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彼此的算计
白渊心中惊骇莫名,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块突然传来的什么千里传音玉,居然会带来这么一个场景。
纵然是不认识白家的这些人,但到底也是这具身体的血脉所属,一时间,他心中也生出了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
而随后,便是一种莫大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前身招惹下来的麻烦,终于是找上门来了。
从他白渊复生开始,他就一直担心,之前杀死了自己前身的人,迟早会找上来。
而前身招惹的麻烦有多大,白渊到现在都无法说清楚。光是从他体内的力量一直到现在都未有停下过增长这一点来看,便可知道,这绝对是他现如今无法去触及的。
他一直在逃,一直想要逃离这里,好不容易从白家那边一路逃到了临江城,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一档子事情,有宛如附骨之疽一般,紧紧地跟着自己,始终无法摆脱。
这传音玉之后记录的是什么内容,白渊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观看了,那画面最终也随着那群人调查完走出白家之后结束。只是白渊的心,却是再也无法平定下来。
而就在这时,夏夫子终于是开口询问:“白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出了什么事情?
白渊在原地怔然,他也想要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他本来好好地活在一个安全的世界里面,不敢说是大富大贵,但起码也是平静祥和。
偏生这老天将他丢到这个地方来,刚来的时候,肉身甚至于是残破的,还在不断地愈合之中。好不容易从那棺木里面冲出来,之后便一直在逃命。
然而跑了这么几天,自己却根本就在原地踏步!
临江这里能够这么快收到白家的信息,那这群潜伏在黑暗之中的人,必然也能够快速地收集到临江的信息。他根本就没有从对方的眼中逃离出去,甚至于他今日入城的事情,已经让对方知晓,再要不了几日,便会有人杀上门来。
见他一语不发,夏夫子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正想要再问,一旁的纪天行却忽而开口说道:“师父,别逼问了……”
夏夫子怔了一下,而后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是我急切了,你……”
“我不知道。”白渊平淡地开口,脸上已经看不见任何的神情变化,只是木然地说道:“我先一步从白家逃离了出来,原因么,是我失手打死了我家中的一位兄弟。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夏夫子打量白渊片刻,随后微微颔首,又问道:“那你的名字是……”
“白家白渊。”白渊此刻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他只觉得自己现如今几乎是必死之局,索性也不隐藏自己的名字。
“恩……”听到这句话,夏夫子微微合上双眼,约莫一分钟过后,轻声说道:“确有此人,看来你真的是白家最后活下来的人。”
“那夫子,我可以离开了吗?还是说,你打算就此扣下我?”
“扣下你?”夏夫子眉头微微一挑,说道:“为何?你有在我临江城之中犯事吗?哦,对了,你杀了你家中一位兄长。不过,这件事情不归临江官府管辖,依照我卫国的律法,杀害同族子弟,该交由宗族亲自判罚。”
“现在么,白家只剩你一人,我就将你交给你自己惩罚了。”夏夫子话音落下,一直板着的脸色,也露出了一抹笑容来。
白渊愕然一怔,却不曾想,方才还一直给自己如此大压力的老人,居然会有这般转变。
夏夫子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日后莫要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便说你出来游玩,侥幸躲过一劫便是了。”
“这,夫子,我……”
夏夫子轻声笑了笑,说道:“你救了天行的性命,我本就不该对你过分严苛。方才所作所为,只不过是想要探一探你的底细而已,毕竟,世道险恶,不得不防啊。”
“夫子,我,那我这就离开……”
夏夫子又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知道你想要逃避离去,但是你这等修为,又能够逃到哪儿去?反倒不如按天行所言,住在我学府之中。以老夫的本事,想要护住一位学生,应当还是足够的。”
一旁的纪天行也是开口说道:“你莫要担心,夫子的修为已达天人境界,要护住你定然不难。而且,这伙人胆大妄为,在我卫国境内,随意屠杀一个家族,卫国自然不会放过他们。这传音玉到夫子手里面的时候,卫国的高手也已经出动,定然会将这伙人全数绳之以法!”
