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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因挂碍正阳回高府 查内幕…

张老伯下葬的第二日,莫耀祖和王进福匆匆往东外城店里去了,棉布的等级和进出,得随时把关,说晚饭前回来。

后晌,赵俭与荷儿带了一堆祭品、吃食进了脚店。

“荷儿在家呆着难受,店里人多,说会儿话,往别处转转心思。”赵俭连日悲伤劳累,脸色有些发青。

莜儿带着丫鬟总想帮着干点儿活,却是手忙脚乱。

袁玉环道:“你俩陪荷儿外面转转去,二哥炕上睡一会儿,待你们回来我饭就做好了。”

赵俭道:“现成的吃食带了许多,加俩小菜即可,待大哥、耀祖回来一起吃。”

晚间,几人商量了一下明日上坟的事便早早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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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儿和姥爷、姥姥睡,男人们睡大通炕,荷儿、许莜儿和丫鬟与玉环挤一条炕上。

原本姜桂枝与玉环常睡一起,几个女人说着,黑暗中流了一回泪。

经了昨日一场雨,天空落尽了阴郁,深而纯净的夜空繁星点点,脚店西面、南面的高大杨树,在夜风中哗哗抖动着叶子,似乎每一片的摩挲都听得真切。

自从与鲍云豹相搏后,王正阳练武也不刻意避着了,只要是在这几家,想练的时候便练。

明德门外能清楚听到鼓楼的更鼓声。

王正阳在潮湿的地上站了一个时辰功架,开始合着功架练吐纳,身如游龙,肩胯合一,膝肘蹚泥。不一会儿,体内劲气鼓荡如江河澎湃。

他有些困惑,明明自己觉得功力很足,可与鲍云豹硬拼却明显不支,要是师傅和师兄在该多好啊,心里泛起浓浓的想念。

赵俭轻手轻脚,一手拄着拐,一手拎着小板凳出来,轻声道:“你夜里总练功不睡觉,白日不困么?”

王正阳扶赵俭坐下,也小声道:“习惯了,在外面大多晚上悄悄练,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一沾枕头就着,一有动静便醒。”

此时有住店的隔着窗纸道:“大半夜,你们不睡别人还要睡,要说远一点儿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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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小了,问不出多少东西;太大了,里面的人也非等闲之辈,不好对付。

抬腿进门,把一个三十来岁、有几分姿色的妈妈吓了一跳。

见来人身如黑铁塔,头上架了顶六瓣帽,锦蓝绸袍紧箍身上,下摆吊在膝盖处,尺半长的抓地虎鞋,一身衣裳怎么看都是别人身上脱下来的。

扫帚眉、怒目、高鼻、阔嘴,真如金刚门神一般。

忙道了个万福,仰视道:“爷的仪表好吉祥,爷用茶碗还是茶盅?”

郝云听手下念叨过,这是问是否在娼门里过夜。

便道:“看兴致,先上些酒菜,喊几个水灵的我来选。”

此时,正是茶院里忙碌的时候,酒气杂合着嬉笑,从一个个屋里传出来。

妈妈请郝云进了一个单间,靠墙一张床挂着帐幔,外面一张小圆桌和几把椅子。

过了一会儿,妈妈领进来三个二十来岁的小粉头,并排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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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云随手一指中间,一个圆脸、小鼻子、小嘴儿、大眼睛的粉头,“就她吧,快些上酒菜来。”

想是客人多,伺候不过来,妈妈亲自端上一冷一热两个菜、一壶酒,说了句,“爷,需添些什么,就使唤你贴身的小姐姐”,便匆忙出去了。

小粉头倒满酒,郝云:“来,妹,干了这杯。”

极少有嫖客来这里喊粉头“妹”的,小粉头扑哧一声笑了,“爷,我们陪着喝酒,也是要收陪酒银的。”

郝云一撇嘴,“爷就是来花银子的,我让喝,你便喝。”

小粉头端起了酒盅,陪着郝云慢慢饮起来,直到她喝得晕晕乎乎,郝云还是没有上床的意思。

小粉头道:“爷,你要是图喝酒便到酒馆里去,奴挣的不是卖酒钱。若是还要喝,便自己慢慢喝,总这样陪着爷,一宿便落空了。”

“陪酒有陪酒银,不白让你喝”,郝云执意道。

已让添了三回酒菜,别的屋都已入梦了,陪他的小粉头喝得趴在桌上起不来。

妈妈开始犯嘀咕,这个黑铁塔是不是来闹场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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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见说不动郝云,估摸着帮手也该到了,“奴看爷今日来既非买春,又非饮酒。若有过得罪,奴该赔罪赔罪,该赔银赔银。”

郝云笑道:“我既不需赔罪,也不需赔银,就要喝酒,快去拿。”

妈妈冷笑着没动,“我的小花姐已醉趴了这么久,你拽着不放人,若出个三长两短,你担得起吗?”

郝云:“担得起,你想怎么着吧。”

这时,一下拥进来五、六个青壮男人,妈妈道:“去,把姐姐扶出去歇着。”

郝云一拍桌子,“我看谁敢。”

“把他给我扔出去”,妈妈甩下一句出去了。

屋里稀里哗啦一阵响。

郝云将灭了的灯重新燃亮,看着地上躺着呻吟的几个,“你们都出去,让妈妈来。”

这几人拖着醉得不醒的花姐,连滚带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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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进来咕咚跪地上,“爷,我一个女人家,开这小茶院挣些碎银,你来砸场子,定是有恩怨,给奴来个痛快的,说吧。”

郝云:“我日日来,日日如此,你信不信。”

妈妈:“爷要怎样?”

