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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5 山雨欲来

橘黄色的夕阳缓缓西沉,天边霞光绚烂。

杂货市场的巷子深处,一串响亮的铃铛声由远及近,一个衰老沙哑的警告声断断续续传入路人耳朵:“不洁!不洁!”

听到警告的人们自觉地默默回避。恰在此处的夏绿凝和奶妈也带着仆人们低头退到路边,让十几个排列成行的麻风病人通过。

麻风病人们是进城采购生活用品的,无论男女老少,他们手里皆拄着一根棍子。

每当需要购买什么东西时,他们就用棍子远远地指一指,商贩们就明白他们想要什么了。

这些不幸的人,在确诊患上麻风病后,被要求穿上特定的黑袍,站在提前挖好的墓坑上,由牧师抓起一把泥土撒在患者身上,宣告他从尘世中死去。

同时,牧师告诉他们将在上帝面前得到新生。从此,他们便远离城市和家人,在荒郊野外的麻风病人聚集区自生自灭。

“哎呦!”一位走在队伍最后面的老麻风病人摔倒了,手中的棍子也扔在一边。

他那掩藏在破亚麻布兜帽里的脸,猝不及防地完全裸露在众人眼前。吓得路人纷纷后退,仿佛遇见了魔鬼。

老人的脸正中央,赫然暴露着一个黑洞。没有鼻子。嘴巴也烂糟糟的,像被捣毁的巢穴。

老人慌乱地重新把脸藏起来,他手撑地想要站起来。但指头几乎全部脱落,腿也严重变形,半天没爬起来。

其他队友们已走到前面去了,他有点急。

眼泪在夏绿凝眼眶里打转转,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跨出了谁也未曾料到的一步。

在路人的惊诧和奶妈的尖叫声中,夏绿凝快步走到年老的麻风病人身边,搀扶他站起来。她又捡起棍子递给他,小声询问他要不要紧。

老人惊恐地避让夏绿凝,嘴里喃喃地告诫着:“不洁,不洁……”

夏绿凝在老人的篮子里放下几枚银币,默默地退回了路边。

“愿上帝保佑你,善良的姑娘。”背后传来老人感激的声音。

“天呐,你难道不晓得麻风病是会传染的……”奶妈惊恐地望着夏绿凝,甚至下意识地与她保持距离。

“可他们也是人啊!”夏绿凝眼睛里噙着热泪,她还在为这些被抛弃的灵魂难过。

“他们是麻风病人!”奶妈害怕地说,“看他那张脸,我可不想招惹他们!你今晚最好把自己洗干净!上帝保佑,别出乱子啊!”

这时候,人们发现走在麻风病人队伍里的一个中年男子颇有些奇怪。

他手里没有棍子,既不像其他麻风病人穿着亚麻布带兜帽的衣裳,也不像他们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裸露着的脸和手上的皮肤光滑,看不出任何患病的痕迹。

就在众人用疑虑的目光盯着那男子时,远处传来一阵呐喊:“抓住披着人皮的恶狼!别让他跑了!”

听到呐喊,那个古怪的中年男子慌了神,他冲过去一把抓住路边的夏绿凝,用一把匕首从背后抵住她的腰部,并恶狠狠地威胁她别说话。

奶妈和仆人们哪里见过这场面,吓得不知所措,奶妈抱怨的嘴巴赶紧闭上了。

这个中年男子是从黑寡妇酒吧逃出来的恶狼。半小时前他还以人的身份,在那里痛饮法国葡萄酒。

下午三四点是酒吧生意最冷清的点儿,三个无所事事的酒鬼边喝酒边打嘴仗,角落里坐着这个闷闷不乐的中年人。

酒吧老板娘凯米拉站在吧台后,她在为全城宵禁的事儿犯愁。伙计们趁机溜到街上去了。

三个酒鬼喝着喝着就喝大了。其中一个摇摇晃晃地走到另一个背后,放肆地动手去拽扯对方的头发,一边拽,还一边大声嚷嚷:

“让我瞧瞧你究竟是不是披着人皮的狼,免得我做了糊涂鬼。”

被拽头发的酒鬼火了,一把推倒了身后的讨厌鬼,嘴里骂骂咧咧道:

“滚开,你是不是疯了?你当自个儿是刽子手巴洛吗?看我不一刀一刀活剐了你!”

