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木灵

约定前的极限时间到达，应该归属到拖延症？强迫症？抑或实质上只是纯粹的怠惰而已。

作为一个大城市，除开政府特别关照的主干道外，东京都内还存在很多小路，各种路线交织，错综复杂。

“x丁目x番x号”这种说法，对于很多人，特别是年轻人们，几乎都只在寄快递或是叫外卖的时候有用过，多数时候就只是躺在住民票或者驾照上冷冰冰的字眼。

因此人们在约会的时候，一般不会指定在xx番xx号，而是说地标建筑，其中常用的便是车站AbcdEFG出口。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不熟练地使用着敬语的家伙，堂本清智已经高效率地打下标签，顺便向来人点了点头。

原本遵照社交辞令回应一句“不，我也是刚到”会更好，但视乎对象而言，尤其在对方是位年下同性的时候，能省口气就不要多话了。

月本是个上下关系森严的国家，自己作为后辈，要面对前辈时打心里厌恶这些烂俗规矩，而一旦自己成为前辈，又会看着后辈战战兢兢的样子暗喜。

不是讨厌规则，讨厌的是自己不是规则的受益人，大概这就是那些着力于“我们要去除敬语！”的私人组织成效有限的原因。

不过堂本清智对谁都是这副样子，实在无关年龄与职场。

嫌麻烦、不善言辞、没有搞好关系的打算，直白地说，就是觉得眼前的人可有可无，碰面以前就已经察觉到——这只是个一辈子只会有的仅仅一次碰面。

或许下个月、下星期，甚至明天起床便会遗忘掉的家伙，自然懒得浪费脑容量去记住对方的容貌。

说不定这世间的绝大多数人之间，他们互相都只是这种程度的对象而已。

……

委托对象兼领路人是位小学三年级男生，因此堂本清智才会跟对方同行，毕竟高中生和小学生这种搭配有些麻烦，假如对方的性别换一换的话，大概自己就得用咒术隐匿身形了。

更值得吐槽的是身为任务中介的星噬一姬，从对方的年龄、身份，以及道路前方的老旧团地推测，这工作的报酬想必相当有限。

不过对所有客户都一视同仁也是职业素养的重要一环嘛。

以堂本清智过来人的经验看来，小学生眼里的高中生，已经算是半个大人——对社会、对未来、对人生有了基础性的考虑，为此不得不每天面对枯燥的生活学习。

而恋爱方面，亦不再是什么都不懂，成天只想着玩闹，对路边的动物粪便能兴奋半天的小屁孩，也不像止步于默默暗恋的中学时期，相当部分的高中生已经非常实质地进行着异性间的交往，甚至当中已经有人经历过更进一步的事情。

当然最重要也是最让小孩子羡慕的是高中生能够合理参加工作赚取金钱，毕竟只要随着年龄增长，谁都能有成为大人的一天，但「经济独立」才是社会意义上的衡量标准。

青春期的意识摩擦，与父母的争执也属于成长过程的一部分，不过年纪越大就越会发现——以儿女的身份花费着父母艰辛累积的钱财，实在没有太多的底气让自己的话语显得有说服力。

“就是这里。”委托者小学男生说道。

零散分布着各种店铺的住宅区附近，堂本清智便跟着停下脚步。

站立于一棵约三层楼高的樱花树旁边，抬头张望，枝丫往外延伸到河道上方，花苞清晰可见，已是临近开放的季节。

由于恰逢工作日的黄昏时分，来往的学生和家庭主妇很多，大约多是附近的住户，偶尔会碰见熟人跟旁边的小男孩打招呼，顺便目光狐疑地瞥向堂本清智，估计他们已经在脑中描绘了一出高年级混混敲诈低龄小学生的大戏。

无法直接解释，编藉口很麻烦，直接用避人咒又不方便任务进行，不时感受到往这边投来的窥探视线，着实令人焦躁。

‘感觉不到木灵。’

堂本清智看着樱花树想道，即便如此，作为服务行业的工作人员，为了让委托人不至于有白费钱的感受，表面工作还是要做一做，于是口中念道：“如是之物，彰显其形！”

“木灵本身不在这里，但有灵力残留的痕迹。”结果还是一样，堂本清智对委托人小学生说道。

“这样啊。”男孩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抬头往樱花树的高处睁着小眼睛，解读情绪并不是堂本清智的专长，不知道对方现在到底是失望，是安心，还是落寞。

从口袋里掏出符纸，堂本清智继续说道：“把你想说的话写在上面，记得将事情交代清楚，贴在树上任何一个位置，等对方回来就能接收到。”

“谢谢。”小男生向高中生鞠了一躬。

“刚才开始就有个女孩一直看着这边，认识的人？”堂本清智用眼神示意一下远处。

“是的，一栋楼里的玩伴。”男孩都没有转头看便回道。

“真好啊，青梅竹马，没有告诉她你在做的事？”

小男孩摇了摇头：“小时候有提过，周围都是半信半疑的样子，事到如今再说也没有什么意义。”

灵视的首要问题便是——无法取信于一般人。若是运气好，身边真的有能如此亲密交流的人在，那分享秘密就等于直接将对方牵扯进来，对鬼怪缺乏应对手段的普通市民，很可能只是平白增加受害者而已。

“原来性格别扭的小孩看起来是这副样子。”堂本清智似乎看到熟悉的身影。

“你们在干什么？”察觉到两人已经发现自己，小女孩干脆加入到对话现场。

可惜男孩看上去没有回答的打算。

“将纸贴在树上的许愿游戏。”堂本清智回答道。

虽然自认为很幼稚，不过要是身边有个更幼稚的家伙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会成熟起来，内心会下意识地告诉自己要有年长者的样子。

“但听说这棵树要被砍掉了，而且现在也不是七夕。”小女孩疑惑道，可能是因为有青梅竹马在，又加上是主场的缘故，居然毫无怯意地跟陌生人进行着对话。

“就是因为要被砍掉，才想要为它送行，毕竟也算是见证过你们成长的前辈嘛。”为了哄走小女孩，堂本清智同样给了她一张符纸。

“…那我也要许愿。”虽然看上去不太明白，小女孩还是兴冲冲地回家去了，想必要在书桌前苦思一晚写什么愿望比较好。

小男孩投来疑惑的眼神。

“她那张没有效果，我走了，记得在树被砍掉之前搞定。”堂本清智交代道。

“明白了。”小男孩对着离开的高中生挥挥手。

……

「拜启

樱，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很久，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很怀念小时候一起玩耍的日子，现在的你已经学会说话了吗？

随着年龄增长，我的视野里渐渐失去樱的身影，今天从一位大哥哥那里知道这叫灵力消散，好像在一部分人里是正常现象，还有知道了你的族群称呼好像是木灵。

言归正传，这次对话是为了告诉你樱花树要被砍掉，听说是政府规划之类的原因，详细情况我也不是很懂，总之樱还住在那里的话，请赶紧准备搬家吧。

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不知道未来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无论怎样，希望你过得幸福。

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