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衣
小丸子刚想趁着小罐子不注意退出院子,就听到小罐子喊着:“小丸子,还站那儿干嘛呢,快过来看啊!这就是那只地胆!快看啊,长得多精神!”
哎,小丸子幽幽叹气,拖着脚步缓行着。只听得一声“哎呀呀……”,有只赤头赤脑的小家伙横冲直撞向着自己飞来,他一个侧身避让,那小家伙冲过了头后急急调头返回又冲了回来,小丸子一跃而起,连着几个飞步,单足立上墙头。
“哎,地胆!你要去哪儿啊?”小罐子紧追其后,“小丸子!帮我捉住它啊!唉…你躲什么啊…”
“我…我怎么捉得住!”小丸子见地胆再次对自己发起进攻,想着从墙头跳下,可大师兄的墙角里外种满了各色毒株毒草,一时难以下脚,好不容易在大门附近落了地,准备夺门而出。此刻便见,小丸子回头望了一眼地胆,匆忙倒退着,地胆一个饿虎扑食杀到他那张俊脸前,他一个后仰撞到了一个胸怀,那身躯随之退让,两人贴身回环旋转,互换了位置,地胆“嘎吱”一口下去,终是得逞。
“大…师兄…”小罐子惊呼。
小丸子当场愣住,呆呆看着大师兄,后一刻大师兄便徐徐倾斜,倒向了他。
“怎么办?怎么办……”小罐子急得大呼小叫。
小丸子手足无措地抱着大师兄,指尖微微滑落,那衣物间传递而来的温暖,让他慌乱。抬眼时,见地胆绕着他二人打转,一挥衣袖刚起杀意,就听见小罐子用哭腔道:“你可别捏死地胆,这祸可不能闯更大了!”
言语间,小罐子伸手在大师兄身上好一通搜寻,直至拿出一个琉璃质地的小瓶子,他打开瓶子在瓶口扇了扇,再倒了一滴在小盒中,地胆乖乖地朝他飞去,落入其中,小罐子忙合上盖子,这才注视着昏昏沉沉的大师兄,对小丸子道:“没事,大师兄常年试毒,没那么容易死,我去找师父,你扶他进屋等着,放心一切有我,到时候若问你,只管点点头就够了。”
事已至此,小丸子只能半扶半拖着大师兄,一道晨光里打在大师兄的肩头,点点微亮的露珠在臂弯中融入了他的衣襟,视线上移,目光不由凝视着那张柔美的脸,许是双眸紧闭,竟显得毫无杀伤力,他逐渐卸下防备,一步步缓行。
待他将大师兄安置妥当,没一会儿,小罐子就带着一群人赶了回来。
“师父,二师姐,三师兄……叶师…姐……”小丸子还没对各人行完礼,便被师父摆手打断。
“好了,好了,都这时候了,还要迂腐,”师父不耐他,“齐芍,去瞧瞧,中的毒可深?”
“师父,师父,等二师姐看完,我也想瞧瞧!”叶支支插了话。
“是,师父!”二师姐边答边从小罐子手里接过药箱里的脉枕,坐于床边。
“小丸子,大师兄被地胆咬哪儿了?”叶支支问。
小丸子抬起头,眼神晃到了小罐子那儿,又秒垂下双眸,答:“大概…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腰窝。
“小罐子说,他和你路过大师兄处所,在墙外就见着地胆越狱,他拉你去瞧,结果地胆追着你不放,恰巧大师兄进门,是大师兄救了你,这回你可要好好报答大师兄啊,这照顾病患的事,你就承包了吧。”叶支支看似絮絮叨叨,实则开了后门。
“叶支支,哪儿来的废话连篇!”师父沉声道,“你师姐已经瞧完了,你还不去?”
“好嘞,师父!”叶支支嘻皮笑脸。
“打小没个正形儿!”师父亦是笑着道。
叶支支把着脉,二师姐提笔写了个方子,走到师父跟前,道:“师父,你看…这样可好?”