“没错!就像削土豆皮一样,把你的人皮统统削光,露出恶狼的真面目,刽子手巴洛就是这么干的!”旁边的第三个酒鬼跟着起哄。

被推倒的酒鬼估计是喝傻了,他爬起来后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摇摇晃晃地走到角落里,喷着酒气挑衅那个中年男子:

“我看这混蛋不像个好人,他坐在这里喝了半天闷酒,半个菜也不点,说不定想留着肚子吃我们的人肉。”

被惊扰的中年男子也喝多了,强忍着没有发作。

找茬的酒鬼估计自己也没料到,他竟然伸手拽掉了陌生人的假发,看到了那人光秃秃的头皮后触目惊心的裂缝。

那条裂缝跟刽子手巴洛在刑场上展示给民众的差不多。肇事的酒鬼当场吓得酒醒了一半,他想逃,但为时已晚。

一张愤怒的狼脸猛然贴上来。酒鬼只觉脖子上一股热乎乎的液体喷出来,便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出人命啦!披着人皮的恶狼杀人啦!”酒吧老板娘凯米拉杀猪般的嚎叫传到了街上。

披着人皮的狼夺路而逃。

恰好,猎人巡逻队在不远处,听到呼救,他们赶紧去追从酒吧跑出来的中年男子。却被那狡猾的家伙牵着鼻子走。

猎人巡逻队追上来时,麻风病人的队伍刚刚离开,人们也纷纷散开了。

巡逻队队长彼得罗原是“老好人”旅馆的老板,他对披着人皮的恶狼恨之入骨。

彼得罗一眼看到了逃跑的中年男子,立刻命令巡逻队员包围了他。逃犯慌忙把刀架在夏绿凝脖子上,拿人质逼迫彼得罗放他出城。

彼得罗可不愿意这么干,双方僵持不下,很快惊动了四方。

不一会儿,落魄贵族阿戈兰特一阵风似的,出现在事发现场。他身旁跟着最爱嚼舌头打小报告的侏儒蓝侬。

“怎么回事?”阿戈兰特压低声音询问一个巡逻队员,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手持匕首的凶手。

“这家伙是披着人皮的恶狼!他刚刚咬死了酒吧里的一个酒鬼。”

“何以见得他是狼?明明是个胆大包天的杀人犯!”阿戈兰特满脸狐疑地盯着凶犯,鹰眼里射出的光芒比匕首更可怕。

凶犯也发觉阿戈兰特盯着自己看,顿时慌乱起来,他咆哮着:“再不放我走,你们就等着给这女孩儿收尸吧!”

他手里的匕首划破了夏绿凝白皙的脖子,鲜血顺着刀刃流淌。

“求你放了他吧,先生,再这样下去我家小姐会没命的!”奶妈苦苦哀求彼得罗放逃犯走。

“这是财政大臣夏念祖大人的女儿,出了意外你担当不起的。”夏家一位年长的仆人也焦急地对彼得罗亮明身份。

彼得罗犹豫不决。

“真是狼的话,这位小姐的脖子恐怕早就被咬断了,还能像现在这样?”阿戈兰特阴阳怪气地大声质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酒吧老板娘亲眼见他咬死了一个人。”彼得罗不乐意了。

