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梦

亮色破开天际，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伴随着雨声落下，彼时名震一时的丞相府，如今成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之所。

“长嬴，求求你，救救萧家，救救我阿兄！”府门前女人裙衫狼狈跪在雨中，伤痕累累的素手，拽着那满身清肃的男人，声声欲泣。

顾绪撑着伞，半阖的眸子落下，看着女人苦苦哀求的模样，脸上没有一丝动容，反而尽显凉薄，纤薄的唇瓣微启，吐露出那骇人真相，

“萧家覆灭本就是我的手笔，我能留你一命已是莫大宽容，至于旁的我为何要救。”

冰冷的话语一遍遍回荡耳畔，萧意眠瞪大了双眸满是不可置信，指尖无意识勾动了几下，无措心绪涌上心头。

她想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可顾绪那漠然的神色却逼迫着她不得不信。

身子晃了晃，无力松开那月白衣袖，红着眼眶，泛白的唇瓣微微抖动着，话音破碎良久说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为什么？我萧家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般报复？”

顾绪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蹲下身，目光凉薄落在那苍白的面容上，眼底闪过些许厌恶，伸手捏着她的下颚，冷声道：

“若非当初你们萧家权势相逼，凭着一个子虚乌有的婚约就让我娶你，我怎会将云儿养在外面，饱受相思之苦，这些都是你们萧家欠我的。”

听着这个理由，萧意眠却只觉得荒唐，颌眸泪水挂在睫羽上摇摇欲落，“子虚乌有，权势相逼，相思之苦，呵.....”

目光直直的望进男人那双深邃凉薄的瞳眸，话语中满是悲怆，“顾绪，你别忘了.....这个婚约是当初你亲自求来的......萧家从未逼过你分毫！”

泪珠沿着脸颊滑落在他的手背，温热的温度仿佛灼伤了他一般，神色飒然微敛，猛的收回手。

莫名碎光划过瞳眸，藏着未知思绪，瞠然起身朝着后方檐下的兵士吩咐道：

“来人送夫人回府。”

说完他转身便毫不犹豫抽身离去，背影染着几分仓惶。

萧意眠伸手想要拽住那欲去的衣角，却被一众人强行拉扯带了下去。

“顾绪！”夜雨声中，愤然的呼声交杂其中，却无人回应。

她被再度扔回了将军府那破败荒芜的院落。

脏污的泥水溅起落在面容间，萧意眠踉跄的起身扑到门口，双手拍打在那紧紧合上的院门，“顾绪，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纵使万般哀求，回应的却只有那飒飒而过的风声，泪水滚滚滑落，萧意眠蜷缩在门槛处无助悲鸣。

直至深夜，院门忽然传来一阵动响，萧意眠连忙抬首望去，只见院门缓缓打开，来人扶着肚子艳丽的脸上满是嫌弃。

倏然女人目光落在她身上，故作惊讶道：“哎呀，夫人这是怎么了，看着好生狼狈。”

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萧意眠一愣，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见萧意眠不认识她，女人摸着肚子的手微顿，脸上露出些许羞恼之色，“奴家名唤冉襄云，乃是将军前些日子新迎进门的夫人。”

话尾的字句咬的格外重，隐隐透着些许炫耀的意味。

看着眼前容色俏丽的女娘，萧意眠瞬间联想到之前顾绪口中的云儿，心中一阵翻江倒海涌上来，似乎明了了什么，满是血丝的瞳眸溢出水光，几近嘲弄呢喃着，“冉襄云......新夫人.....呵.....”

撑着门柱摇摇晃晃站起身，目光如注落在冉襄云身上，透着几分轻蔑，“顾绪如今并未休我，你就算进门了也只是妾室，区区妾室算得上哪门子的新夫人。”

此话一出，冉襄云脸上得意的神色顿时就僵住了，唇角的弧度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生生将温柔的模样逼出了几分狰狞，

“就算如今还未休弃，夫人觉得那一日还远吗，更何况前些年夫人被山匪掳走污了身子，将军看在萧家的面子上，隐下了此事，现如今萧家倒台，夫人就算想守住这个有名无实的身份也要看守不守得住。”

闻言，萧意眠神色惊变，扶着门柱的手微微用力，“你怎知晓此事！”

当年知情之人几乎都被暗中处置了，只余寥寥数人还知晓，只因这事牵连重大，掳走她的人并不是山匪，乃是玉氏一族的私兵，若非如此阿兄也不会为了救她差点丢了半条命，险些仕途止步。

但旁人只当是她出游途中出了事，失踪了一段时间，虽有猜疑，却并不知晓她是被山匪掳走，可如今眼前人却能够详细说出山匪二字，怎叫她不惊。

“如今也不妨告诉夫人你真相，当年一事正是奴家一手策划。”冉襄云捂嘴轻笑着，眼眸中溢满了恶意补充道：

“当初夫人一进府便被将军下了令人体虚的药物，若非如此，我怎能轻易将你带走，甚至你被山匪掳走之后，将军还特意命人遮掩了你的行踪，为我扫尾。”

萧意眠震惊的瞪大了双眸看着眼前人，下一秒疯了似的扑上去，却被家仆一把按住动弹不得，青丝凌乱散落耳侧，素白的衣裙上沾满了泥印，目光狠狠的望着冉襄云。

“放开我，我要杀了你！”

看着萧意眠狼狈不堪的模样，冉襄云心头的气总算顺了不少，款款上前，染着玉簪花香的手帕轻甩，温柔道：

“说了这么久，奴家险些忘了，今日深夜前来是特意奉将军之命，来为夫人您送上一份大礼，彩月还不端进来。”

话音刚落后方一名侍女便捧着被白布遮掩的托盘凑上前来，浓郁的血腥味在鼻尖蔓延开来，萧意眠停下了挣扎，隐隐不安了起来。

随着侍女的动作，白布缓缓被揭开，当托盘上那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的一瞬，脸色血色尽褪，如坠冰窖。

“阿兄！”

萧意眠满眼惊恐的腾身坐起，烛光昏惑映在床边纱幔上，光影映着她满脸晕着病态的粉红。

秀气的眉头紧锁着，豆大的汗珠滑落鬓角，素白里衣随着她急促呼吸上下起伏着，梦中的情景清晰真实的刻画在脑海中，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做这样的梦了，梦里的事情真实而又可怕，让她心生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