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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章 出水

待回头之时再不见那两人身影,宋肖璟看着宋言通红眼眶,心中记着江潋的叮嘱。硬了心与几人道:“咱们须得快马加鞭。”

宋言抬头与他对视。

宋玉明这时接道:“即答应了江潋走,便走的干脆些。”

宋父叹息,“是这个道理。”

于是也不犹豫,拍马前去。宋言望着前边的父亲,回身又看了一眼,除了一望无际的蜿蜒土路,什么都不能再见。

垂了垂眼,回身牵动缰绳,马儿飞奔而起。一路在没开口说话。

四人沉默的策马赶路,行过一个时辰皆有些腰酸背痛。

宋言看着父亲有些瘦弱的背影,追到他身侧,不忍道:“父亲,休息半刻吧,如此匆忙赶路,您身体怕是吃不消。”

宋父回身看她,一夜未睡已是一脸疲惫之态,加上两个来月的磋磨,人早不如在临安时精神。此时听宋言这样说,看了眼来时的路,还是道不累。“在走一个时辰在歇。”

宋肖璟道也好。

几人又快速赶路起来。

走过两个时辰,已彻底远离了碧云山。只是到了乘船的渡口问过,却没有今日顺路出行的船只,只有一趟客船是明日卯时初刻启航。

既如此,也就不必在急着赶路。几人只得在渡口附近择了个客舍休息。

因渡口人流颇多,客舍里只有零散的几间屋子,不说上房与否,连相邻的两间都没有。宋肖璟却心中始终惦记江潋一番深意的嘱咐,遂想了办法,多付了别个房客一些银钱才换来两间相邻的屋子。

宋言见东西放好,依旧不解,问他道:“何必非要挨着,隔得也不算太远,有什么事我喊你就是了。”

宋肖璟却立刻摇头,“真有什么事我就在你眼前怕是都来不及。”叹了口气,“别说这么多了。我定了些饭菜,快去用饭吧,伯父与兄长一夜没睡早累透了,吃过了让他们快些休息。”

宋言自然也心疼他们,没再多言,随他去用饭。

饭后各自回房,宋肖璟又嘱咐她半晌,看她合门落拴才放心去睡。

宋言趟进榻中,望着窗口,此时已是正午,窗外空明风静,她却一丝一毫睡意都没有。哪里睡得着呢?

羽族午时正刻开坛做法,那么,他们走了没一会,江潋一众应该就去攻山了。如今已过两个时辰,境况如何,是否阻拦了炎魔出世,他们是否安全…

成千上万的担忧压在心里,怎可能睡的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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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碧云山上。原先还只见翠绿山壑、滚滚河流的碧云山,现下竟凭空现出了一座造势宏伟的宫殿。攀在远处山头的百姓无不瞠目结舌。

那些先前被他们阻拦在镇口的名门正派,与那巍峨宫殿中的护卫早已斗作一片,若不是衣裳颜色,怕是难分你我。

此时修建了六成的玉台宫殿已是另一番模样。

碎瓦不断坠落,没来得及上漆的郎柱也有的已经折成两半。

几个掌门人并几个得意门生已打进祭台之旁,但却看不清台上如今是何境况,因有成百上千的巨大鹰隼盘旋在祭台之周,阻挡了众人视线。其上是遮天蔽日的红眼黑鸭,同样不住盘旋而动。

江潋去看天色,已近午时正刻,祭台之上,怕已开始动作了。心道等不得,手下微动,几枚符篆试探的飞出,十来只鹰隼应声而落,还没趁机看清其中境况,却很快又叫不知哪里冒出的黑鸦替补而上,一丝缝隙都没有漏出。

心焦之下想飞身上前。六玄却一把将他拦住,与他道:“不可贸然闯进去,叫我来。”

听他说话,众人看向他手中动作。

就见他手中摸出了那炼化炉。

几个掌门见了眉眼微动,纷纷催他快些,“六玄!若要用火还是你最在行,快,不得耽搁。”

六玄颔首不多言,炼化炉自手中抛出,待落到地上之时,竟已是化作半人多高。

六玄这时一掌重重敲下,炉顶应声而裂,随即轰的一声巨响,是烈焰之声自炉中传来,紧接着,便是熊熊烈火自炉顶冒了出来。窜起的火焰烤的周围几人顿觉皮肉刺痛,纷纷退后了些。

江潋心中一沉,一把攥住六玄手腕,“师叔!你要将火引出?若是如此,出了意外怕是难在收回…”

六玄沉着面色不变,抬手将他挡开,“不会出意外,以火攻取,不禁能烧的去这些鹰隼,也许还能将这祭台烧去,岂不正好!”

