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三牙纪无辜陷囹圄 杨伯雄豪…
傍晚,杨伯雄带着一群衙役挎刀执杖,奔东外城张德柱、王雄住处而去。快要赶到时,吩咐一个衙役去脚行征了两辆带篷的马车,准备待会儿抄家装东西。那马车是胡海早已安排好的,上面装好了抢来的货物。
一个衙役去敲张德柱家门,杨伯雄推开衙役一脚踹开,众衙役呼啦啦冲进去却不见人,一顿乱翻。
张德柱这几年并没挣下多少银子,家里就有爹娘留下的几件家具、锅碗瓢盆、一点碎银和几张盐引。
衙役们在杨伯雄面前不敢私贪,将抄到的一堆东西拢到跟前。杨伯雄叫了一声:“好个奸人,竟敢倒卖私盐。”
此时,张德柱自外面回来,见门户大开,家已被人翻抄,忙不迭跑进来高叫:“各位官爷,这是何故?闯入我家祸害,总得有个由头。”
杨伯雄:“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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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柱在平阳城混迹多年,认出杨伯雄是刑房的人,却不知姓名,忙作揖道:“在下张德柱,这不是刑房的官爷么。”
杨伯雄大喝:“来得正好,拿下。”
衙役们齐应一声,用铁链将张德柱兜头拴了。翻到的东西里捡了一些装上车,不理张德柱声嘶力竭地喊冤,押着往王雄家走。
王雄的家在东南角,盯人的衙役过来报,“王雄晚饭前回家,未再外出。”
王雄全家刚吃完饭,听得外面乱哄哄砸门,只道是胡海一伙来捣乱,便拎了刀出来。不想是官府的人,正愣神的功夫,杨伯雄掌一挥,王雄的刀嘡啷一声落地,一群衙役上来摁地上,手脚上了铁链。
王雄大喊:“官府拿人也得有凭据,给小人说个明白。”杨伯雄亮了下腰牌,“少废话,有话到大堂上去讲。”
不顾王雄老婆孩子哭嚎,众衙役一通乱搜。与张德柱比,王雄家里多搜出了几两银子,还有一叠茶票。
杨伯雄捡起王雄的刀端详了一下,“私藏兵刃,这就够衙门里走一遭;何况你干的好事,待到大堂上与你理会。”
杨伯雄指点着往马车上胡乱装了些东西,将张、王二人押了。此时这条街上的人家尚未关门闭户,还有些晚归的和饭后出来闲逛的,三两个聚在一起议论道:“那不是老张家的儿子跟王月芽儿嘛,平日在行市里吆五喝六,想是触犯王法了。”
谢宝咬出了姜三儿,捕快当中无人识得他,杨伯雄让手下唤来厢里长老。长老姓沈,四十来岁、高个子、头戴四方巾、青色直裰、粉底皂鞋,有些气派,向杨伯雄打了个拱问:“官爷,这姜三儿平日做些牙纪营生,虽脾气刚硬些,倒也公道;父母尚在,且管教也还周全,不知他所犯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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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雄:“我等奉差办案,待到了衙门自然清楚。大叔休问,只带着我等去拿了他交差。”
杨伯雄想的是到了大堂一顿夹棍,不怕他姜三儿不认。到了姜三儿家门外,杨伯雄对手下说:“小喽啰不值得我进去,你等去拿了便是。”
一阵乱后,姜三儿也被铁链锁了出来,他爹娘跌跌撞撞追出来要个明白。
姜三儿是个大眼睛、紫脸堂、壮实的年轻人,一脸懵懂地被推着走。
厢里长老跟在后面道:“姜三儿,无论做下何事,到了堂上跟老爷如实说,求得老爷从轻发落。我这边央众邻居写保状,明日到衙门里说情。”
又赶两步对张德柱和王雄说:“二位兄弟的事在下不知毫厘,若需在下做些什么传个话来。”
张德柱被推着走,回头说:“大叔,我张德柱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想是被人诬了,若到要紧处,还望为我证个清白。”
杨伯雄对长老说:“他们是否清白自有官府决断,你这里瞎费劲没用,你还是省省心。”说完,与众衙役押着三人回内城了。
