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 上花楼
砚川这时看了眼江潋,道:“这个跟方才楼上的几个可不一样,浑身的妖气。”
江潋颔首。也看出来了。
宋肖璟正喝了口莲子羹,连忙咕嘟一声咽进肚中,小声问道:“方才那是个妖精?”
宋言也好奇看向砚川,就见他点了点头。
“那她方才那样看着咱们,可是觉出了什么?”
江潋只道:“无妨。”
看眼宋言,又道:“夜里我与砚川去那彩楼捉妖。你两个留在客栈安心睡觉。”
宋肖璟早没了前些日子见着妖精的害怕,此时一听不叫他去,甚至还有点失望,“我还准备去给你们两个帮忙呢…”
砚川昵他,不咸不淡道:“道行六百年的大妖。不是傀儡那么好对付的,你跟着去还得分心护你。还是在客栈安心等着吧。”
宋肖璟还待在说什么,砚川又皱眉道:“再者说,那地界也不能带着宋言去吧。你还是留下护着你妹妹的好。”
宋肖璟一想倒也是,便没再多说,连连点头。
“那你们呢…可会危险?”宋言这时开口,眼睛看着砚川。
砚川笑着瞥了眼江潋,与她道:“危险肯定是有危险。但是收个大妖我两个还是有把握的。不必担心。”
宋言听到危险,心里还是紧了一紧。但也心知这妖物霍乱一方必得除去。点点头没再言语。
几人用罢了饭已过酉时末刻。
砚川自柜台要了两间上房。
将行礼物品安置妥当了。与江潋两人就要出发。
宋肖璟这时拽着砚川前后打量一番,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那些个风尘女子一见你这样的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
砚川皱眉看他,“你当谁想碰我都成?”
宋肖璟切了一声,又道:“那莺莺燕燕的将你一围,你还记得自己是谁?”
砚川气急道:“我到底是去捉妖还是去当恩客押妓的?”
这话一出,空气瞬时静了一静。宋肖璟这时候反应过来,宋言也在这处。心虚的看江潋一眼。连忙拍了自己嘴一巴掌,“你们当然是去专心捉妖的。”
江潋面色确实有点僵硬。不准备在耽搁,抬脚跨出门槛。又抬手给这两间客房布了个结界。与宋肖璟、宋言嘱咐道:“你们两人安心睡觉。门窗皆需紧闭,什么动静都不要理会,不论是谁敲门,也都不要管他。”
宋肖璟连忙点头如捣蒜。
宋言也点点头,又道:“那你们多加小心。”
“好。”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宋言才转身往屋中去。两人屋子是紧挨着的。宋肖璟与她道:“别害怕,有事喊我,我就在隔壁。”
“嗯,我不害怕,睡吧。”
宋言将门合上,又两步去了窗前。这两间屋子临街,与清风明月恰巧只一街之隔。此时从窗中望下去。正好看见了江潋砚川两个从酒楼正门出去。往那对面的清风明月走去。
两道身影都是挺拔修长,还不到彩楼门口就叫楼上的女子看见了,一个劲的说着些下流词汇招揽他们进去。待见那两个谪仙似的公子真进了自家大门。
一帮子女人‘哄’的一团笑开,争先恐后往楼下跑去。
直至两人掩入灯火摇曳的花楼,宋言又看了会那些衣不蔽体的女子,还是听话的将窗扇合上落锁。
月色透着窗纸隐隐落在屋内墙上。宋言没点灯。脱了鞋躺在床榻上出神。原是以为睡不着的,心里七上八下的跳个不停,总想着那彩楼里现在是何场景。
那狸妖找见了吗?里面的妖精又多不多?想来他两人连手应该不成问题,只是千万不要受伤才好。
但不过一刻钟就睡了去。只是睡得实在不很踏实。一会在梦里看见了父亲,一会又是纪云将长剑痛苦的推进自己身体。
漫天黑鸦叫火点着,红透了半边天。
天旋地转。她忽然又到了一处四面空空的地界。
无房屋建筑,无草木,只是一片虚无的空旷,与远远的一点人影。
待她走进了,才看清那人影竟是江潋。
但现下的江潋有些不一样,向来拢在冠中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散在身后,一身白衣盛雪。此时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正看她。
她上前两步,不解道:“江潋,你怎么不束发。”
但她不得不承认,乌发散着的江潋,有种别样的俊,若说平时是不苟言笑的清冷谪仙。现下便是任她靠近的温润贵公子。
她很想去摸摸那长缎似的发,但手还没伸出,就见江潋面上的笑意不见,变得苍白又痛苦,一身白衣染满了血,又被水浸透贴在身上。
宋言心中一紧,慌忙上前握住他手,“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血?”
江潋说:“别怕,让我缓缓。”
此时有山风吹来,一股子湿气扑面而来,宋言看着那滴着水的发尖想了起来,这是那日在夜门关落了水的江潋,为了护她,被湍急的水流冲撞在石壁受了伤,头上的冠子早不知被水冲在哪里,怪不得散着一头长发。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是不是很疼。”
“我好疼,宋言,我好疼…”
伤口不断有血洇出来。江潋的面色越来越白,皱眉看着她,口中不停的与她诉疼。
宋言心脏顿时紧紧的皱在一起,他一声声与她念着疼,叫她心口闷的喘不上气。看着那一身血色,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江潋,我去给你找药,你忍一下。”
“我好疼…”
别疼,别受伤。宋言急的来回晃着头,眼泪浸湿了枕面,手下紧紧攥着被衾。
咚的一声细碎响动自门外传来。
梦中的人恍然睁开眼,直盯着帐顶放了一会空才缓过神来。还好,还好只是做梦。她就说,江潋怎么会…与她那样喊疼。
迷茫的双眼这时瞥向门口,隔着纱帐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那门外似乎有一道人影。
宋言心中再次一紧,慌忙抬手拨开纱帐,瞬时看清了那扶着胸口有些痛苦的修长身影。
“江潋!”
“宋言…我受伤了…”那身影晃了一晃险些摔倒,说话的声音低沉无力。
来不及穿鞋,宋言抛开手中纱帐,慌乱的踩着地板冲到门前。
双手猛地将门拉开,甫一看清门外,一股淡淡的黄雾扑面而来。身上僵硬一瞬,宋言顿觉眼皮沉重,攥着房门的手松开,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