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上学
对自己的脑子有辐射这事,林昊虽略有诧异,但很快就猜到了可能的原因。
他随即给萨伊打了个电话,询问这是否属于“人偶”的某种特性,得到了后者肯定的答复。
由于辐射并不强烈,他也不用为此回避与人接触。于是他放下顾虑,下楼去餐厅享用美食。
刚走进装潢轻奢的米其林星级餐厅,他便意识到今天的客人比前日多了足有五六倍,其中犹以年轻貌美的女性为多,几乎坐满了位子,无奈之下,他只得与别人拼桌。
“今儿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热闹?”他用英语向同桌的几名女客人问。
女客人们都美艳异常,几乎能赶上他了,肤色也是黄白黑棕各有不同,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洋溢着一股春天的气息,让林昊疑心自己误闯进了什么国际选美大赛现场。
不过下楼之前,林昊可是做足了乔装打扮,不仅戴上了圆框眼镜和八字胡,还用碳灰把自己的脸给抹得脏兮兮的,这些东西都是他事先让萨伊为他准备好的道具,让他的颜值骤降了八九成,突出一个为百合镀金,给毒蛇添足。
女客人们果然没认出自己,只戏谑地说:
“哦我的上帝,难怪你会这么不修边幅!你难道是那种足不出户的艺术家?”
“这座岛快要改名为欢愉之岛了,大家都是一听到消息就蜂拥过来,连那起空难都吓不住我们!”
“嘘!别让他听明白了,我觉得他打扮打扮,还是挺有机会和我们竞争的……”一名亚裔小声提醒她的白人女伴。
可林昊已经听明白了,心下震撼不已:
罗老师啊罗老师,你这是在赣神魔?
你要找老婆,让大史代劳代劳就得了,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从女客人口中得知,三天后岛上将会举行一场规模空前的狂欢派对后,林昊开始认真沉思,那几天自己还要不要穿回这具人偶身体里,要不要冒险出门进食。
索性挂个葡萄糖吊瓶算了。
他还是个孩子,见不得这样的大场面。
何况以自己的外貌,在那样的狂热氛围里,随时会有被捕猎瓜分的危险。
餐后回到房间,他躺到床上,艰难抛开纷乱的思绪,借助冥想,回到了尚未被impart侵蚀的百井市。
昏睡近二十个小时后,林昊在明媚的晨曦中苏醒。
不,压根没有什么明媚的晨曦,到处都是灰蒙蒙的答辩般的阴霾。
这该死的天气,该死的异能!
骂骂咧咧着,他起身洗漱,换上了丑不堪言的黄绿色校服。
一周没去上学,他可得赶紧把课给补上了。
经历了凡尔纳岛前后这一连串遭遇,林昊坚定了自己的方向,那就是考上top2的物理或航天工程系,努力爬上前沿科学界,为自己的未来谋求更多的话语权。
他愈发清晰地认识到,要让这个被篡改得面目全非的三体世界步入正轨,仅仅靠自己对原着的了解,以及一个来由不明的“三体人的救世主”的头衔,是远远不够的。
今后,还指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等待着自己,他绝不能盲目自信,驻足不前。
可最大的问题在于,原主固然成绩优异,却是个重度偏科生,好巧不巧,偏的还都是文,语文、外语和史地哲考试次次全级前十,其余则都是中等偏下,而且在上半年分班时,也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扬长避短,修读文科。
这意味着自己得在一年半内横转理工,总分还得往上再提个五六十,不得不说是地狱难度。
正是因此,即便冒着被Eto袭击的风险,这学他也必须得上。况且哪怕因为担心波及老师同学而故意逃避,也难保Eto不会窥看出这一心理,反向利用他们来威胁他,与其这样,还不如故作无所谓地照常上学,让自身的安保也覆盖到整个学校。
他有足够的信心对袭击作出反应,毕竟不同于飞机火车这种长途跋涉的工具,容易遭遇难以预测的埋伏,如今是我不动敌动,智子不可能蠢到对主动迫近自己的身份不明者疏于防范。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得分出不少心思用于实时监控周围状况,效果不会比在家自学好上多少。
思来想去,他最终放弃了无谓的自我欺骗,接纳了自己心底深处的愿望:
他只想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仅此而已。
可这个单纯的愿望,终究是成了奢望。
归功于官方的保护,小区附近没有闲人驻留,可别处就不同了。
乘坐异能科的专车来到校门口,下车的一刻,林昊为眼前阵仗大受撼动:
校门前密密麻麻全是记者!