这边沈长老回到姜三儿家,姜三儿娘坐地上哭嚎着念叨,“我前两个儿都夭了,就剩这么一个,早出晚归做牙纪赚些口粮,也没见他往家拿过大注银子,我不信他能做什么犯法的事。”
姜三儿爹喝道:“你这背兴老婆,事到如今哭嚎有何用,起来。”又对沈长老说:“沈爷,我家三儿真做下了犯王法的勾当?我老两口是一点不知啊。你要听得些风言风语不妨透给我些。他要真犯了王法,官老爷要杀要剐我无话可说,可总得给个明白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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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老拍了下腿,“老哥,我也懵懂着哩。我还跟官爷说三儿平日安分,爹娘管教也严,若犯了什么条令何妨明说。可人家二话不说就把人拿走了。事已至此,你我三人趁现在街坊四邻还未睡,一起挨家去央,在保状上摁个手印儿,明后日我看情境送到衙门里,管不管用难说,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又唠叨说:“张德柱跟王雄的官司我更一问三不知,我还不知怎弄哩。”
杨伯雄押着张德柱、王雄和姜三儿回到衙门,早已是散衙后,只有值更的差役在,就把三人丢进牢里。
杨伯雄:“此三人是要犯,各自单独关押,莫使他们串通了。”
见王进福正在班房里值更,就摆了下头,“老王,新拿到的三个人是要案主犯,你也去牢房守着,明日过堂之前任何人不得探看。”
王进福应了一声,腰里挂上佩刀去了。
牢房大门锁着,外面坐着个狱卒,抱了茶壶刚开始熬夜,其他几个都在更房里睡觉。王进福进来拱手打招呼,狱卒说:“这不是老王嘛,这么晚来有何事体?”
王进福:“杨爷命在下来,说到了三个要犯,让我过来,今夜任何人不得探监。”
狱卒:“这大门锁着,我人在这儿守着,谁能进得去出得来。”
王进福:“虽说如此,我还是先验验。”
狱卒陪着王进福进去,里面臭气熏天,有犯人见进来人,就高声喊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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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柱三人各自单独关着。王进福一一认过,王雄默默盯着王进福,姜三儿欲言又止,只有张德柱开口,“看兄台也是公差,不知将我等良民拿到此种地方是何原由,兄台能否告知一、二?”
王进福哪里知道什么,一时语塞。狱卒说:“走吧,多一言不如少一言。”
王进福和狱卒出来,重新锁了门,一起坐着扯些闲话熬夜。
杨伯雄将事情布排妥当后,到家已近三更,仆人老苗起来开门。
老苗面容清瘦,一身布衣,原是做小本儿布匹生意,被人骗了本钱,欠了一屁股债。为此老苗状告骗他的人,可骗老苗的人早跑没影儿了;债主也状告了老苗,老苗却跑不得。仟仟尛哾
这个案子到了杨伯雄手里。杨伯雄算计一番,二房奚桃花这边正缺下人,老苗两口加个未束发的儿子,再合适不过,便替老苗还了五十两欠银。老苗画了押,一家三口成了杨伯雄外宅的下人,年得工银六两,为期十年。
老苗一想,一家有吃有住,活儿不累,十年后得五、六十两银子,也够儿子成个家了,也就踏心住下。
小苗十三、四岁,听到大门响,睡眼朦胧地起来,拉了马到马厩里去。
这是一处门朝西开、五进相连的大宅院,杨伯雄怕惹人注目,只把院内改了改,二房和自己在这里几年,周围人也没注意所居何人,这也挺好。
绕过砖雕福寿大影壁,青砖铺道,两边种着各种花儿。南面是马棚和草料房,平时有两、三匹好马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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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苗一家住靠西墙的三间房,平日老苗看门扫院,小苗打个杂、随主人去买个东西之类,老苗娘子做得一手好菜,这也是杨伯雄最满意的地方。
