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弗萨克轮盘赌
第90章 弗萨克轮盘赌
“我完全没必要带着相机一起行动。”
克莱恩放下手中的最上部两端连接着一条带子的黑色长方体,坐在“愚者”位置的高背椅上,眉头舒展看向了回荡在长桌正中的波纹。
汤姆·福斯特需要的只是高原人私下流通管制枪械的证据,要求照片只不过是因为图像最具有直观性。
如果只是这样,我完全可以在事后用梦境占卜回忆看到的画面,在结合仪式魔法,自己回应自己,将整个过程和详细的参与人员全部画下来。
虽然福斯特说会提供给克莱恩一台便于携带的相机,但他口中的便于携带,是相对于市面上其他相机来说的,在这个类似十九世纪维多利亚时期的世界,即使是体积最小的相机,也比后世的单反要大,无论是与“魔术师”的机动性还是和潜入任务搭配,都格格不入。
“不过还是要先确认一下,至少质感上必须和照片差不多。”
克莱恩回应了自己的祈祷,灵性旋即包裹全身,向下坠去。
现实中,坐在书桌前的他睁开了眼睛,虚握着钢笔的手猛然攥紧,随着脑海中精准浮现的画面,自发动了起来。
不出一分钟,一副栩栩如生的人物肖像就填满了整张白纸。
克莱恩目视着笔下令人怀念的黑荆棘安保公司合照,嘴角不自觉扬起,把钢笔放到一旁,两指捏着纸张边缘,一抖。
尚未风干的墨迹一下失去了湿润,柔软的纸张变硬,与胶片的硬度别无二致,除了过于清晰,几乎与正常的照片没有什么区别。
基本可行......
如果走一般的法庭程序,充当证据的照片过于清晰,反而会引来法官的怀疑,不过当报案者是千万富翁,贝克兰德银行的股东,就另当别论了。
克莱恩满意的点了点头,手指摩擦出灵性火焰,刚刚出炉的照片转眼化作了尘粉。
比起廷根那会,他成长了不少,在接下委托的第一时间,就调查了唐顿公司的基本信息,还尾随了汤姆·福斯特一段路程,亲眼看着他返回了位于西区的一栋宅邸。
高原人有很大概率背后有非凡力量支持......克莱恩收好放在桌头的材料,转身看向窗外。
夕阳渐渐滑落向淡黄凝固的边缘,橘红的涟漪拥抱着熊熊燃烧的火球,仿佛即将燃尽。
盛大的表演和观众的欢呼是“魔术师”不变的主题,繁杂的人群是“无面人”最好的伪装。
克莱恩戴上一顶略显陈旧的猎鹿帽,方正的下颚渐渐沉入阴影。
这将是他在贝克兰德的首次演出。
......
沙沙。
一身浅灰色皮毛的小鼠穿梭在满是暖气与刺鼻酒味的桌腿间,棕黑色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从一个个挽着裤脚的小腿上扫过,慢悠悠地晃动着头颅。
高原人经营的库伦酒吧内,一群干瘦低矮、皮肤黝黑的客人里三圈外三圈的把用几张桌子拼起来的擂台围得水泄不通,疯狂挥舞着手中的木桶杯,泛着泡沫的酒水泼向擂台,打湿了“拳手”的裤脚。
与平日不同,今天的表演并不是用拳头来决定生死。
两把椅子放在擂台上,各坐着一个倒霉蛋,这两个欠了高原人钱的赌鬼一高一瘦、一个矮一个胖,眼里闪着名为惊悚的光,十分默契的死死盯着摆在两人中间的一把左轮,谁也不敢先动手。
“快!”
“打死他!”
......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醉鬼们怂恿着一头亚麻短发湿漉漉的年轻男子,看到他终于一咬牙拾起了放在地上的左轮,不由爆发出一阵欢呼。
又一次没能挤进人群,随便找了个座位,刚好能看清擂台上动作的克莱恩,好奇地拍了拍身边一个看起来还没完全被酒精和暴力蒙蔽头脑的家伙,大声问道。
“这是在干什么?”
“弗萨克轮盘赌!”那家伙同围在最前面的人一样激动的拍着手,“今天这两个家伙要拿着那把左轮轮流对自己开枪,谁脑子开花,谁就不用再还高原人的钱。”
弗萨克轮盘赌?
