿也嫁出去了,还是不够数?”
台阶下怀揣手捧遮遮掩掩的平民,或前呼后拥轿马观望的富贾名流皆闻声趋前来打听市面。都说刚刚上去的这位郑老爹,为了凑齐赎他那粒果孽痣的八百两银子,破釜沉舟卖掉了所有的家业田产,还把唯一的女儿嫁进了城里最有钱的贾家,大有原地往生,不再下这妄来阶的指望,不成想他还是沮丧而回。
“我错了啊!”郑老爹痴懵始还坐地大哭道:“大朝奉说我女儿不喜欢贾志杰,收那百两彩礼就是在卖女儿!果孽要翻我40倍!40倍啊!我可怎么办啊...……”
“可怜哪,他这最后一条路子都走不通喽。”
“唉啊,这眼瞅着银子一天不经一天花,我家米缸快见底了啊!”
“可怎么办啊……我家五个娃儿呀,可不能叫那妖魔给吃了去呀……”
“小流星,小流星!”陆少秋正听着周围乡民的唉叹声不知就里,听得身后白玉郎的呼唤,回声来闪出人群,到街角与其汇合。
“那是什么地方?”陆少秋回指了一下方才那高阶大店问道。
“妄来当铺。”白玉郎道:“我们往巷子后面走,抄近路回惠市坊快些。”
“有这种高台阶的,就是妄来当铺啊?”陆少秋快脚跟上几步道:“天河坊也有这么几家,门前都没什么人的啊。”
“这也是最近几天的事,”白玉郎边走边道:“这里附近有三家妄来当铺,这几日每天门口全是来典卖果孽换银子的百姓!也有很多像刚才那个郑老伯那样,拿出了所有家当孤注一掷想赎出果孽痣回人间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玄天界百姓平常也不缺银子,也没什么人执着着非要去投胎往生的呀?”
“那是日子好过的时候。”白玉郎叹道:“这几天城里所有米粮铺子都关了门,盐油米面,所有吃的用的都一天一个价地在涨,百姓的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所有人都在设法逃离下北城,有钱的入世属干脆就想回人间去了。”
“怎么会这样!”陆少秋惊道:“不就烧了几个粮仓吗,就算春粮种子少了,也不至于闹大饥荒吧!百姓们何至于如此?”
白玉郎突然停了停,慢慢转回头来,面色凝重的望着他:“小流星,你听说过天雩血魔吗?”
“天雩血魔?好像有听过,那究竟是什么?”
“是手上出现了七个果孽痣,即将灰飞烟灭的入世属,据传是玄天界最强也同时最脆弱的生魂。”白玉郎声音沉重道:“最近百姓间有很多谣言,说天阳出了专噬人魂魄的妖魔,天天有人死有人失踪,就是这个天雩血魔在作怪。”
他凄然转过身惨笑道:“我爹放出这种谣言,是在破罐子破摔了吧……”
“破罐子破……”陆少秋猛然一愣,瞬间转回神来道:“你说什么?你意思是说,天雩血魔……就是杜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