师父接过方子,看了一眼,道:“这味加一钱,去了这味,这味虽是药效快,但也伤本。”
“谢师父,那徒儿这就去煎药。”二师姐恭敬地退身而去。
“师父,”叶支支刚想去看看二师姐的方子,见她火急火燎地拿着方子就走,“二师姐急什么?大师兄又没多大事。”
“哦,那你也写个方子,为师好好瞧瞧。”师父扫了眼小丸子道。
叶支支听这声儿就知道师父有些不悦,悄然去写她的方子。少时,她就拿着自己的方子回到师父跟前。师父看着方子,半会儿没说话,叶支支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支支啊,你师兄这么些年对你可还好?”师父问。
“大师兄对我一直很好啊,怎么了?”叶支支的心七上八下。
“那,你…就给他开个这么随便的方子?”师父抖了抖那张纸,“那可是地胆!你以为是葡萄架上的毛毛虫啊?中了地胆的毒,也是会死人的!”他说完又睇了眼小丸子。
叶支支垂着头,往大师兄的床旁一蹲,握住他的手,道:“师父,大师兄不会有事的,对吧?”
“现在知道担心了?”师父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放在床沿,“好好照顾你师兄,死了就没了!”言罢,他走出了门。
叶支支摸了摸药瓶,道:“这不是师父最宝贝的玉清膏啊?”
“玉清膏是什么?”小罐子冲到叶支支身边问。
“玉清,玉清,听名字就知道是师父初恋女友的名字,这药只要涂在伤口处,能解毒化淤,有神效!”
叶支支张口就来。
“啊…哦…”小罐子脸上变幻莫测,仿佛发现了什么辛秘轶文。
叶支支推开他,对着小丸子道:“我们女孩子家不方便,这几天就你来照顾大师兄吧,这药等我走出这扇门,你就立刻给大师兄涂上,注意啊,这药一天要涂四次,每隔三个时辰一次哦!若还有问题,让小罐子去找二师姐问问就是了!”说完,她如风般消失在门口。
“呃,那我…要去…二师姐那儿帮忙煎药,你就…好好给大师兄涂药吧。”小罐子说着,也带上门急急出去了。
“唉!你们……”小丸子伸出的手还悬着,可哪还有什么人在。他看了看手中被叶支支塞进来的药瓶子,再看了看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大师兄,咬咬牙,轻轻解开了衣带,扯开了些前襟,将他翻身,自后掀起衣摆,退下裤腰,后腰窝处被地胆咬伤的地方,外圈已经有些发紫,中心透出暗红的血色,他从自己的锦囊里掏出了药匙,挖了一勺药膏,小心地敷在伤口上。玉清膏随着体温快速晕开,大师兄微微动了动,似要转醒,小丸子见状捏紧了手心,一时心跳加快,想着:要不要赶紧把大师兄的衣服穿好?可万一…这时动他,他彻底醒过来……还是,他确是要醒……见自己衣不蔽体,会不会……
窗外鸟儿啁啾,花影掠过,片刻之间玉清膏融入了伤口中,大师兄未见醒,似重又昏睡去。小丸子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他轻轻放下那衣摆,将大师兄搬正,帮着重整衣衫,待系上衣带,深吐口气,他跌坐在了床沿。
“小丸子,给我进来!”大师兄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小丸子从回忆里抽离,眼见不远处走来了些人,像是那个谄媚脸正被几个小厮扶着,后头还跟着好些人,他们前拥后蹙着挤挤攘攘,唯有一身影格格不入行色匆匆,那不就是和叶师姐一起的小白龙。他正欲看个清楚,还没迈步便被大师兄拽进了传菜间,刚想开口,大师兄甩开了他的衣袖。衣袖滑过小丸子的手肘,荡落在腕上。他抿了抿唇,吞下了到嘴边的话。一串串脚步声打在小丸子的心上,小小的传菜间里他的呼吸声都是压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