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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母子连心

冉元空知道家里的困境之后,每天都在期待晚上七点钟的新闻联播。

之前,他对于被调换电视节目向民警表示过不理解,因为他已经习惯了那个时间看新闻,但是民警并没有理会他。

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心里想着,或许真的有人有意那样做,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件事?

平日里,无论做什么事情,他脑子里尽想的是那天晚上的电视画面:

---母亲的讲话。

---母亲的面容。

他期待着收看新闻报道,但是自那以后母亲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几度失望甚至绝望。

对着电视机发呆,对电视里的节目不再像当初那样痴迷,过后也不再加入室友们对电视内容的讨论。

许多次,他面对民警时都想主动向他们打听家里的情况,但是许多次他都没有勇气开口。

他知道,这里不允许他那样做。

每一次听到身边的人在谈论这件事,他都想着尽量回避,如果实在回避不了,他干脆把自己的耳朵给堵上,把自己埋在被窝里,像个孩子。

他不想听,不想讲。

可是大家总是在滔滔不绝地议论。

有时候他认为这种议论声是刻意针对自己的,因为这种声音明显带刺,除了诋毁就是鄙视。

议论后,他们的笑声更让他愤恨、难受。

特别是高彪嘴角抽搐的讥笑,不仅难听,还很恶心。

他知道,在高彪的危言下,他们已经对自己是个强J犯深信不疑,而众所周知这类型的罪人在小社会里是最难容身的,因为所有人都会看不起强J犯,每个人都对强J犯深恶痛绝。

他的金钱已经无法在这个小社会里横行,因为高彪不喜欢,而其他人也不敢买他的账。

许多室友,特别是亲高彪的人,平时见到他时除了眼神和言语上的痛恨,甚至还会出现肌体上的碰撞,或有意又或无心。

有意的人不分场合,他们的敌对心理强劲,而无心的人只在高彪的眼皮底下行事,这类人只是为了向他表明立场才那样做。

这些日子里,他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快点服罪,早点投胎。”

而这句话首先是由高彪发起的,然后便形成了大家的口头禅,不定时地在他面前或者背地里议论起来。

已是许多人无聊时的谈资。

不过,纵使许多人都倾倒于高彪的威迫势力,但是总有一两个人看上去很中立,那就是胖子和山仔。

他们俩从来不对冉家的遭遇发表过评论,也没有跟风刻意去侵犯冉元空,他们总是摆着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

至少,冉元空没有看到他们的言行针对自己。

所以,他恨他们,但是没有理由恨这两个人。

丑陋的小社会里,恶态循环的形势下让他变得越来越孤独和苦恼,而造就他的这种变化其实就是日积月累的结果。

他想把自己的孤独藏起来,却藏不了,因为这个小社会里真没有哪怕一处个人的空间。

大家都生活在透明的环境下,犹如在玻璃瓶子里。

他的苦恼就是他们的快乐。

高彪等人特别喜欢看到他的囧样,一旦发觉他出现这种神态,他们的内心和外表都呈现出异样的欢喜,有时候甚至还会添油加醋让他更加窘迫。

或许真的是脾气再好的人也会有爆发的时候,冉元空长期逆来顺受致使他内心越来越烦乱,最终在高彪的一次挑衅下他忍无可忍采取了回击。

而这次不理智的回击让他吃到了苦头。

那天傍晚在食堂里,高彪和大江坐在他的旁边,他们又在取笑他,指手画脚,吱吱作笑。

虽然低声细语,但是都进入他的耳朵里。

这原本好像只是一次习空见惯的敌意,可是高彪仿佛是不把问题闹大不甘心般,谈笑之间,他还故意把嘴里的饭粒喷进了他的碗里。

面对这样的行为,再善良的羔羊或许也忍耐不住,更何况是记恨已久的人。

不过,开始时冉元空还是想选择“原谅”,他只用怒视来表示愤恨。

可是高彪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故伎重演。

第一次可以认为是无意的,可是第二次就没办法容忍了,看着高彪丑恶的嘴脸,他忍无可忍下把自己的饭盒拿了起来,狠狠地倒扣在高彪的头上。

因此,引发了一场乱斗。

在这场乱斗中,吃大亏的自然是冉元空了,且不说现场被高彪等人暴打受到伤害的是他,就连事后被关禁闭室的人也是他,而其他人都像是无辜的受害者,毫发未损。

或许这些伤害都不算是什么,他都可以忍着,但是令他不能忍受的是被剥夺了会见律师的权利。

面对这样的处境,在禁闭室里,他回忆起当初山仔对自己描述这个小社会时使用的一句话,“这个社会不简单,小黑屋里更黑暗。”

