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人总想掐死年少的自己
第143章 人总想掐死年少的自己
亵渎的气息瞬间蔓延。
黑色犬类眼孔中倒映出的那道身着黑色繁复宫裙,金发蓝眸,有着精致面容的少女脸上顿时一阵痛苦。
来自高位“恶魔”的诅咒顺着灵体之线建立的联系反摸回克莱恩体内,勾勒出一双沉淀着血色,隐约带有神性花纹的眼睛。
戈斯塔尔斯?
他一直在关注这里?
克莱恩先前并不清楚,“恶魔”晋升序列四成为“魔鬼”后,可以将神话生物形态的一部分特征固化,长久表现在身体的某一部位上。
不过他现在知道了。
神性……
转瞬间局势发生了变化,“怨魂”被戈斯塔尔斯投下的力量震出了黑色犬类体内,随着一次次呼吸,克莱恩只觉得自己的思绪正在快速凝滞,好像被控制住灵体之线的并不是刚才还在他手下求活挣扎的“恶魔”,而是他自己。
不好,那个,是,戈斯塔尔斯的神性,会,死……
焦急之中,克莱恩下意识驱动尚未完全滞涩石化的身体,脚步向后,逆向迈出一步。
“福生,玄黄,仙尊。”
他的袖口下,一圈银链紧紧缠绕的“黄黑之眼”颤动着合上了“眼睑”,灰雾重新浓郁。
沉睡于黄水晶内的“眼睛”疲惫不堪,似乎下一秒就将彻底闭上,而且再也不会醒来。
“呵。”
贝克兰德大桥旁,香樟树街道附近的小巷里,不知从何处,又好像是从很远地方,传来了一声夹带着讥讽意味的耻笑。
死亡步步靠近,克莱恩分不出精力去辨别那声耻笑的来源,本能把笑声的主人当作了远在东区某处的戈斯塔尔斯。
“福生,玄黄,上帝。”
他死死咬住舌尖,想要用疼痛延缓身体和思绪完全失控的进度,终于在最后一刻走完了第四步,低声念出了一句尊名。
“福生玄黄天尊。”
眼前爆发深红,上一秒还动弹不得的克莱恩,突然如释重负,意识短暂陷入了模糊。
亘古不变的灰雾之上,重新睁开双眼的克莱恩端坐在青铜长桌的最上首,周身一点点带有亵渎意味的黑气正缓缓弥散。
温和的灰雾包裹着他的身躯,帮助他摆脱了既定的死亡。
“……对,莎伦!”
克莱恩顾不上感受来自戈斯塔尔斯神性的污染被灰雾净化的进度,精神集中的环顾着四周,扫动的视线最终确定在面前的长桌上,不久前被他收入灰雾之上的“亵渎之牌”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也许可以借用它的力量,用某个物品当作桥梁,净化掉莎伦身上的污染……克莱恩脑海中刚闪过这么一个想法,右手已然抓起了描绘着罗塞尔头戴冕冠身披帝袍的纸牌。
可下一秒,克莱恩的手又僵在了半空。
查拉图说“黑皇帝”牌空有位格,虽然它的持有者可以借助纸牌的位格尝试完成超越本身能力的某些操作,可以和本途径的晋升材料感应联系,但是我不是“黑皇帝”途径的非凡者啊……
除非有什么契合我的,又能承载“黑皇帝”牌力量的东西充当“桥梁”……
“黄黑之眼”?
容不得克莱恩犹豫,他硬着头皮具现出了被他留在现实中封印物的投影,快速将银链缠绕在自己手腕处,同时以自己的灵性为漩涡,将神秘空间内被撬动的力量吸引了过来。
灰雾之上的轻轻颤动一下变得明显,点点纯净光华交错着,席卷着,奔向了克莱恩,与他的灵性二合为一。
雾气充当眼睑,纯黑污染充当瞳孔的灵摆顿时苏醒,不再显露疲惫,反而褪去了黄水晶内犹如杂质般的所有灰色,只剩下绝对的黑。
那一点黑色染上青墨,一道与克莱恩等高,甚至要更甚一些的人影也飞快凝结,伫立在了长桌之上。
祂的影子彼此矛盾,像是命运本身的呈现,螺旋状的花纹纠缠在一起,遮住了天使虚影表皮下隐约蠕动的异动,即使克莱恩从未见过这样的变化,也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充斥在虚影下指向好运的力量。
果然可以……灰雾上更高层次的力量可以激发“黄黑之眼”内“占卜家”途径特性对应的本质!克莱恩心中一喜,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荡漾在长桌之上的深红涟漪,目视着模糊画面中莎伦,一手推动天使虚影,一手按住了“黑皇帝”牌。
这件物品刚被灌输灵性,他就立刻感受到自己的灵性不在屈服于神秘空间被撬动的那些力量。
霍然之间,给人以螺旋纠缠错觉的天使虚影变得更加真实,更加高大,背后长出了一对又一对漆黑宽广的羽翼,足足十二之多。
那威严巨大的身影忽然有了动作,不再靠着克莱恩灵性的推动呆板向前,反而主动投入了深红开辟的漩涡。
神圣与堕落并俱的身影降临至虚幻,和莎伦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光影交错,狂风四起,几乎是瞬间就粉碎了莎伦意识中正睁开眼睛窥探的血红。
“嗷呜!”