“林昊先生,请问您为何不留在面壁者罗辑身边?”
“林昊先生,身为罗辑博士的保镖,您对他遇刺一事有何看法?”
“你们二人私下是何种关系?您如何看待他声明即将展开的impart计划?”
“对百井市暗杀事件中的遇害者家属,您有什么想说的吗?您是否认为自己应该承担责任?”
最后这个问题就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林昊的心口,砸得他眼前金星乱冒,呼吸困难。
正经记者是不会大庭广众问出这种攻击性极强的问题的,这显然是Eto发起的一波隐秘攻势。
官方拦得住他们的异能疯子,却拦不下见缝插针的记者。
好在,林昊早有准备。
他的准备就是,什么也不用做。
任由愧疚感主宰情绪!
“我,我什么也守护不了。”
豆大的热泪,自他的眼角盈盈滚下。
“我只是一个刚觉醒的新手,机缘巧合,得到了pdc的赏识,被邀请去当罗老师的贴身保镖,可我本该有自知之明,严词拒绝,毕竟敌人可是Eto最精英的杀手,而我,只是区区一阶。是我的自大,害死了他们所有人,我有罪,我该站到法庭上,接受最严酷的惩罚……”
“……”
众人一时沉默。
这番话虽过分夸张,因而莫名的婊里婊气,可道理却是再明显不过的:
这只是一个区区一阶的新手,一个本应在课堂上埋头书本的高中生,他成功从Eto最穷凶极恶的杀手手中拯救了人类的面壁者,却从未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反而主动承担起那些不属于他的罪孽。
看他哭得多么真诚,多么自责,多么令人感动,这样的祖国花朵,怎么担得起如此沉重的拷问!
几乎所有记者,都在一愣之下,纷纷转头瞪向了那个出言诘难的同行。
后者冷汗涔涔,两膝一软,慌忙高呼:
“不是我!我只是受人之托!”
随后就被两名异能科警卫笑吟吟地请进了车里。
林昊没有回头去看,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眼泪,踉踉跄跄地穿过人群,走进了学校。
他护送面壁者罗辑挺过暗杀的新闻,早已传得满校都是,一路上,有无数或钦佩或嫉妒的目光投向了他,几乎所有学生,都在彼此议论着这个已成为传说的同龄人。
他们有的赞美,有的钦佩,有的怀疑,有的讥讽,有的更是满怀恶意。
窸窣的私语声中,一个词时不时便会传入林昊的耳中:
“杀人犯”。
若是在一周以前,以原主的性格,林昊也许会忍无可忍大打出手,但现在的他已是穿越者,这几天又见多了大风大浪,对这些人性中的恶毒,已能用一种超然物外的态度去审视,很难再在心中激起多少涟漪。
而且,他一定程度上也认同这一评价。方才向记者们说的那些话语,完全就是他的肺腑之言。
不过比起人们的评价,最让他心酸的,还是他们的疏远。
一整天下来,几乎没有一个同学向他搭话,哪怕有非说不可的事情,也都是匆匆交代,绝不多言。
他觉得自己成了一尊神像,说不清是关公还是邪神,总之不太像个人。
一道无形的隔阂,将他与向往的平静生活永远地分开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他披拂着暮色踱出已经冷清下来的校门,看见了那个在大榕树下等候自己的朋友时,他内心油然生出一股暖流,一天下来的躁郁霎时消弭殆尽。
等他的是秦始,就是他穿越后第一个见到的人类。
这个coSpLAY爱好者依旧穿着那一身格外张扬的袀玄礼服,只是没戴头冠,但经历过破壁人大会里那些答辩般的造型后,林昊觉得这货的打扮好看得让他落泪。
他没忍住抢先开口:
“为百合镀金……”
秦始本就凝重的神色登时更添几分迷惑,浓眉一皱,侧头问:
“啥?”
“没什么,就是脑子一抽。”
见这家伙没有下意识回一句“给毒蛇添足”,林昊稍微舒了口气:
“你是来找我的?”
“呃,其实,我……”秦始忸怩着说,“我是受人之托,来请你去一个地方。”
林昊嗯了一声,只觉冰冷的藩篱再次围在了自己的四周,他沉下嗓音,问:
“是谁?去哪里?”
他没有忘记,早上有个受人之托的“记者”,数小时后就被查明,正是Eto找来恶心他的苍蝇。
可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秦始的下一句话,还是让他感到一丝心惊肉跳:
“我也不太认识那人,只是,他让我请你,去参加一场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