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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章 最难渡恩怨情仇,最易留人生长久(一)

胖子连多一瞬的想法都不需要:“尽管放心!你可知昨晚那老神仙在离开之后为何又突然降临?”胖子手指轻敲手镯,朝刘丰眨眼示意,“我几人在这世上除了几个老家伙以外,没有什么亲人,说实在的,十几年前的仇能报得了就报,报不了也无需太放在心上,这处人间权且当作让人长久思念却又不得不远离的故乡,那遥远幽深的星空,广袤未知的地府,传闻中优美高雅的仙界,才是我们的远方!”

胖子略作停顿,转头望向刘丰,满含深意的问道:“你说呢?”

刘丰闻言,长长叹出一口气,在屋脊上缓缓躺倒,这一刻,仿佛静谧成了世间唯一美好!漫天星河点缀黑夜的幕布,连绵黑山镇压晚风的脚步,但黑夜依旧广阔,夜风一样铺满整座世界!刘丰不知道胖子的自信从哪里来,不过作为胖子从小的朋友,丰子知道,胖子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糊弄自己。有时候想想,别看这胖子年纪不大,但这世上恐怕找不来几个比他活的敞亮的人。刘丰此刻亦妄想能够平复自己复仇的心切,像胖子一样,当个梦里天地自逍遥的活神仙,甚至觉得只要自己平复了心境,不仅那像火山一样煎熬着自己又煎熬着身边平静的空间的杀意会自行平复,自己的武功也必将更上一层楼,只是又突然觉得自己想的有些多,如果不报仇,要这身武艺又有何用处?还有那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却触目惊心的场景,比之杀意的煎熬又何止痛上百倍千倍!

刘丰猛然坐起身,夺过胖子手中的酒壶一口气全倒进了肚子,接着又躺倒屋脊,深深吐出一口气,双手垫在脑后,狠狠的闭上双眼。胖子晃着空了的手,愣了会儿,径直跃下屋脊,飘出一句:最易留,人生长久!回屋去了!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胖子揉着有些肿大的眼袋来到院中,随手拎了把椅子靠在了大门口,刘丰已经在院子里熟悉从胖子那里偷师来的水火风雷云雾法术,王大麻子七兄弟围在一旁不停叫好,看得胖子不自觉又开始了闭目养神。

刘丰与胖子丫头三人来此,除了要给那武当山掌门首徒留一份善缘之外,更多的是想看一看这王大麻子七人情况如何。当年降了猪妖后,刘丰极为随意的从猪妖肉身中强行剥出精元返给王大麻子七人,说实在的,帅是真帅,但心里亦着实有些忐忑,那本画着乾坤二字的经书是皇宫大内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才堪堪破解了一个半的章节,但当年的随意施展亦着实吓了刘丰一大跳。从眼下七人的状态来看,效果不错,只是不知这等功法除了返还被强行夺取的精元外,是否还有其他作用。胖子的火法,在刘丰手里变幻莫测,水火风雷随意切换,愈加娴熟,看的胖子不住的唉声叹气。当然,刘丰毫不吝啬,一一传授给王大麻子几人,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着实难的多,目前为止,胖子仍旧高居第二!当然不能算上徐瘦芹那种禽兽。

待到日上三竿,众人猛然间发现,竟然没有人考虑早饭的事儿?王大麻子几人一哄而散,说是要去巡山,丫头可能早就发现不妥,早早躲到后山修习那剑气九转,刘丰收起法术,展开轻功,如同飞鸟一般,一跃而去,胖子只好揉揉肚子继续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要说这江湖,至少在大宋,也就这么个圈子,小!彭安彭少镖头带着一众镖师从台州往宜春押送一批海珠和珊瑚,在货物妥善送达之后,便往前趟了几十里路,来看望这一帮山神,说实在的,胖子虽然不太理解台州到武功山的两千余里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但也极为好奇,彭小少侠一路要走多少日夜,一众镖师的衣食住行又要花费多少银两。

酒局还是在山上这座稍微翻新了的小小道场,众镖师早已习惯了满满拉上一车车货物上山下海,所以几十里路的的酒水吃食根本不在话下,只是当一众镖师卸完了车,在地上随时铺上毯子躺倒打起呼噜时,也才能稍稍了解,不在话下并不是不知累。相比起普通的农户,有些许技艺功夫的镖师、捕蛇捞珠等手艺人,生活中虽然更加危险,但也多了机遇。