这也是罗塞尔搞出来的游戏?克莱恩脸上挂着揶揄的笑容,看向正主持“杀戮游戏”的高原人的目光里却不带善意。
他保持着好奇地伪装,继续问道:
“那活着的呢,活着的也不需要还钱吗?”
疯狂鼓掌起哄的醉汉听到这话,一时都顾不上继续,诧异的瞥了眼身边一副赏金猎人打扮的克莱恩。
“你在想什么狗屁?”
“当然需要付钱,都让你活下来了还想着赖账?”
“这似乎很不公平?”克莱恩闪过一丝不悦。
醉汉哈哈大笑,他似乎把这不平等的条件当作了天经地义的铁律,一本正经的给克莱恩解释道:
“嘿,我活了一辈子,还没听说过谁敢赖高原人的帐!”
“不过你还别说,不想还钱也不是不行,高原人的头,处刑人默尔索说了,只要坐在上面的蠢蛋能活着赢两个人,他就不用还钱了。”
“幸运,幸运,就看幸运女神愿不愿意眷顾他!”
擂台下传来一阵倒彩,枪来到了年轻人对面的白胖屠夫手里。
醉汉举起自己的黑啤酒,猛地灌了一口,口齿含糊的嘟囔道:
“反正我是没见过黑夜女神眷顾我,我去年被牧师要走十个便士,也没见今年有多好运。”
荒诞的闹剧还在继续,并没有因一位观众的厌恶而停止。
白胖子一直不敢动手。
他虽然欠了高原人不少钱,但还有自己的肉铺,还有老婆孩子,只要不再去赌博,好好工作一段时间,不出三个月就能还清欠款。
平日挥刀都不眨一下眉头的屠夫此时就像他案板上的猪,亚麻衬衫遮不住的肥肉海浪般颤抖着,握着左轮的手颤颤巍巍,死活扣不下去扳机。
擂台下方的不满声越来越大,负责监视“决斗”的高原人心底一阵烦躁,大步向前,手往腰带上一摸,提着一把枪管更大更粗的左轮抵住了屠夫的脑袋。
“我送你,还是你自己开枪!”
他一声怒斥,吓得屠夫忍不住一个激灵,手指一滑。
砰!
硝烟的味道融入满是酒骚的空气,涨红的脑壳脆弱的像个西瓜,崩成一块块碎片,红的、白的、黄的,一片粘腻腻的液体溅了擂台底下看热闹的人一脸。
有的人刚饮下一口酒,就感到口腔里掺进了什么异物,吐出来仔细一瞧,竟然是一块连着头发的骨头。
令人反胃的呕吐声从人群中数个角落里传出,却在更加热闹的欢呼声中显得如此无力。
死神刚收走了一个没有价值的生命,血腥的味道蒙蔽了看客的数十双眼睛。
克莱恩目视着野兽般的人群,纵使“小丑”的能力已经被他发挥到最大,也不禁紧皱眉头。
他不是没想过人性能恶劣到如此程度,但当他亲眼所见,还是觉得震撼。
“死了,嘿,死了!”刚才回答克莱恩问题的醉汉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手里挥舞着不知从哪拽出来的一张纸票。
“维恩,我赌赢了,开枪两次,屠夫死,你该给我一苏勒!”
他笑嘻嘻的从酒保手里抢过了面值一苏勒的纸币,扭头就想给身旁人炫耀。
可还没等他咧开自己的一口黄牙,就惊奇的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赏金猎人竟然站起了身,主动拉住了准备回吧台的酒保。
“我没欠你们钱,上去玩一把赢了有钱拿吗?”克莱恩笑得很奇怪。
他本来只是想找个由头接近高原人,现在却生出了另一个想法。
酒保听到这个要求,黝黑干瘦的脸上也挤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嘿,怎么不能?”
“你上去,活着下来,我给你十镑。”
“十镑!”刚拿到钱的醉鬼不由惊呼,顿时觉得自己手里的一苏勒不香了。
克莱恩似乎也被四周乱糟糟的起哄声感染,笑容一下轻松。
“听起来很诱人。”
他坦然接过酒保递来的一杯黑啤酒,快醉鬼一步,灵巧的从面前的桌子上一踩,跳上了擂台。
看着赏金猎人高大的背影,方才还无比激动的醉鬼忽然清醒了许多,和周围的人一样没注意到赏金猎人左手闪过的一抹金色,脑子清醒了不少。
嗯,十镑确实很多,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钱,但还是命更重要。
“死了就喝不了酒了。”醉鬼哼哼着坐了回去。
新的选手走上了擂台,生死游戏迎来了新的高潮。
兼任主持人的“决斗公证人”夸张的张开双臂,原地转圈。
“又有个新的蠢蛋!”