郝云:“我要你每月给我孝敬红利,按粉头数每人一两。”

妈妈起身,扶起歪倒的桌子,有些诧异,“若只为此,何不早讲,省了这许多周折。以爷这一身本领,应该拿这份银子,只是平阳城似爷这样的岂止一人,爷想吃这份利不难,只须一个人点头同意。”

郝云冷笑道:“说,谁?”

妈妈:“刑捕司指挥杨爷。”

说完,也冷笑着看郝云,“若你明晚还来,怕是出不得这个门。还有这一屋的狼籍,爷也得多赔些。”

郝云大眼珠骨碌了几下,“他收你多少,我只收一半,以后不必理他。”

眼前的黑铁塔居然要与杨爷争,妈妈表情变得古怪,“你究竟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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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无妨,只问你愿给多少”,郝云是想继续探探杨伯雄究竟敛了多少。

妈妈苦笑道:“爷倒是固执,你把自己亮明了,我才能靠,否则说什么都没用。”

郝云叹口气起身,“不说算了,或许过几日我还来。”

绣袋拿出一锭二两、一锭一两的小元宝放桌上,“这一夜的酒菜,另给方才的几位兄弟买壶酒赔礼,这一两赔你的瓷器”,说着起身往外走。

妈妈愣在那里,看着郝云走到茶院门口,喊:“大哥留步,请到屋里说。”

将郝云引到自己屋,“我看大哥是靠得住的人,索性说了吧。我们院拜杨爷当靠山,一个粉头每月收二两。看是进了几锭银子,除却人马损耗,交完了杨爷,我与花姐们几乎剩不下。想关了这茶院别谋生路,可奴一个弱女子又能干什么。若爷能管了,每月一两,奴自是愿意,但却是大哥与杨爷之间的长短,眼前与大哥所说,勿与杨爷知道了。”妈妈说着居然掉下泪来。

郝云:“我自有办法让他退出。今日我与你所讲也勿泄露,否则你依旧每个粉头二两交着吧。”

回到自己的小院,已是天蒙蒙亮,略眯了一会儿,便起来到衙门。

杨伯雄几天前出门,魏主事说他是到霍州去督案,还有可能到灵石一回,时日大约长些。所以刑捕司日常事体,便由郝云来主持。

点完卯,分派完手下差事,郝云想去报邓知府昨夜探到的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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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待多探几家,看还有无其他从娼门夺利之人。

郝云认定,杨伯雄丢官是轻的,也无须顾虑了,既然他不在平阳城,自己便放开了查。

换了公服,自东外城选了一家。

这回进去,直接大大咧咧让院里掌事的来讲话,对方一看是位威风的官爷,赶紧把人找来。

这个娼门的掌柜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小眼儿滴溜乱转,上下打量着郝云。

郝云道:“在下刑捕司副指挥郝云,受指挥杨爷之托前来传信”,说着将腰牌放桌上。

男子拿起看了看,双手捧还,脸上挤出笑,“官爷请讲。”

郝云道:“杨爷外出督办重案,走得时日久,特地托我前来相告。这月起,每个粉头增收五钱红利,若下月他还未回,可先交于我。”

男子苦笑道:“官爷,杨爷便是亲自来,在下也是如此讲,当下小院儿也就勉强能支应下去,若再加,怕是要关门了。”

郝云道:“我也是受杨爷之托传话,若有不合之处,待你亲与杨爷讲。兄弟以为当交多少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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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立马连连作揖,“官爷既是杨爷的人,万望代小人在杨爷面前说个情,每月按一两收,我们这些卖肉的、跑腿的能剩个饭食。”

郝云:“我自是做不了主,有机会把兄弟的话传一下。”说完起身出来。

走了几十步,见一个小门楼上,挑了只旧得发白的粉灯笼。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见郝云先吓了一跳,上前搭讪,问要年轻些的、还是岁数稍大些的,年轻的二钱银子,岁数大的一钱银子。

郝云道:“我来代杨爷收红利。”

中年男人道:“爷啊,这个月生意没起色,勉强吃个饭,宽限几日吧,再说还没到杨爷收红利的期限。”

郝云道:“杨爷只说来收,没定时日,也没说数目,你有多少先给多少?”

中年男子哭丧着脸,“每月二两确是太多了,我老婆人老珠黄,小女也置办不起好妆扮,一、两天都接不了一个客,求杨爷降些。”

郝云自这家出来,心里已是气愤,杨伯雄真是什么银子都赚。他本不想再转了,杨伯雄的作为让他憎恶。

又怕万一还掺杂着其他人,误了邓知府的事,就又探了几家,结果全是杨伯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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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云没敢耽搁,报了邓知府。

邓兆恒沉吟着,“当年东外城课银案我就觉得此人身上有些蹊跷,一直没顾上往下查,拖到现今,他这是要遮我平阳半边天啊。”

郝云道:“连夫妻、女儿店都不放过,真是贪婪无厌。”

邓兆恒:“杨伯雄眼下做什么?”

郝云:“魏主事讲,往霍州那边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因此属下才敢大胆去查。”

邓知府一挥手,“夜长梦多,坐实了便拿人。”

郝云:“当下就怕他得到了风声,刻意躲出去。”

邓兆恒:“魏主事那里暂不要报,视情形再说。你也不要再查了,暗中备好人马,待杨伯雄一回就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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