白渊一时间有些晃神,只觉得自己好似一下子从地狱来到天堂,这转换之间,竟让他生出一种置身于幻觉中的感觉。他一时都忍不住想要掐自己一把,看看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这,这……当真可以如此吗?”
夏夫子失笑,而后说道:“看来,方才是有些吓到你了,属实是老夫的不是了。如此,你且先去休息,等恢复些精神,我再安排你入学的事情。恩,我已知会魏宁,你此刻出去,他便在外面等你。”
“天行便先留下,老夫另有其他的事情交代。”
“这,这……那,那多谢夫子……”白渊一时间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行了,下去吧。”
白渊点了点头,终于是回过神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抬头看向天空,心中正在思索,忽而又有一股子心悸之感升腾而起,顿时打了个寒颤。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默默念了一句,随后便离开了这间房屋。
待得白渊离开了过后,夫子的笑容这才收敛起来,一脸肃然地看向了纪天行。
纪天行也收起了之前那副轻浮的模样,恭敬地朝着夫子行了一礼,认真询问道:“夫子,这位白兄弟……”
“还算过得去。”夏夫子轻声开口,“果然,你不打任何招呼,就将人带到我这里来,就是想要让我为你看一看其人的秉性?”
纪天行脸上露出了一抹自嘲之色,无奈地说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这才被人坑害,又怎么可能完全信任于他人呢。”
“虽然他白渊确确实实救了我一命,但我也不敢就此认定,他是真的清白之人。更何况,那一身血海度厄经可做不得假。”
“他对这修行的事情未有认知,根本不知道血海度厄经意味着什么。这可不是什么血神弟子这般简单的事情,血海度厄经可是被记载在森罗魔典之上的邪功,哪里是什么事情紧急,不得不修炼的功法……”
“真是事情紧急的时候,再修炼这血海度厄经,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纪天行声音平静,但说出这一番话来的时候,手却忍不住在颤抖,可见其人情绪波动之大。
“莫要让仇恨左右了你的思维。”夏夫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我知你家人皆被魔教所害,因而对于魔门有着不小的恨意,不过,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我还是十分满意。你并没有因为怨恨,就迁怒在白渊身上,可见你的心性有了足够的增长。”
“我又哪里能够下得了手?”纪天行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如若我纪天行只是为了一己私怨,便迁怒于一位救了我性命的人,我和那群魔门的人,又有什么不同之处?”
“所以,你就把他带到我这里来了?”夏夫子又接着问道。
“是……”纪天行淡淡说道,“如果他是魔门之人,那我将其引入学府而不查,岂不是在拿学府之中众多师兄弟的性命开玩笑?但如若他真的只是一时行将踏错,不小心修炼了魔功,那纪天行今日哪怕是舍了这一条性命,也要从夫子的手里面保住他。”
夏夫子看了纪天行半晌的功夫,随后才微微点头:“你长大了。”
纪天行苦笑一声,摇头道:“或许吧,我自己也不知道。”
“这件事情,便到此为止。现在,更为重要的事情是在于……”夏夫子点了点那一块千里传音玉,“这儿。”
纪天行眉头一挑,随后便说道:“夫子想说……白家的事情,另有蹊跷?”
“不,不是这一点。”夏夫子叹气道:“白家的事情如何,卫国自然另有高人前去调查。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我来揣度,只管听命行事便是了。关键是在于,这一块千里传音玉。”
“这,有什么不妥之处吗?”纪天行看了看那一块玉,却也没有能够发现有何不同之处。
“时机。”夏夫子吐出两个字,而后目光略显阴沉了起来。
“太过于巧合了,你不这么觉得吗?”他一双眸子灼灼如日,眼中竟散发出了一股子红光,“就在白渊即将向我托出所有事情的时候,这传音玉便飞来了,刚好打断了他的话语。而随后,便是白家的事情出现……终究,是让他的话语出现了变化。”
“这,难不成白兄弟之前所言不真?”