“要是我就把这千金小姐掳走,狠狠地讹一大笔才好!”侏儒蓝侬暗自想。他低头去擤鼻涕,声音如同爆破一般,噼里啪啦响。

就这点儿功夫,形势发生了变化,阿戈兰特不知使用了什么障眼法,疑犯被他打翻在地,一柄长剑刺入心脏,一命呜呼。

奶妈一把扶住快要晕倒的夏绿凝,他们悄悄地从喧嚣的人群中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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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交给我处理,大伙儿都散了吧!”阿戈兰特轻描淡写地对巡逻队队长彼得罗说,吩咐仆人带走恶狼尸体,“说不定我还可以用他来邀功请赏。”

“绝对不行!这是一条披着人皮的狼,我们必须把他带回去交差。”彼得罗是犟脾气,他根本不买阿戈兰特的账。

“如果我非要带走呢?”阿戈兰特威胁道。

“那就请你带着尸体跟我们去一趟公众法庭吧!”彼得罗毫不客气。

阿戈兰特望了望黑压压的人群,不好发作,于是冲着围观的市民高声说:

“如若这真是行凶作乱的恶狼,扒了他的狼皮钉在醒目的地方,以此警示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兽,大家说可好?”

“好主意!就这么办!”人群里发出赞同的呼声。

“把狼皮统统钉在墙上!”

“抽筋扒皮!绝不手软!”

彼得罗不得不服从民众的意愿。

他看着阿戈兰特指挥巡逻队员脱掉罪犯沾染血迹的黑衣裳,又任凭他撕碎了狼用来混入人类世界的人皮。

一条可怕的恶狼便躺在众目睽睽之下。阿戈兰特命人把狼皮钉在杂货市场最醒目的一面高墙上,引来无数人观看。

这一夜,许多街巷点燃了火把,有钱人家里更是灯火辉煌,并且增添了守夜的人。

“黑寡妇”酒吧传出的噩耗搞得城内到处人心惶惶,每个人都担心被恶狼咬断脖子。

尽管人们拼命想赶走黑夜带来的阴影,黑暗还是控制了城里的大部分领地。

为防备恶狼伤人,城里巡逻的士兵和猎人巡逻队员比平时增加了三倍,晚上八点后擅自出行违反宵禁制度者,无论贵族平民,无论男女,抓住后一律当做恶狼就地处决。

明澈在王者城堡内听说夏绿凝被恶狼劫持,连忙带着几个仆从往城里赶,行至内城天已黑透,街上行人十分稀少。

像所有高门大户一样,夏家府邸今晚也是灯火通明、戒备森严。几十个手执刀剑长矛的卫兵分布在府邸的重要位置。

家里的男女老少也各自备好防卫的武器,府邸上上下下严阵以待,丝毫不敢懈怠。

匆匆赶到夏家府邸,明澈连忙去看夏绿凝。夏绿凝的样子着实让明澈心疼不已,她脖子上缠了纱布,脸上的惊恐还未退去。

“伤势如何?”明澈的心揪成了一团。

“伤口处理了,放心吧!”夏青染宽慰明澈。

“不过是一两天的光景,城里怎么就乱成这样了?”

“狗急跳墙,估计是把狼族惹怒了。”夏青染思索着,“倘若不把实情告知市民,出事就是天大的事!市民有权利知道真相,只有清楚披着人皮的狼存在,人们才能有所防范,不至于稀里糊涂地送命。”

“公爵是什么态度?”明澈奇怪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公爵的卫队,“大难当前,怎么不见他有所行动?”

“公爵昨晚悄悄溜出埃拉城了,雇佣兵队长也走了,听说他们去了罗马。”

“危难当头一走了之,算什么领主?”明澈暗想,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嘲弄。

“公爵的亲侄子赛尔维斯特罗原本今天要来求婚,若不是城里发生了此等大事,恐怕早就来了!”

“是吗?”听到这话,明澈脸色陡然变了,“我明天就把聘礼早早送过来,让他死了这份心!”

“恐怕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这桩婚事需得公爵同意,才能算数,说到底他才是领主。”夏青染叹息。

“他不是我的领主!我也不是他封臣。不需要听他的。”明澈反驳道。

“可夏家是公爵的封臣。”夏青染提醒明澈。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顾不了那么多了,明早我先把聘礼送过来,公爵那里我去交涉。”

“你糊涂啊,聘礼送过来,夏家如何处置?得不到公爵同意也是枉然啊!”

