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日
人多的地方,通常鬼怪很少,说起月本最多人的地方,那毫无疑问就是东京了。
妖怪少是优点,但人多却是缺点,若是只考虑这两个因素,很难判别这座城市到底算不算是个好地方。
灰黑色的猫妖怪站在对门的院墙,“喵(就是现在)!”瞧准时机的当下,整个身子直接砸到睡眠中的腊肠犬的肚皮上,接着便迅速跃回院墙位置,悠闲地欣赏着黑色小狗咬牙切齿汪汪大吠,却因为脖子上的铁链而无可奈何的样子。
出租屋对面是栋两层的一户建,屋主是结婚不久的新婚夫妇,由于双薪家庭的缘故,白天没有人在家。黑灰则会挑他们上班的时间去捣蛋,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又会装得很乖。
夫妇二人有时候看到自家的狗朝着对门的猫咪大叫,反而会觉得不好意思,偶尔还会做点炖煮菜送过来。
浅野舞织循例在后院进行练习,在懒人们看来,跟练习、学习、锻炼有关的词语,光是想想就会有股疲惫感侵袭而来。
而对于勤奋的人来说,也许努力这件事本身并不艰苦,又或者说如同吃饭是为了补充能量,睡眠是为了恢复精神。努力这件事,亦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说必经的过程,同样在生活中不可缺少。
虽然不知道她是真的喜欢灵力,还是骨子里就有种勤奋的天赋。无论如何,对这位默默提高自己的少女,必定要报以热烈的掌声,啪啪啪啪啪。
至于薮原久希子,昨天晚上大概受了电视节目影响,突然想要玩抽鬼牌,结果发现三个人抽不起来,临时把小猫也拉来参加,现在可能在房间里搜索“猫爪如何抓紧扑克牌?”之类的信息。
单从时节上看,八月下旬应该被归属到初秋,但天气依旧热得要命,以气温来区分季节到底严不严谨也是个问题。
但无论如何,暑假临近尾声,今年的夏天渐渐过去,对于讨厌虫子的人群来说,必须承认这是件好事情。
堂本清智走出阳台喊道:“寿喜烧。”
“好。”
“赞成!”
两位少女各自发表意见。
“喵。”
“没有预宠物的份。”
“喵?!”
得到了肯定的应答,可以出门准备食材。突发奇想要做一些份量大的料理,也能够立刻找到分享者,算是跟同屋租客熟悉的好处之一。
坚决拒绝两名少女同行请求,一旦和女性出门就会十分费时,这是堂本清智亲身总结的人生经验。
一个人去附近的超市,拉上购物车,到食材区迅速把牛肉、白菜、萝卜和香菇等等选好,直接结账走人,这样有利于保持住“想吃寿喜烧!”的心情,不会在眼花缭乱的选购中见异思迁。
由于距离很近的关系,从出门到站在料理台前,花费还不到半小时。
寿喜烧需要特地分步骤处理的地方不少,不是一道突然间心血来潮就能够立刻做好的料理。买好材料,回来要洗、要切、还要煮,与其说是为了寿喜烧,不如说是为了“想吃!”这个欲望本身,一种更深层次的意识体现。
做着菜的时候请不要想得太多,否则容易切到手指。
“我来帮忙!”闻到食物香气,野生的薮原久希子出现了。
之前每次观察薮原久希子的时候,都会觉得她的头发比上次长了一些,但完全在遮挡住脖子后方之后,似乎已经停止了生长,就这么保持在及肩的位置。不知道该叫长发还是短发,不上不下的长度。
再有就是初次见面那副平光眼镜出现率低得可怜,原来眼镜模式才是珍稀版本。
当然也可能是自己对少女装扮这方面完全不敏感的关系。
“你去弄鸡蛋吧,我那份不用。”堂本清智敷衍道。
“了解,米饭派的堂本老师!”大小姐忽然敬礼道。
明明是个富家大小姐,居然有着此等跳脱的性格,自己的群体标签需要修改一下。
锅上桌的同时,浅野舞织也来到了103室,披散的长发湿湿濡濡,室内便装下面隐隐散发的沐浴露清香,这就是刚刚出浴的女高中生。
浅野舞织搅拌着碗里的鸡蛋,问道:“猫抓牌研究得怎么样?”