夏夫子摇了摇头,叹气道:“狴犴不曾有动静,他所言都是真的。只是……不全。”
“不全?”纪天行目光微微凝聚,不明白夏夫子所言是什么意思。
“不全啊……他本来打算托出的话语,因为白家的毁灭,最终便没有真的说出口。而不仅仅如此,随着白家的毁灭,有一部分东西,也永远被隐藏起来了。”夏夫子平静地开口,但说话的语气,却不容有任何的质疑。
纪天行也没有质疑,只是疑惑道:“夫子是如何看出来的?”
“呵……那小子倒也罢了,倒是你,真当老夫是老眼昏花了不成?”
……
“恐怕,已经被看穿了啊。”
白渊走在学府的走廊之上,心里面却是在默默思索着。
“虽然借助白家被灭门的消息,掩盖住了我死而复生的消息,但那记忆涌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可能还是暴露出去了吧。”
在那份记忆涌上来的瞬间,白渊心里面先是紧张和恐惧,但随后升起来的,便是一股子喜悦之情。
没错,那些人的死亡,固然是让白渊慌乱了一瞬间,但很快,他便已经将事情梳理清楚。而且,他敢肯定,白家被灭的事情,和他死而复生无关。
因为给出这一份证据的,是一个绝对绝对不可能出错的玩意。
他的外挂,因果点!
虽然不太明白这玩意的运作原理,但是有一点,这东西是需要斩断了因果之后,才会生效的。
他杀了周旺,与尸骨道缔结下了因果,因此杀死周旺得不到因果点。那同样的,他杀了白玉,怎么可能得到因果点呢?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当时白家的人,死掉的果已经被注定了,甚至于说是,白家的人,当时就已经死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但只要想到这个世界之中有着这么多玄奇的修行功法,便一点都不难理解。
下蛊,下毒,下禁制,操控心神,厌胜诅咒等等手段,都完全可以达到这一点。
他们已经被人施展了手段,虽然当时还在活动,但实际上,却已经和死人别无二致了。
因此,白渊杀死了白玉,便算是斩断了因果,所以才得到了这一点因果点。这也是为何因果点只有1点的缘故,因为白家的覆灭,和他的关系也就这么一点。
白家覆灭了,而覆灭的原因和他死而复生没有任何的联系,只不过是刚巧覆灭在他死而复生的这一天。白渊在那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自己的身份,可以直接公开了!
他在那个时候,就明悟了这一点,因此心中才是止不住的狂喜。
白家全员死亡,那就意味着,现如今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自己曾经死过,他死而复生的事情,从此便只有小笋和他两个人知道。哪怕是当初杀死了他前身的那个人,也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
而如何推定出这一点,又要从之前说起。
白渊从小笋的口中已经得知,前身乃是回到家族之中,过了一段时间,才突然暴毙。家中的人都以为他是染上了邪祟,根本不知道白渊曾经和人大战一番。
由此,再加上前身那做事谨慎的风格,白渊便可以推定,当日给白渊留下重伤,让其伤重不愈的人,必然不知道白渊的真实身份。若其人真的知道,哪有可能坐视白渊回家休养一段时间?早就追杀上来了。
而白渊前身做事何等的谨慎小心,如果他的真实身份真个让人知道了的话,他是断然不可能回到白家之中的。须知道,白渊刚刚死而复生破出棺木的时候,便是因为这具身体本能对小笋即将受伤的事情感到无比的愤怒,这是前身留下的情绪,做不得假。
他如此在乎小笋,怎么可能把仇家引到白家之中?所以,白渊才敢推定,那个人根本不知道他杀死的人是白家的白渊,而现如今白渊再公布出身份来,便没有无任何的影响!
因此而产生的那一瞬间狂喜的情绪,只怕是让夏夫子这老奸巨猾之人看穿了。只不过,看穿便看穿了,只要自己咬死不开口,谁又能够猜得到,他竟然是借尸还魂,死而复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