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雨草又萋萋

窗明几净，房子整洁的像是没人住过，桌上躺着一张黑色的帖子，静静摆放在那儿，好似从它被搁在这儿开始，便没被人动过。房内一片寂静，穿过珠帘，绕过屏风，洁净的床榻之上，原来盘坐着一人，她若不出声，任谁都不知道这房中竟还有人。

外间的木门被人风风火火地推开，然后是珠帘上的水晶相互撞机发出的清脆声响，脚步哒哒哒地绕过屏风直闯进来，也没多想一刻为何这里会无端端多了一架猩红屏风。

刚一抬头，来者就“啊”的一声，一张白净俊秀的脸霎时涨红，急急忙忙倒退出来，还撞倒了屏风，一片狼藉。

他转过身去，不知为何，肩膀在微微颤动，然后发现，其实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好容易才平复了突然急促起来的呼吸，微微有些哑了嗓子，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怎么，怎么！！！”怎么了个半天，楞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身后一片寂静，没人回答他的问题。英俊的脸蛋红得更加厉害了，想起方才窥见的一丝春色，然后想到此刻二人仍旧共处一室，他感觉自己就要燃烧了。

陈曦生平第一次清晰无比地意识到，他的阿离，是一个与他完全不同的存在，她，她，她竟什么时候长成了一个女人！一个，女人！

仍然没有声响，陈曦不敢回头也不敢离去，仔细侧耳倾听，陈离的呼吸很慢，但气息很稳，陈曦有些头痛，看来阿离在入定修炼。不敢再出声惊扰了她，万一走火入魔可是不得了的。

大概过去了小半个时辰，陈曦听到陈离缓缓收功的声音，然后他听到了衣料摩擦之间发出的窸窣声，这声音引发的想象让他的脸再一次变得通红。脖子好像僵硬了一般，不仅不敢回头，他连轻微转动一下都不敢。

片刻之后，一道黑色的人影已经站在他面前，一片平静的神色，带了些许疑问。

陈曦不知为何完全不敢直视陈离，拿双手遮挡在自己的双眼之上，一边小声嘟囔：“我，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这话说的，越发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陈离看他比划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一伸手将他的手拉了下来，问道：“什么事？”

遮住眼睛的手是被拉下来了，可他一双眼躲躲闪闪，完全不敢直视陈离，半晌才反应过来，终于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转头望着案抬上的白色瓷瓶，道：“你，你接到冷家的帖子了吗？”

“嗯。”陈离应了一声。

“你，你看过了吗？”陈曦期期艾艾道。

“嗯。”陈离又应了一声。

“噢，我，我来是，是为了跟你讨论一下这次冷家无缘无故决定延迟第二战的事情，我，我没想到你在练功。”这么说着，又气愤又委屈，道：“你，你为什么，没，没，这，这样子练功啊？”他期期艾艾了半天，“没穿衣服”这几个字，到底因为害臊说不出口。

“无缘无故？”陈离忽略了他的问题，而是抓住了他的字眼。

陈曦“呃”了一下，道：“上面虽然写着为了合作选手有充分的时间练习配合以减低伤亡，可是，虽然王家刚出过事，我还是觉得这个理由，嗯…”

陈离沉默了，连一向迟钝的陈曦都觉得冷家延期比赛的借口找的太过勉强，那必然是冷家内部出事了。或者，是因为……她继续沉默，陈曦刚想开口，只觉面前起了一阵风，回过神来，已不见陈离身影。

陈曦叹了口气，虽然他各方面都胜过陈离，可唯独这移形不及陈离许多，每次陈离有事离开，陈曦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所以他早就放弃了在陈离移动的时候追随这个念头。

他一时也不想探究陈离匆匆离去的原因，只因此刻盘踞他整个脑子的，只有方才的无边春色，脸再次红了起来，内心的某种情愫也终于慢慢拨开云雾了。他从前，只是待她如妹妹，自然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本来就感情深厚。自己的亲娘又待她比自己还好，如亲女儿一般。那她不就是自己的妹妹吗？

可是原来，他并不只是把阿离当成自己的妹妹。为什么当初看见别的男人靠近阿离，他就会怒火中烧，甚至只是别的人叫她阿离，自己就会感到胸口闷闷的。

那天，看到从冷家后山抬出了尸体，如果，是阿离，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如何。

昔日的感情渐渐清晰了起来，只是，陈曦再次苦恼了起来，却不知阿离是怎么想的。

陈离倒完全没有在意过这样的事情，她身轻如燕，动如飞电，不过片刻，人已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一处居室。

房内的人猛然感到房中多了一道气息，第一反应便是射出一道淬了剧毒的暗器。陈离轻松挡下，那枚毒镖连她的衣袂都没沾到。

看清不速之客是翩翩佳人，射出毒镖的人露出了与那剧毒完全相反的纯真微笑，牙齿洁白如贝，一双桃花眼此刻呈现成无辜的水滴状，脸庞秀美俊俏，配合他的笑容看起来实是玉雪可爱，他起身小跑着上前。

这可爱的少年郎正是陆昨夜，他敏锐地察觉到一道屏障包裹住了两人，便也安下心来，叫道：“阿离姐姐！”

陈离似完全不介意他刚才拿毒镖招呼自己，只出声道出了来意：“冷露儿怎么了？”

昨夜疑惑地歪头，“什么？”

陈离打量了他一眼，“原来不是她。”

陆昨夜可比许多人聪明，立即反应了过来，“阿离姐姐是在说冷家延迟第二战的事情啊。不，不会是冷露儿，她好得很，现在能伤到她的人，怕是不多了。”这么说着，上下打量着陈离，像是无意一样地开口：“可不知阿离姐姐能不能伤到她？”

“不能。”陈离冷冷吐出两个字，既然得到了他的答案，多留无益，灵力泛过周身，身形准备动时，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疑惑地看向了拉住她手的昨夜。

“阿离姐姐，关键时刻，就不要强行突破了吧？”他见她青丝微湿，揣测她方才在打坐修炼，既然出了那么多汗，可见是在突破境界。

她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一丝丝的温度，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陆昨夜稍带不舍地松了手，不过刹那，已不见佳人踪影。

人已不见，可陆昨夜的笑容却没有变，他还是觉得，这个冷冰冰的女孩，非常，非常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