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三人道
少年的隐居并未给平静的小镇惊起什么波澜。只不过多了位打酒的剑客,无名的医师。
少年待人平和,深入简出。好酒却从未醉过,行医也不收分文。人们偶尔会好奇少年的身份,但总又在与之说说笑笑间忘记了目的。
日复一日,忽有一日——
“卖糖画喽——”
“老板,来一支。”
“哎,好。小哥你这……”
“没事,不用找了。”
“公子大气,公子大气。”
手上捏着一只黄亮的张扬飞龙。少年却只是欣赏着亮晶晶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伴随着闲游街市少年信手挥动着糖画,似是杂乱无章,实则暗合剑道。
尘世闲人,凡是俗景。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神。肌肤像冰雪一样白,姿态婉媚如处子。不吃五谷杂粮,终日吸风饮露。乘着云气驾驭飞龙,遨游四海之外,逍遥无极。”
镇口的大树下又聚集了一群孩童,好奇地听着那少年说着大而不着边际却又充满幻想的奇闻异事。
“他神情专一,能使万物不受病害。五畜长足,五谷丰登。他所在的地方就会风调雨顺,使百姓纯朴善良,敬畏自然。彼此之间互相尊重,安居乐业。”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大修士吗?要是请他来镇上管事的话,大家每天就可以不用那么劳累了。”听着就立刻有孩子叫了起来。
“那可不是什么修士。”少年却只是笑笑。“况且想象最好现实可不一定哦。”
“那个神人啊,他与万物混同为一。他呢,可以说是近乎于道,就是道。他通晓世间的一些规律道理,无喜无悲,无欲无求。就算是他的尘垢秕糠都可以铸造出圣人明君来。”
“但是呢……”少年故意停顿,故意吊着孩子们。看着他们眼巴巴的样子,不禁一笑。
“这神人啊,外物无法伤害到他,洪水滔天也淹不死他,天气旱热即是把金属石头都晒化了,土壤都烤焦了,他也不会觉得热。”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有什么不好吗?”孩子们天真的询问。
“呵呵,不妨仔细想想看。像他这样的神人如果世人祈求他来治理,那世人又会有谁劳心费力把治理天下当回事了?那位神人又怎么明白怎样才是治理的好与不好的准则呢?世间万物与他无关,他超脱于万物之上。那他又怎么能够理解是人的愿望心思呢?”
“对于世人而言,这神人啊或许就是无用的神罢了。为什么要去苦苦尊奉呢?”
孩子们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最后这点谁也没有听懂。
“好了好了,快到饭点了,该回家去了。都散了吧散了吧?。”少年说着,孩子们才有点不舍得离开。
少年看着孩子们离开,与炊烟袅袅升起的小镇街景渐渐融为一体。如在欣赏。
“讲的实在精彩。”拿着糖画的少年在人散后走近,将一口未动的糖画丢了过来。“权当打赏,莫要嫌弃。”
“随口漫谈而已,道友还真是客气。”少年接着糖画转了转,很自然的一口咬了下去。“嗯,不错,挺甜。还有点粘牙。”
“还有那位道友,相逢即是缘分。听了这么久,不妨也过来聚聚?”两人同时看向了另一边,另一人。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辰明提着酒壶,不由得苦笑。他本来只想悄悄的离开的。
这两人看着可都不简单啊!
……
“在下辰明,一介散修。”辰明举杯。
“剑君。”剑君身上却并没有配剑。
“支离疏,天机门。”支离疏腰间挂着令牌。才吃完糖画还嘴上叼着竹签。
三只白翅被一碰,辰明有点麻木的干了这杯酒。
“不错,烟火气很醇。”剑君毫不拘束。
“这凡酒也自有特殊的滋味。”支离疏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杯。“果然,不同的酒其实没什么优劣之分,只有味道不同罢了。”
“不知二位道友所来何事?”辰明可就没有那么放松自然了。
“随便乱逛而已,刚好没什么任务在身。”支离疏却很不见外。“没想到二位道友也有如此雅兴。”
“二位道友是不知道,前段时间西域那边泣魂战场出了点状况。不过好在影响不太大,但让在下好忙了一段时间,最近才懂得一点清闲。”支离疏似在日常抱怨。
“……”辰明。
“至于我嘛,二位应该都得更早之前忘尘山的那件事略有耳闻吧。”剑君这话让辰明心头一紧。“可惜啊,没想到这次彼岸秘境开启会这么的热闹。”
“确实,我有位同门为了那事可忙到现在都还没得休息。”支离疏说。
辰明一言不发。
“但不知道为和那魔离开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推演踪迹也受到了不知名力量的干扰。忘尘山的大道变得更为混乱。而深入忘尘山的人也折损了不少,不过这件事不知为何渐渐也没了消息。我当时也赶去了,不过可不是为了那朵花。”
“但在山中确实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事。”剑君看了看辰明。“那少年应该是个剑道中人。”
“是什么样的剑道中人能让剑君你都如此在意?”支离疏却问。
“辰明道友可有头绪?”剑君笑道。目标旨意明确。
辰明还是一言不发。
“心剑?”突然两个字传音入了自己耳中。
“正是在下。”辰明也无法不承认了。戴上玉质面具,整个人顿时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这种剑道……”支离疏看着辰明有点惊讶。“很特殊啊,至少我也是第一次见。”
“可否让我也见识一下?”剑君道。辰明抛出了一枚剑丹。
“挺不错的道丹,不仅仅是剑气甚至连剑道都融入其中了。但——”剑君将那枚丹药把完一番后就一把捏碎了。辰明就突然感到了那缕凌天剑气消失了。但不是被抵消掉,也不是被吞噬了。
一缕白发从耳边落下,那是感知不到的剑刚刚斩过而切下的。
“固化的道没什么意思。道友,请——”话音一落,剑君已经立于数米开外。
辰明却一时纠结在了原地。
该不该持剑?
这是辰明从未遇到过的纠结。
作为一名剑客,自己自然应该持剑去面对剑君。但辰明一旦想取剑就立刻会有种错觉,在剑君面前自己持剑就是那么的可笑,漏洞百出。而剑君未曾持剑,却好似其剑无处不在。自己一旦想持剑去应对,就如同风中的蓬草、浪上的小舟。既无着力之点,又无无可躲避的剑道卷携着,随波逐流,全无主动。
但自己弃剑呢?辰明一旦有这个念头所见的剑君立刻又会变得不同了。
一动不动却似毫无生机的绝对死寂。就连吹过的徐徐微风都变得肃杀锐利,仿佛刚才自己持剑时与自己对峙的剑道全部隐去。但不持剑的自己却像是丢掉了最后一点防护的凡人,完全暴露在明明不是杀气但却让自己明确的感知到的极度危险之下。
不论自己心怀着怎样的一个念头,似乎都剑君会立刻变为另一种相克的状态。
不,不对。剑君根本没有变,他一直就在那里。是……
“辰明道友,莫要着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