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恶差、人祸

莱芜县双桥村，

这是一个坐落在大山边上的小村子。

山里的人耕地少，就经常需要进山打猎维持生计，长期在山林里穿梭，所以这地方的人身体素质大都很不错，是当兵的料子。

于是这里也就成为了官府募兵的主要区域。

当然也不只是双桥村，这片大山周围的村子都是一样。

大明朝虽然是军户制度，但是到了后期卫所的军户已经被霍霍废了。这时候的兵源大都是靠募兵的。

募兵本来应该是朝廷用金钱吸引人自愿当兵。

然而事实上真正自愿当兵的人并不多。

或许最上面的指示是要求自愿的，而到了地方上，其实就是直接强制实行三丁募一。

此时在这里的山路上，就有几个衙役气喘吁吁的朝着双桥村走去。

为首的是一个叫李二金的班头，嘴里骂骂咧咧的嚷道：“娘的，刚开春就得进山，一次还要那么多人，这次没一两个月是别想消停了！”

“李哥，要我说咱也别三丁募一了，二丁募一算了，这样咱们还能少跑点冤枉路。等下次募兵的时候咱们再去别的地方。”旁边的一个衙役也累得不行。

“别瞎说！咱们可不敢这么干，否则出了事你顶着啊！”李二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眼角的笑意已经表明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于是很快，双桥这个小村子里开始鸡飞狗跳起来。

不愿当兵的，就直接动手！

“你们这群刁民！给钱都不去，真是贱骨头！想不去也行，等俺们把你打残了，就可以不去！”李二金三角眼支棱着！

这话一出，果然有效果，原本反抗的人马上就不敢吱声了。

若是真残了，那就彻底的没了活路。

见此，李二金啐了一口，果然是贱骨头！

然后就朝着下一家走去！

走到了门口，努努嘴：“里面有男人没？”

还没等人答话，这家的门却是先开了，接着里面跑出来一个妇人，十分邋遢。

只见妇人有些讨好的说道：“俺男人战死了，当初不是说人没了还能有钱拿么，俺家已经快没吃的了，几位差爷行行好，把那钱给俺吧！”

“这谁呀，哪来的疯婆子？”李二金一脸嫌弃！

一旁的衙役赶紧凑到他的耳边小声的解释：“是陈柱家的，前段时间下雪的时候，她还到过县衙！”

经属下这么一提醒，李二金也想起来了！

原来是她啊，想不到这疯婆子的命可真硬，那么冷的天，还以为早就冻死了！

不过他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登时大嘴一咧，笑道：“本来是有的，这次也是要把钱带给你的！”

一听这话，妇人顿时有了希望。

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让她绝望。

只听得对方戏谑的说道：“只不过俺们这几个人走这一趟也不容易，好歹得有个辛苦费不是？县老爷也不给俺们路费，只能先拿你家的银子使使，等下次吧，下次！”

“差爷！你们不能这样啊！”妇人顿时哀嚎起来。

李二金也没有功夫陪着一个疯婆子磨叽，戏耍完了之后，就想一脚给踢开。

然而当他的眼神不经意的扫过这家人院子里的时候，眼睛顿时亮了！

然后眉开眼笑起来，当即改口道：“你男人叫陈柱对吧，这事啊还得细说，这里人多嘴杂的，还是进院子再说吧。”

说完也不等妇人搭话，直接就带人进了院子。

重新燃起希望的妇人也没有想太多，赶紧跟着进来。

而进了院子的李二金，没有搭理妇人，反而一脸笑意的看着院中一个半大的孩子，问道：“娃子，今年多大了啊！”

“十二！”山里的孩子野惯了，此时院子里虽然都是陌生人，但他也没有任何畏惧之色。

“是小了点！”不过李二金早有打算，转过头看着跟进来的妇人，语气平和的说道：“陈家嫂子，俺知道你家不容易，本来呢，这事情俺是不打算告诉你的，可现在你这么一闹，大家还以为是俺昧了你的钱，所以俺还是实话告诉你吧，其实陈柱没有死！”

此话一出，这下不仅妇人激动了起来，连少年也兴奋的问道：“真的吗，俺爹还活着？”

“哎！有时候死了或许比活着更好！”李二金叹了一口气，“陈柱是没死，可是他逃了啊！”

少年可不管什么逃不逃的，只要自己的爹还活着就是好事。

而妇人的内心却凄凉一片，她可不相信自己的丈夫真的还活着，这帮人就是不想给钱而已，因为逃兵根本没有什么补偿！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这些差爷的恶！

就听得李二金继续笑着说道：“朝廷也是有规矩的，你家陈柱当兵不满五年，这时候当逃兵的话，还得从你家里勾选男丁补充上去才行！”

说着他便看向一旁的少年。

这下，妇人终于明白了对方的用意，赶紧拦在自己孩子面前，哀求道：“差爷啊，你不能这样的，他还是个孩子，哪能上得了战场啊！”

本来以李二金的性子早就一脚踹过去，拖着人走就行了。

然而此时不知为何，他变得很有耐心，不但没有发火，反而有些像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辈：“陈家嫂子，你这就不识好人心了，你家现在都这样了，让娃子从军，他也饿不着了，你也能活下去，多好？”

话虽如此，可自己丈夫都多久没有发响了，才当兵不到两年人就没了。

然而此时妇人已经彻底的绝望了，没有反驳，也不敢反驳。

这一院子的差爷，自己母子二人怎么可能对付的了。

此时，少年也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即怒视李二金：“俺哪也不去！”

“嘿嘿！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李二金也露出了本来面目，“还等什么！拖走！”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关键时候被打断，李二金有些不耐烦，况且这门本来就是开着的，敲什么敲！

当即扭头看向门外！

没想到竟然有三个人直接走了进来。

李二金当即怒道：“你们是什么人？官府办差！滚出去！”

三人却不搭理，为首的人扫视了一下院子，然后看向院中的妇人，问道：“敢问这是陈柱家吗？”

妇人没有反应过来！身旁的少年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一脸希冀的说道：“你们认识俺爹，知道俺爹在哪吗？”

得到确认，为首的汉子当即敬了个军礼，大声说道：“太平军马全有，奉总管的命令以及陈柱的委托，来接陈家母子，陈氏和陈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