大火架起的全羊,大锅炖开的排骨,等到众镖师一觉睡到天黑,才算正式开席,彭安这人没什么规矩,手下人偶尔来敬碗酒便各自敞开了吃喝,也给彭少镖头留足了空间。三四年前,路平镖局从台州一路趟到衡阳,途经括苍山、仙霞岭,上走怀玉山、九岭山,下游武功山、罗宵山,直至衡阳,趟的全是传说有妖有怪的野山野岭。路过的城镇有镖局的,就以和为贵,分点银钱入个小股,长期包下一两间驿房,彼此再做点小生意,双赢的局面。倒也不全是一路顺风,大多数山头都会有一些马贼山匪,镖师们是会点武艺,但比之常年累月刀头舔血的马贼,气势上就差了不少,所以彭大侠彭小侠上来便是祖传三大招:自报家门、师门关系、花点小钱,山匪们之所以聚众为寇,无非就是山底下活的不痛快,想要干点空手套白狼的无本买卖,既然有利可图,又是个长久的饭碗,虽然不多,但好歹不用打打杀杀折损人手,倒也勉强说得过去,一来二去的,彭安从来主动上门,银钱一分不缺不说,偶尔送了大货,得了便宜,还要分出一部分来给这些路上的神仙老爷,时间久了,一路的山头竟然熟如自家镖局,偶尔小队伍走个近镖,附近山头不仅不取抽成,反而安排一两个小喽啰陪着送镖的师傅走走山路解解闷。彭安侃侃而谈,脸上的兴奋是一个人事业有成,又生活顺利的标志。彭侠年纪并不大,但吃了琉球漕帮的小药丸,生死不在自己手中,不说心灰意冷的话,至少家族事业一定要早早交到自己儿子手中,沿海一带的镖行老老实实跟着琉球漕帮,能赚点是点,赚不了也不至于生活困难。如此一来,从台州至衡阳这一条两千余里的镖路就要全靠彭安小儿了。得益于父亲的任气豪侠,得益于母亲的锦绣家风,彭安小子没有让父母失望,只是有些苦了自己,一趟镖下来,少说也得憋上半月,一直逛窑子也不是事儿,窑姐儿看的是你的钱袋,心里的憋屈、苦闷、兴奋、欢乐,一路上的山山水水、风风雨雨,是想要找个人分享,找个人强化一下人生的经历的,等到老的走不动的那一天,看着老伴给儿孙们讲述自己年轻时候的风光坎坷,这是一种平凡人最不平凡的快乐!不过,好说不说,彭小子本就一杆铁枪颇有造诣,于是窑姐儿们就颇为喜闻乐见的给彭安取了个铁枪镖头的名号!

镖路打通至今已有三年,沿途路平镖局分号连带加盟入股,有小二十家,不仅如此,这一条镖路在彭安带领下,几乎没有出过事,沿途的其他镖局也与彭安一起赚的盆满钵满。当然,要说没人眼红,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有眼光赶早下手的,被彭安老爹找人收拾了,没有眼光迟些下手的,都无需彭安动手,沿途山匪这一关都过不去。

说来也怪,彭小子父子俩好像天生就是干镖局营生的料,一切好似顺理成章一般,就这么成了!彭小子话有些多,可能是酒喝的有些过,加上胖子又极为大方的拿出一壶紫竹酒,彭安喝上一口,只顾得上说两个好字,便躺倒在地。

一帮糙老爷们,所以酒后的院子里,躺满了人,胖子、丫头和刘丰各自回屋,没人管那些躺倒在星光底下的镖师们。

第二日,彭安大早醒来便去拍胖子和刘丰的门,说是昨天晚上那个酒不对劲儿,虽然一口便倒,但早上起来之发现自己像换了个人一样。再就是昨晚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不停的说,胖子和刘丰这三四年来的故事,自己并没有听到?而且看这酒的架势,彭安觉得胖子手里肯定有一些比这酒还要好的宝贝,哪怕没有,这酒给来上两壶也可当那传家之物!

“昨晚上还在想,为什么你彭安的镖局越来越好,越来越顺,就像上了农家肥的韭菜一样,呼呼往上长!原来你彭小子脑袋瓜确实好使!”胖子推开房门边说边伸出手在彭小子脑袋上扒拉,一副想看看这种聪明人脑子是什么样的表情,唬的彭安连连后退。不过彭安并没有退缩,于是临走时不仅带了两壶紫竹酒,还带回了一杆分量极重,又锋利无比的铁枪!

彭安一众镖师离开以后,破旧道院里又恢复了以往的无聊时光,刘丰到处游山玩水,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担心跟众人在一起不小心释放杀意。偶尔有了新的想法就付诸实施,于是刘丰的法术越来越精妙,水火风雷施展开来,就像真正的神仙一样,最近,刘丰更是在练习御风行走之法,看的胖子挠头不已。丫头不愧是打通了全身经脉的“武学奇材”,最近已经堪堪将剑气九转推到了第三转,而且随着真力的熟悉运用,经脉对体内真力的接受程度愈高,丫头的气质也发生了变化,已然给人一种渊渟岳峙的感觉,真元的控制亦愈加得心应手。胖子,还是一副老样子,整天躺在树下或亭子里睡大觉,不过好像已经能够不通过呼吸与外界交互。

最好的消息,当然还是丰子,三人自来到道观后,丰子的杀意便已能够短时间控制,半个多月以来,在丰子不停感受着死亡的逐步临近中,突然之间有种敞开的错觉,好似人间天广地阔,仅为复仇而活太过偏执。当然,最重要,还是丰子浑身上下受过了太多锤炼,包括肉体,亦包括精神,所以对于常人来讲可能需要一辈子时光的感悟,在刘丰可能真的只需要半个月甚至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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