冉元空在里面发生的事情,秦莲是不知道的,不过或许真有“母子连心”这个说法,自从冉元空被关进禁闭室之后,秦莲的心总是忐忑不安,像是搁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吴芳时常陪伴她左右,她的愁思自然尽收眼底,不过她以为秦莲只是为了货轮事故而忧伤,并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直到一件事的出现才让她感觉到不一样。

如是往常,秦莲都是委托梁律师定期往冉元空的账户上汇款,可是这些天秦莲一反常态,她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吴芳。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任务,甚至不值一提,可吴芳纳闷的是秦莲很怪异,她连续三天,每天都叫她往冉元空账户上汇钱。

每次她都说她已经汇过了,并把冉元空账户的余额告诉她,说他不缺钱了,可是秦莲不听她的,执意要她再去做,这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老板怎么说,员工就怎么做,吴芳也不例外。

她每次都接秦莲的现金,每次都如数汇入冉元空的账户里。

秦莲的这个反常举动持续到第三天时,她已经往冉元空的账户里汇钱达二十多次,数额高达二十万。

作为秦莲的“贴身”秘书,吴芳平时思维的敏锐度极高,秦莲的一举一动一个想法她甚至都能预先揣摩出来,可以说八九不离十吧,可是这次她的思维变得迟钝,总是猜不出秦莲的心思。

于是,一个晚上,见谷波独自在办公室里,她敲了门走了进去。

她问:“谷总,莲姐这几天怪怪的,你察觉了么?”

此时,谷波手握着笔杆子正在签阅文件,听吴芳这么说,他抬起头看了看她。

不语。

吴芳接着说:“空哥的账户里都已经有十多万了,她还叫我往里面汇钱,而且这三天里她叫我汇了二十多万呢。”

谷波继续不语,定睛地看着她。

吴芳说:“真想不明白。”

谷波问:“她知道里面有那么多钱吗?”

吴芳说:“知道,我每次都跟她说,可是她非要让我继续做,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哦。空哥他不缺钱。”

听吴芳这么说,谷波继续低头看文件,边说道:“你照做就是了,不用管那么多。”

吴芳说:“可是......”

“这几天她挺苦的,接二连三的事情缠身,你听她怎么说就怎么做吧。”

“好吧。”

吴芳见谷波不再出声,她转身就离开了。

吴芳离开办公室后,谷波放下笔杆子,马上拿起了座机话筒拨通了梁律师的电话,他问,“冉元空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梁律师说:“案子还没有新进展。”

谷波再问:“他在里面有什么情况吗?”

梁律师开始时以为谷波问他案件的进展,听到谷波这么问,他才明白,于是回答说,“没什么问题。”

谷波“哦”了一句,几秒钟后他接着说:“感觉秦总这几天有点怪异,她有跟你提到什么吗?”

梁律师说:“她来过我这里几次,都是谈论货轮的事情,没见她有什么反常。”

谷波问:“她有提到空哥吗?”

梁律师被谷波的这波不常规的思路打乱了头绪,心里嘀咕了一句,“你怪异还是她怪异啊?”然后回答了两个字“没有”,这个回答语气明显带有点不满意。

“那就好。”谷波说,之后又停顿了几秒钟,接着问,“冉元空知道这件事了吗?”

梁律师知道他指的是货轮那件事,回答说:“感觉他可能是知道的了,我上次听到他问起家里的事情,但是我没有告诉他。”

“我老丈人不是已经打点好了吗?他怎么会知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猜测而已,可能他并不知道。”

“那你告诉秦总了么?”

“没有。”

......

谷波和梁律师的通话将近二十分钟,最后的两三分钟谷波没话可说时,梁律师反倒话多了起来,而他的一句话引起了谷波的思考。

梁律师说这些天秦莲叫他去探视,可是侦查机关不接受他的探视申请,他还搞不明白。

谷波没有问他侦查机关为什么不给去探视,因为他觉得律师都搞不明白的事情,他问了也白问。

挂断电话之后,他寻思着这几天都没空去过秦莲家,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还没有到晚饭的时间。

于是,他拨通了梓丽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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