奚桃花住头进正房,丫鬟翠儿陪着。她家祖上原还算富贵,只是到她兄弟这辈不成器;她因容貌娇丽,做了杨伯雄的二房。
杨伯雄不常来宿,奚桃花正值青春年华,不免寂寞,内心有些怨。但一想杨伯雄的金银都由她管着,自个儿有时悄悄周济一下兄长和弟弟;在这大宅院里,整日被几个人围着伺候,想踏青、拜庙也是由着自己,便也知足了。
听到动静,奚桃花和翠儿、燕儿也慌忙起来。杨伯雄在客堂坐下,燕儿端上茶来,把茶盏放到桌上轻轻说:“爷,喝口热茶。”便退到一边。杨伯雄瞅瞅她,虽没隔多少时日,但面上已少了些茫然,多了些从容。
杨伯雄看看奚桃花,笑着点点头。
老苗一家也在一边听候,苗妈妈起得急些,头发乱乱地道了个福问:“爷可吃过晚饭?若未吃我给爷去做菜去。”
杨伯雄吸溜了一口茶,“忙了一天,白天审案,晚上拿人,哪里顾得上,快去弄来,我得吃些酒食。”
奚桃花用白丝帕去沾杨伯雄额上的汗珠,让燕儿端来净面水,拧了热手巾要为杨伯雄擦脸,杨伯雄一把拿过,连脸带脖子舒服地擦着说:“不必,我又非七老八十。”
奚桃花:“爷这么晚回,拿得何样人犯?”
杨伯雄:“几个欺行霸市的歹人,手到擒来,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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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桃花:“前些时日爷拿捕大盗,确是比这凶险。”
二人说着话,那边菜已上齐,一大盘紫苏拌鸡丝、一小盘鸡胗、一盘糖醋萝卜、一盘熏兔切成块儿、一盘葱炒鸡蛋、一大碗白切面搭着几点翠绿的葱花儿、一坛杏花村。杨伯雄吩咐:“我与二娘在这里吃,你们且去睡,桌盘明早再收拾。”
老苗一家出去了,翠儿、燕儿一边立着。
奚桃花:“爷一天劳累,喝些温酒吧,燕儿取坛米酒来。”
见燕儿笨手笨脚弄不利索,翠儿过去麻利地拆了封倒了两盏。奚桃花说:“我和翠儿住这一进五间,其余都空着,更不用说后院。燕儿一个人哪里敢独睡,就把两间东屋收拾了给她。”
杨伯雄稀里呼噜大吃一通,又喝了满满三盏米酒,觉得浑身舒服,看看粉嫩娇丽的二娘、默默站着有些慌乱的燕儿。还有他没正眼瞧过翠儿,眼睛乌亮、小鼻子泛着亮光,小嘴粉嘟嘟撅着,就像树上熟透的梨儿。杨伯雄像看着一堆金元宝,想一下都搂在怀里。
奚桃花见了嗔笑问:“爷今天是拿不定了,要不妾为你出个主意。”
杨伯雄被看出了心事,遮掩道:“翠儿,取骰子来,我与你二娘痛快喝几盏。
翠儿抿嘴笑着把骰子放到跟前,哗啦哗啦玩了一会儿,杨伯雄输多赢少,多喝了几盏。
奚桃花道:“爷,少喝些,早点睡了吧。你把燕儿送来还没碰过呢,今日所来妾哪会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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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道:“燕儿回屋去备好热水,把香熏上。”
杨伯雄这一夜又非常尽兴,他自己也有点奇怪,早上跟奚桃花说:“这小丫头也没啥手段,为何却让我抽筯吸髓般畅快。”
奚桃花正色道:“爷的兴致奴把不准,可下回来该是奴陪了。这里虽只有一主五仆,也不可乱了规矩顺序。”
杨伯雄嘿嘿笑着允诺,他对奚桃花的容颜、举止得体甚是满意,就是做个官夫人也是够得上的,只是自己八品的功名卑微些。
艳阳再次照耀平阳城每个角落,杨伯雄头戴唐巾、身穿紫袍、粉底皂鞋、小臂扎着环臂甲,马鞍上挂着佩刀,骑了骏马直奔刑房衙门,行人见了纷纷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