可江潋却知道,若真叫火不受控制蹿了出去,哪里是难在收回,到时怕是只能叫他将这火引到自己身上,后顾不堪设想…

但时不待人,六玄已一掌将他推开。不在停顿,掌心凌空而动,四下立刻窜起几股风柱,先是围着六玄周身窜动,随着他掌力推动,风柱猛地冲向了炼化炉,炉中火焰便立刻随风而出化作几条火龙叫嚣着扑向祭台。

顷刻之间,盘旋的鹰隼不待反击就已化作灰烬飘满了天地之间。

江潋父亲站在一处殿顶远远看着,心里沉下大半。立刻剧烈咳嗽起来。

小徒弟急忙上前将他扶住,“掌门!怎么了。”

半晌过去,咳嗽总算缓下,一声悠悠叹息响起,“哎…六玄怕是想用炼化炉里的冥焰去攻祭台。但冥焰一离炉,便不好在操控,我怕,我怕他叫火反噬了…”

“啊!那可怎么办?!”

又是一阵沉长叹息,“此为天下大难…无法…谁都无法…”

待漫天灰烬散去一些,人们总算能够看清祭台之上。

羽族之主南风独一身羽衣正站在石鼓之前,身后是他的三个儿子和几个千年大妖。此时两相对视,却见南风独嘴角勾着散漫笑意,似已胸有成竹。

江潋拧眉看了一瞬,没有看见那些开坛女子,本该松一口气,却依旧隐隐不安。

六玄叫众人先不必冲上去,掌风控着几条火龙张牙舞爪再次冲向祭台几人。

若此举成功,便算是大捷了。

满心期待的仙门众人看着那火龙扑向祭台同时,几个千年大妖具是化出庞大原身将那火龙挡住。但叫火龙触上一瞬,那身上皆是被燃出几个硕大火洞,两只虎妖眨眼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一只犀牛精却腾在半空,以一身厚肉糙皮生生抗下三条火龙。三条火龙只打进他身体之中却无法穿透,此时他身形一动,扛着重伤跃到祭台之下那只炼化炉前,

不等众人反应,粗角一顶,炼化炉顿时倾倒。随之,那庞大犀牛才喘着粗气倒在了地上。

众人即刻飞身闪开,江潋也及时揽了六玄跳到一侧。

但短短一瞬,炼化炉中冥焰已似水般滚滚而出。

六玄双眼微闪,心中顿觉颓然,这是最不该发生的事情,也是他最怕发生的事情,冥焰无眼,若不受控洒出炼化炉,便要烧尽一切可烧之物。

唯一办法,就是他这主人,也是火引,将火收回、引到自己身上,与冥焰一同消失。

“师叔!”江潋没有想到,真的会变成这般局面。

“无法了江潋,靠你们了。别再管我,去拦住南风独,莫叫我白白死了。”

话中无一丝胆战害怕,只有大义凛然。话音未落,他人已化作飞影落至炼化炉之前的焰流之中。

众人心痛的看着他如烈焰之神站在那火焰中央施法做咒。

冥焰攀着他鞋裤衣角燃起,很快连衣袖也叫点燃。

六玄闭目而站,掌风再次转动。泄流出去的冥焰当真覆水在收,将他围成了一团火球。

“六玄啊!”

“师叔!师叔!”几声不舍的哭喊响起。

正当众人痛惜,一道浅蓝身影忽然扑进那团火球。

六玄瞪圆了眼看着身前的银粟,怔然道:“谁叫你进来同我赴死!”

银粟却看他一瞬,无比柔和得扬起个浅笑,什么也没说,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腰身。侧脸贴在他胸口,能听到他比任何时候都慌乱的心跳。

火焰窜起足有两丈。不知过了多久

六玄坚毅无畏的眼中,忽然摇摇晃晃坠下一滴眼泪,踟躇着抬了双臂将那细小的身形拢在怀里,“谁叫你做这样的傻事…”

“你救我的命,我报我的恩,况且,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轻柔的声音从胸口传来,六玄低头看她,却忽然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冰凉之意。慢慢的,他竟觉得凉意渐渐蔓延到胸腔、喉咙、四肢百骸…

烈火焚烧之痛骤减,怀中又传来银粟的一声叹息:“六玄先生,这场雪会下满三日。就当我最后在陪你三日。过了这三天,将我忘了。”