“你们在说什么呢?”夏绿凝醒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着,瞧见明澈来了,眼眸里顿时闪着亮亮的光。

“疼吗?”明澈心疼地问夏绿凝。

“不疼。”夏绿凝心里只有欢喜。

“明天我就下聘礼,等我娶了你,天天守着你,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明澈将夏绿凝的小手握在自己手心,他握得那样紧,好像怕他一松手她会消失不见。

夏绿凝不说话,脸上一抹红晕散开了。

“今晚你放心睡,有我在,我守着你。”明澈又说,牢牢地抓着夏绿凝的手不放。

深夜,阿戈兰特的“鬼堡”里也不得安宁。起先是一辆马车疾驰而来,悄无声息地停在门前,马蹄与车轮都缠裹着亚麻布条。

驾驶位的两个人先跳下车来,马车的帘子掀开了,又从车里跳下来三个人。

车夫拿黑布将马的眼睛蒙上,然后,这五人不约而同做了个吓人的动作,俩手从脑后用力向前一拽,他们的脸皮即时耷拉在胸前,五张狼脸顿时露出来。

他们麻利地脱掉衣服、人皮,将这些道具一股脑丢进马车,然后钻进了“鬼堡”,摸黑进入阿戈兰特居住的地方。

大厅里黑乎乎的,里面端坐着一个人。五条狼不由分说将那人围了起来。

此人镇定自若,似乎早已料到有人会不请自来,他屁股下的熊皮椅“嘎吱嘎吱”作响,仿佛有个隐身的怪物“呼哧呼哧”喷着粗气。

不知从哪里扬起一股凌厉的怪风,伴随着沉闷的骨肉断裂声,一条狼以肉饼的姿态紧贴地板,没有了气息。

其余的狼齐刷刷扑向坐在椅子里的人。那人依旧纹丝不动。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两条狼被无形的手揪起来,撞在坚硬的石壁上,脑浆迸裂。

剩余的两条狼上蹿下跳,而客人始终一动不动,屁股都没离开过椅子。忽然之间,从空中丢下一条绳索,最后两条狼被套牢了脖子,纷纷毙命。

鬼堡外,被蒙上眼睛的马儿还在静静地候着。睡眼惺忪的管家德蒙提着灯悄悄走出来。

他将车上的衣服、人皮全部一股脑儿扔下来,然后解开马儿眼睛上的黑布,在它屁股上拍了拍。马儿就朝着埃拉城驶去,没有半点声响。

第二天清晨,阿戈兰特家“鬼堡”的围墙上忽然钉上了五张狼皮。

做这事吓破了两个皮匠的胆儿,砸伤了三个农夫的手。

原因是那些狼皮不停地流血,鲜血像小溪流淌到路边,老鼠被淹死在血泊里,行人不得不挽起裤腿哆哆嗦嗦地绕开走。

“见鬼!这几张狼皮到现在还不停地流血,好像把五口喷泉钉到墙上了,血腥味儿飘出十里地,生怕城里那些蠢蠢欲动的畜生闻不到。”管家德蒙一边进门一边抱怨道。

屋里,一个精美的鸟笼被悬挂在窗前。老疯子费代里戈的头颅安静的呆在鸟笼里,再发不出鸟叫般尖锐的笑声。

他惨白着布满霉斑的鬼脸,双眼半闭着,似乎在沉思。

阿戈兰特坐在客厅的熊皮椅子里,眼睛死死盯着鸟笼中的头颅。

从他锐利的目光里,流露出凶狠的神情,他的牙齿不自觉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缕血丝从他嘴角泛出来。

“杀鸡骇猴!最好让他们都知道,惹事生非只有死路一条!想活命就老实点!”阿戈兰特咬牙切齿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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