薮原久希子摇头道:“想不出来。”
堂本清智将鱼排放到黑灰的食盒里,难得下厨就顺便让它也改善下伙食,虽说猫咪本身并不喜欢跟三名人类一起吃饭。
随后自己盛好饭坐了下来,说道:“做个固定架子放在前面怎么样?”
薮原久希子想了想,随后否定道:“那样它要交换牌的位置也还是不方便。”
其余两人都不再出声,薮原久希子想了想,最后以一声“啊放弃了!”落下帷幕,喜滋滋地从锅里夹起一片牛肉。
……
以人类当前所研究出的理论,地球上的生命都由原子构成,原子中心是原子核,又有电子围绕着原子核转动。
听起来似乎有点像星系,甚至是宇宙本身,无数天体围绕着引力更大的天体旋转。倘若将大爆炸当作胚胎诞生的瞬间,不断扩展的边界便是成长的讯号。
对于人类来说,这片连浩瀚无比、广袤无垠都不足以形容的黑暗空间,可能也只是另一个“人类”而已。说不定堂本清智会出现在这里,正是这个“人类”与另一个“人类”进行体液交换的结果。
那电子和原子核之间的东西又是什么?会不会像宇宙中的天体与天体之间那样,完全的空无一物而难以把握?
也就是说,生命这种存在,它的主要构成成分其实是虚无,而自己刚刚吃的寿喜烧,同样有大部分得化作一片虚无。
只是不知道灵力在这其中又是以怎样的方式诞生。
人类一旦吃饱就会想太多,堂本清智一边发呆一边自我吐槽,在假日的午后时间里是常见情况。
这时候忽地响起嗡嗡声,桌面的手机震动。
“你好。”
“啊,清智君。”
北见晴奈的电话,早前堂本清智从奈良回东京的路上,少女亦已经完成在东京的锻炼,直接回京都去了,因此这两人其实早前就已经见过暑假里的最后一面。
“怎么了?”
“我刚刚知道你见过佑人和文绘姐他们,所以就打了电话,拨完号又发现好像没什么要说的…”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那边少女的拘谨。
“这样子啊。”
接着聊了一些少女在对策局帮忙期间的事,也聊到之前在大华严寺学习的其他几人。大多是北见晴奈说,堂本清智在听,约好下次有机会再来东京一起玩,随后便挂断了。
突然发现聊长时间的电话,对自己也是件新鲜事,一来现在的手机沟通应用颇为先进,二来堂本清智的感情经历并不怎么丰富。
作为一个将「亲戚」、「朋友」、「同学」、「认识的人」分类得很清楚的麻烦的家伙,堂本清智不确定自己有多少朋友,或者说到底有没有朋友,可能只是因为「认识的人」和「朋友」之间的界限太模糊的原因。
若单纯只是认识的人,很容易便会重新变得陌生,并不是因为讨厌或者其他的负面感情,除了时间、空间这些物理性因素,性格、外表、处事方式…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导致两个人相处困难。
倒不如说,在所有认识的人里面,真正玩得来的永远是少数,情感的培育往往很困难,但若想毁掉它,往往只需要一次不合。
又抑或其实是不合之后,才终于不用再坚持勉强交往,不需要互相道歉,不需要和好,就这样擦肩而过地成为陌路,那份伪装的感情亦慢慢随之而逝。
想了那么多,不是因为讨厌谁,也没有喜欢谁,实际上自己完全没有想要直率地接纳某人,更确切地说——尽管人类创造出的文明很多姿多彩,但堂本清智对人类本身并没有什么感觉。
这样子对人类稍稍有些高位的视线,说不定是咒术师的职业病,也可能纯粹只是自己的傲慢所故。
毕竟“傲慢的大龄末期中二病”可是脑内标签机对自己烙下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