微垂的眼眸忽然睁大,“别…”

“银粟…”

怀中之人已然渐渐消散,六玄伸手去抓,十指之间,流淌过寒彻入骨的冰雪之气。却没摸到那具温热的躯体。

火焰随着她的消失一同散去。苍蓝晴空之中,竟飘起了漫天大雪。

六玄闭眼而站,忽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谁都没有想到,冥焰出炉,也能被覆灭。因为那一只小小雪妖。

事已至此,江潋赤目盯向祭祀台。就见南风独与三个儿子正举起了一只硕大铜盆缓缓将什么东西倒入石鼓。

心中一急,立刻御剑而起飞身跃去祭台之上。

一道白影自众人面前划过,看清江潋身形,众人都不在耽搁,纷纷御剑而起冲往祭台。

几只妖兽嘶吼着抬掌四处扑打。仅剩的两只千年豹妖与黄狮妖即刻飞身而起与仙门缠斗一起。

江潋一剑划过巨兽小腿,躲过那踩向他的巨大一脚,离近中央,才终于看清,石桌四周,堆满了碎裂成渣的尸骨,那些骨肉之中,还掺杂着染透鲜血的彩衣。

原来,南风独手里的盆中是鲜血,是那些女子身体榨出的鲜血。

看清如此江潋双目彻底红透,嘶吼着将剑抡向南风独的手臂,抬脚飞身过去。

清脆的一声响动,南风独一条手臂应声断成两截。铜盆坠在地上,却不见鲜血洒出。因那所榨血液已全部倒进石鼓之中。

南风独嘶吼一声,扶着残痛手臂,目眦欲裂看去,就见江潋已到身前。身后南陈转到前面,抬起长刀替他挡去扑来的江潋。

看着缠斗一起的两人,他目光很快落向脚下地面,随之,竟不在意手臂已断一般,仰天大笑起来。

众人这时终于发现,整座祭台之上,成千上万的暗槽之中已陆续涌过鲜血,鲜血沿着暗槽滚动交汇,顷刻之间,祭台四周与地面似结了一张血网。网中呈现出一众诡异又特殊的符号与文字。

“成了!成了!邪算子!还不快快动作。”南风独举着断臂大笑。

被他叫做邪算子的七旬男子自那石桌之下的尸首中起身。口中念念有词,一柄黑色浮尘挥动,立时引来了一股浓黑之气。

轰隆一声巨响,祭台开始微微下沉,祭台下顿时传来了密密麻麻哭求之声。那下面是庞大的地宫,十万劳力正如蚂蚁般挤在下面,祭台沉底之时,便是十万生魂献命之时。

南陈手中一把长刀已被江潋砍做三段,此时憎恶的看着江潋,恶狠狠道:“在临安的时候我就该杀了你。”

江潋没时间跟他废话,几步到他身侧,手中剑如游龙再次劈斩并下。没了长刀阻挡,南陈只得献出了肉体,不过少倾,人就跪在了地上,抽搐着倒了下去。

南风独看清江潋刀下的南陈,眼中一痛,挥动身上羽衣,立刻有黑羽似箭射出。

江潋翻身去躲。袖中暗暗甩出符篆掷向邪算子,却因此也没躲过几枚黑羽。黑羽如肩,人顿时被冲出去几丈,险些坠到台下。

好在符篆也插入了那位邪算子的双手手腕,浮尘坠地,黑气阻断,祭台下沉总算暂缓下来。

砚川这时将长剑从妖兽后颈拔出,闪身到了几人身前,一剑将那浮尘斩断。

邪算子来不及将浮尘捡回就叫毁了,顿时抬头看向砚川,气的像个怒目金刚。

砚川立时哈哈大笑,“怎么着,是不是要气炸了?!”

邪算子确实要气炸了,但还是恶狠狠道:“你以为这就阻断了祭献生魂?等会封印炎魔之阵现世,我便放开了机关将毒气放出!照样都得死!”

江潋长指自肩中拔出黑羽翻身而起,反手就甩进了他咽喉里,“闭嘴吧。”

邪算子就此一命呜呼。却在倒地之时听到了梦寐中的一声巨响传来,犹如山崩地裂。震得所有人东倒西歪。

江潋几人侧目去看。祭台前的河水,此时犹如沸腾一般滚动起来。随着地震河涌,一方布满绿苔的石柱破水而出,赫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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