“他没欠我们钱,也和我们没仇,是个新人。”
“所以这个看起来脑子不好使,很有勇气的好运气先生,如果能活着把我们的豆芽菜送走......”高原人用力搡了把年轻人的头颅,推的他险些摔下擂台,“他就能拿到十镑!”
“十镑!”
整齐的欢呼声在台下如海浪,一阵一阵,不停歇的冲击着克莱恩的耳膜。
如果不是灵性直觉没有反应,我真怀疑有个‘观众’躲在暗处控制了这些人的脑子......他也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学着高原人的样子,粗鲁的拍着大腿道:
“快开始。”
一把重新装弹的左轮被放在了地上,克莱恩率先抢过左轮,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
视线划过他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的亚麻色头发,划过他战栗的瞳孔和打着摆子的膝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克莱恩把玩着左轮,手指似乎没动,又似乎动了。
“别害怕,年轻人,要相信自己的运气,说不定我们谁都不会死呢?”
说着,克莱恩毫不犹豫地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利落的给自己来了一枪。
嘈杂的酒吧内,所有人屏息凝神,短暂的死寂与常态的疯狂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没有子弹出膛,没有脑花满天飞,克莱恩还好好的坐在座位上,一脸轻松的把枪递给了对面的青年人。
没有理会台下赌狗的怒骂和捷连成片的哀叹,克莱恩笑着鼓励道:
“相信我,执掌好运的神会保护你的。”
“......可我的信仰是女神......”
亚麻发色的年轻人双手盖在桃木色的枪柄上,才把左轮勉强握住。
他鼓起勇气,默念着女神的尊名,用左轮往脑门上开了一枪。
啪嗒......无事发生。
“只有四分之一的概率了。”克莱恩轻松的耸了耸肩,接过左轮没有迟疑的又补上了一枪。
他聆听着台下表达错愕的各种声音,目光扫过神情不悦的监视者,没有理会对方眼底的危险,不有所动的鼓励起对面的青年。
“幸好好运之神还在眷顾你。”
第四发,第五发......
拿着左轮,数学还算不错的青年很清楚此时转轮已经走到了尽头,最后一个弹仓里藏着的子弹马上就会夺走自己的性命。
他惨白的嘴唇想要上扬微笑,打着哆嗦尝试了好几次。
“先生,我知道您一直在鼓励我,我也知道今天高原人绝对不会让我活着走下擂台。”
“如果您一会真的拿到了那十镑的钱,我劝您离开贝克兰德吧。”
“这里很不好,真的很不好。”
“我相信好运之神会眷顾你到最后的。”克莱恩脸上没了笑意,无比认真的俯下了身子。
不过他的虔诚没能打动已经绝望的青年。
留着亚麻色短发的青年人凄惨地笑了笑,犹豫再三,扣下了扳机。
砰!
货真价实的枪响惊动了酒吧门外打瞌睡的守卫,久违的欢呼差点把整个屋顶掀翻,又很快演化成了被欺骗后最真实的愤怒。
“怎么回事!”
“为什么没死!”
坐在椅子上的青年人一脸不可思议的扭头,看向了黑洞洞的枪口。
那里还残留着余温,也有白色烟雾冒出,刚才的枪声也是真的,他现在耳朵还被震得生疼。
但无论有多少证据证明,他的脑壳还完好无损的留在自己的脖子上,一点伤口也没有。
还没等他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粗暴的给了他一巴掌,蛮横的抢过了左轮。
负责“监视”的高原人仔细检查着左轮,翻开弹仓,发现本该射出的子弹竟还躺在转轮里,只是没了火药,也没了发射药。
左轮的撞针已经坏了!
“我刚才听说只要能活着走下来,就不用还钱?”不等高原人发难,克莱恩神色淡定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高出高原人一头的身高把干瘦的黑帮分子罩在了自己的影子里,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的投下了视线,灰色的眼睛里藏着说不清的情绪。
“对面的孩子还活着,我们谁都没死,也没有赢家,我的钱不用给了。”
“放他走。”
想了想,还是这种方式更能展开东区的贫困与饥饿下吃人的另一面,当然写的很幼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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