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混乱（一）

2001年9月11日，星期二，纽约，天气晴朗。

“叮！”

世界贸易中心一号楼的电梯停在第46层，莉莉安·昆特罗快步走出电梯。

她今天有些迟到了。

莉莉安昨夜像曼哈顿许多年轻人一样，外出享受着纽约一周中最活跃的夜晚。已经上了一天班的人们抱着‘再来最后一晚’的心态庆祝他们从秩序社会‘偷来的狂欢夜’，叛逆地将这个工作日的晚上过得比周末更加精彩。

星期二一早，莉莉安在起床的时候就意识到有些晚了。

“还去上班吗？”

她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去。

“去吧，动作快点就好！”

于是莉莉安快速收拾好自己，在上班途中还买了报纸和早餐，终于赶在早上八点半前到达工作的大楼——世界贸易中心一号楼（北塔）。

莉莉安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老板的毛衣挂在椅背上，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莉莉安心里暗道一声。

“不好！”

老板大概已经发现她今天迟到了。

莉莉安赶忙打开电脑，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莉莉安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对冲基金，办公室不大，平时人也不多，她的工作内容是在每天股票市场开盘前打印出最新的投资组合资料，以便于公司后续的基金买卖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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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莉莉安略显忙乱的早晨不同，在世界贸易中心二号楼（南塔）73层工作的布赖恩·里卡的星期二已如往常一样井然有序地开始了。

布赖恩是国际金融服务公司摩根士丹利的一名金融顾问，该公司在世贸中心二号楼中拥有二十多层楼办公室。刚刚开始参加工作的布赖恩意气风发，充满斗志与热情，他每天都是第一个到办公室，最后一个才离开。

这一天也不例外，布赖恩在早上八点十五分就到达了世贸中心。他先在44层买了早餐，而后乘坐电梯来到73层。八点半的摩根士丹利已经充满工作的氛围，布赖恩边吃早餐边和同事们讨论着最近金融市场的态势以及他们今天要做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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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安感到什么东西突然砸到了大楼上，起身跑到窗户边。

“是哪栋楼倒在楼上了？”

莉莉安猜想。

窗外没有什么异常，莉莉安意识到附近的楼没有比自己身处的大楼还要高的了，那会是什么落在了一号楼顶上？

但莉莉安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大楼已经开始隆隆作响。莉莉安跑回座位，抓起钱包和外套就朝门外跑去。冲出办公室之后，莉莉安却愣在了原地。

“接下来该做什么？”

正在此时，一个中年亚裔男子也冲出了隔壁办公室，他们惊恐地看着对方，互相询问是否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没人知道答案。

大楼又开始发出可怕的轰隆声，男子转身跑回了他的办公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莉莉安仍撑着门站在办公室前，心里不停想着。

“我该怎么办？该做什么？”

虽然整个大楼都在晃动，但没有火警和通知，莉莉安不敢擅自离开工作岗位。她回头往办公室里看了一眼，那本是一个美丽而阳光明媚的九月天，但透过窗户，她看到所有的阳光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惨淡的，寂静的灰色。莉莉安意识到，必须要试着离开这栋大楼。

莉莉安告诉自己。

“我必须要下去，至少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假使没有什么大事，我再回来工作。”

下定决心后，莉莉安向楼梯间奔去。整个大楼地震一般地晃动着，莉莉安感觉自己像一个玩具屋里的牵线木偶，脚不着地、跌跌撞撞地经过走廊，来到楼梯间门口。

碰到楼梯间的门把手，因为紧张，莉莉安一时间分辨不出门把手是冷是热。理性告诉她，这非常重要，假使是热的就说明火势已经蔓延至楼梯间内，如果推开门就有可能被火苗吞噬。莉莉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深呼吸，呼气，吸气，呼气......”

莉莉安声音颤抖着对自己说。

在几次深呼吸后，莉莉安的感官慢慢恢复，再次将手伸向门把手，是冷的！打开防火门，楼梯间里并没有烟雾，但莉莉安可以闻到燃烧的味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在燃烧，但她被这种看不见的恐惧掐住了脖子，几乎无法呼吸。

直觉告诉莉莉安必须尽快离开，她开始集中精力向下跑。她手扶着栏杆，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地迈着左脚、右脚、左脚......就这么两步一跳地冲下一层一层楼梯。楼梯间里有很多人都在向下跑，有人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有人身上有被烧伤的痕迹，但也有人逆流而上——全副武装的消防员们已到达现场，正逆着人群，向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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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贸中心二号楼73层，办公室的灯突然闪烁了几秒，布赖恩听到了一些微弱的声音，他以为是空调系统出了什么问题，并未在意。直到坐在靠近一号楼窗边的同事惊呼着。

“快撤离！”

一路跑到了布赖恩所在的区域，他才抬头看向窗外——空中飘满了纷纷扬扬的纸张，无数小物件正在坠落。

布赖恩和同事顺着人流开始撤离，刚开始的撤离并不紧张，甚至可以说是轻松的。他们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向楼梯间走去，布赖恩对一个还拿着贝果面包的同事说。

“至少你还带了你的贝果面包，我连手机和钱包都没带。”

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一次小事故，他们在股市开盘前还会回到办公室，继续这一天的工作。

从73楼向下的撤离是缓慢的，每一层都在不停涌入撤离人群。

当布赖恩撤离到62层时，他们得到消息——

“一架飞机撞上了一号楼”。

大家一边向下走，一边讨论事故原因。

‘一架飞机怎么会撞上大楼？’

布赖恩猜测，大概是一架小型的私人飞机不小心撞上了一号楼，毕竟有时也能看到一些小飞机绕着高楼飞行。

布赖恩随着人群慢慢走到接近20层，突然，大楼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他和身边人都摔倒在楼梯间的地上。

整栋大厦开始大幅地前后晃动，布赖恩也闻到了燃烧的味道，听到从上层传来的可怕的轰隆声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声音。恐慌的氛围迅速在楼梯间内蔓延，人们开始哭泣、祈祷。布赖恩一边流泪一边默念。

“天啊，我要死在这里了。”

过去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布赖恩想到了家人。

“爸妈谢谢你们，我爱你们......”

布赖恩希望哪怕这里是他的终点，父母也可感知到他最后的感受。

虽然情绪崩溃，人流还是有秩序地向下撤离，在布赖恩终于到达底层时，他看到消防员们开始向上行进。

他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在这样的恐惧氛围中还有勇气向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