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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支支在屏风后头瞧得直发笑,奈何身上的礼服才穿了一半,已经是肩不能弓,腰不能曲,裙摆曳地,全靠脚趾抓地才能前行,她一颠一跛地走了两步,看着樊沁追着出了门,无可奈何地解着腰带,就听见外面台阶上有东西滚落的声音,她站了起来,走到门边,一个小道童正捡起把小号桃木剑。竹林深处,一群身影暗自伏去。
“呀,小道长你是来帮忙的?那你来晚了,他们可都走远了!”叶支支还在费劲地解着腰带。
“我知道!我不是来管他们的,我是来保护你的!”小道童一本正经地说。
“哦,那你叫什么?怎么来得如此及时啊?”叶支支打量着他稚嫩的脸庞。
“我叫冉行!姐姐你看,是竹林里那些青石猴子叫我们来的!它们是一种结界哦!姐姐你叫什么?”小道童满眼粉红小泡泡。
“我叫叶支支!冉行,进来吧,我有点心哦!”叶支支难得遇见叫自己姐姐的,招呼他进屋。
左手里一块,右手还拿了一块,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冉行瞅着穿了里三层外三层礼服的叶支支,好奇地问:“姐姐,你穿那么多件衣服不热吗?”
“冉行,你觉得姐姐的衣裳好看吗?”叶支支终于把腰带解开,脱下了外衣。
“衣服嘛很一般,姐姐很好看!”冉行咽下点心道。
这话很受用,冉行又获得了几块糕点。
门外不远处,两个身影止了步,静静听了会儿屋里的对话。
“你那宫女是怎么调教的,如此差三错四?莫不是到了无人可用之境地?”赵居延问。
“幻术本不是我辈所长,修行亦是隔行如隔山。珠珠自幼跟随母亲,精心筹划从名师七改七进,修得幻珠,乃万中求一者!赵居延,到是你,确定那小厮是你家那个姨娘下的毒手?”小白龙闻屋内传出笑声,他心也略放下。
“已经确定无疑,道长放那蔓芽自去,它果真回了蔓殊处。”赵居延苦笑道,“没想到,她的手伸得越来越长,原以为只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把戏,还被她玩出了名堂,养什么不好,居然养起妖蛊!”
“她不是妖?只是养了妖蛊?所以,是她伤了汪艳艳,派人一直潜伏在我们身边?”小白龙问。
“此事还需要些时日查证。但老道长是这么对我说的。我又不是妖,不如你去见见她?”赵居延答。
“也好,只是我…宫中出了些岔子,近来有些分身乏术……这蔓殊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心安…珠珠可解燃眉之急,不是吗?”小白龙看着他。
“可她刚逃了。”赵居延指了指远去的人群。
“她会回来的。”小白龙丢下句话,悄然离去。
月光下,珠珠才甩开围追堵截,喘着粗气朝着池水丢了块石头,水花飞溅时她翻墙而出。
“小姐,快看,那人跳进了池水里!”一个听着声的丫鬟喊道。
等樊沁带着人赶过去,陆诚立于望月池边。只听他道:“师姐,那女子已经翻墙出去了。”
樊沁心焦:“那你怎么也不拦着?”话刚说出了口,看了看周围的下人,忙道:“既然如此,你们就散了吧。”
“当时我站在惠泽阁上等师父的信鸽,居高处,见她翻的墙,待我至此,已迟。师姐,为何要追赶她?”陆诚道。
樊沁这才想到陆诚已经一整日未出过惠泽阁,大师兄说,他在整理最近的药理,完成师父的课业。
“哦,那个女子偷了支支的衣裳,所以…我就…”樊沁对着池水照了照,偷偷理了理发髻。
陆诚笑道:“不过是件衣裳,师姐竟追得出了汗。”
樊沁闻言,低头寻了寻,丝帕竟不知去向。
一块帕子抚上她的额头,轻轻拭着她的鬓发。她抬眼望去,陆诚满眸星辰如梦似幻。
咫尺间,静相望。
“陆诚…”她低唤。
朦胧月色,轻柔的晚风撩拨着树影,水光似流萤,幽幽点点。
“师姐?”他悄应。
“你喜欢我吗?”她没有一丝犹豫,目光一瞬不移。
他轻闭了一下眼,点了点头。
樊沁笑靥如花,踮起脚尖,双手在他颈后交叠,凑近,献上了唇瓣。略有凉意的唇,温湿的鼻息,是柔软的触碰,是迷人眼的初试。似蜻蜓点水,却能溢满心头。
待她缓缓睁开双眼,对上了他眼里的墨色深潭。
“陆诚…”她柔声呢喃。
他沉默不语,只是将她纳入怀中。
那拥抱如张网,樊沁身陷其中只觉晕眩,似脚下踩着的是云朵。
仿佛随便一声轻响即能让她一脚踏了空。
“陆诚,陆诚…”是传音符里三师兄的声音,“师父的信鸽到了,赶紧回来!”
“师姐,你先走吧,我也该回去了。”陆诚松开了她,头也不回急急离开。
樊沁望着远去的人,心也跟着走了,等回过神,便见望月池对岸,紫薇花下有人影飘然远去。
猛一惊,紧追其后,又怎会有迹可寻。
暗夜能藏好一切,更何况只是藏好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