在戈斯塔尔斯气息降临的第一时间拔腿狂奔的黑色犬类,此刻再一次加快了步伐,几乎使出了最后的力气,一溜烟消失在了小巷尽头。
上一秒还在和污染作斗争,苦苦坚持对抗失控的莎伦,忽然觉得自己同时出现了清醒与恍惚两种感觉。
她仿佛看见了一道道难以描述形体的身影,看见了蕴藏着无穷知识的不同颜色光滑,看见了一道俯视着所有,雄伟而高大的黑灰人影。
天使……是“提灯天使”?
……不对……是“诡秘之神”?
不可思议的答案涌入脑海,莎伦骤然惊醒,睁开了双眼。
她茫然而又警惕地环视四周,只见克莱恩正倚靠在小巷的砖墙边,嘴角笑容疲惫。
“是,主,祂拯救了我们。”
……
贝克兰德,东区,廉价公寓顶层的某个房间里。
“啊!”
痛苦地嚎叫打破了本就不平静的公寓,惊吓到了几个睡在地板上的工人。
他们骂骂咧咧的起身,又在一阵漆黑光环扩散后不知不觉地睡去。
只有薄薄一层被单的床铺上,盘坐养神的戈斯塔尔斯痛苦地捂着流血的双目,体表数不清的紫黑色鳞片如初春的芽苗,有生命般想要从他体内刺破长出。
就在刚才,就在他即将杀死莎伦,除掉背叛者的时候,一轮天使虚影竟隔空阻断了他的诅咒,利用扭曲的力量将伤害转嫁还给了他自己。
他身体和棕色皮肤连在一起,长着鲜艳花骨朵和棕青色树瘤的部分不断张开又合拢,流淌出散发着淡淡腥味的粘稠液体。
“独一无二的红月。”
“生命与美丽的象征。”
“所有灵性力量的母亲。”
半身出现畸变征兆的戈斯塔尔斯强忍着灼痛,模仿着古时高地王国“节制派”苦修士的动作,维持盘坐的姿态,双手相交抱紧两侧肩膀,做出了一个像是在束缚自己的动作。
随着他虔诚的祈祷,窗外尚未完全登上夜空的红月投来了注视,点点绯红通过一居室唯一的窗户撒入房间,然后迅速转变成邪异的血红,照耀洗涤着动作像茧一般的戈斯塔尔斯。
在血月的作用下,不出两分钟,烙印在戈斯塔尔斯身上青黑色的气息边全部消散。
恢复正常的“魔鬼”松了口气,再次虔诚的崇拜道:
“您是永世的嘶吼者。”
“您是恶魔之父、欲望之母。”
“您是失心之神。”
“伟大的欲望母树,感谢您的庇佑。”戈斯塔尔斯沉吟两秒,郑重地念诵神名。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慢的走下床去,驱散起因自己受伤而出现在房屋中的藤蔓、树枝。
在北大陆,直接诵念“欲望母树”的尊名通常不会有很好的效果,但是用血祭沟通母树的另一个化身——传说中曾以古神之身行走世间的“宇宙暗面”和无处不在、夜晚真正的统御者“原始月亮”,往往都会得到顺利的回应。
这是“玫瑰学派”的祭司们一代代总结出的智慧。
神是万能的,作为每个人心中欲望的化身,母树无处不在,祂是红月,是恶魔,是异种,更是灵性本身。
北大陆的伪神不过是篡夺了过去造物主的一点权柄,怎么能和直接继承造物主一部分的母树媲美?
祂们至多依仗着权柄的力量屏蔽母树的一面,但永伴夜晚的红月,对应现实暗面的深渊,祂们面对母树的其他权柄又能做什么?
隔空反击打伤我的是一位天使……戈斯塔尔斯站在窗前,痴情欣赏着红月洒在贝克兰德繁华上的绯色,随着视线低移,一股不共戴天的怨恨又止不住的上浮破出。
“那位天使不在贝克兰德,离我很远,否则我就算有母树庇佑,也很难活下来……”
戈斯塔尔斯喃喃自语着。
“特伦索斯特有‘律师’途径的天使吗?”
“是哪件零级封印物?”
……
“姓名?”
“阿曼·斯通。”
“斯通女士,您能在讲一遍您今晚的遭遇吗?”
贝克兰德桥区,库伦警察分局的茶水间里,伊康瑟拿着笔录,线条刚硬明朗的脸庞带着温和的笑意,语气和善地问道。
在他的对面,一身暗红色长裙,身材高挑的阿曼女士,双手捧着一杯热茶,神色间残留着惊慌。
“警官,您一定要相信我,刚才的几位警官都觉得是我疯了,都不肯听我说话,他们……”
“我会相信您。”伊康瑟比了个手势,打断了阿曼,“但是您首先要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只有这样我才能帮您,才能替您想办法躲避灾祸。”
“好的,好的。”
阿曼连连应声,深吸了一口气,缓了几秒才有些吞吐地回忆起她今晚在秩序之钟下的遭遇。
“我今天下午去喝了杯咖啡,您知道的,《贝克兰德邮报》,我们的报社在周末一般没什么新闻的时候会提前下班。”
“我没有去北区的咖啡馆,那里太贵了!”阿曼不经意流露出抱怨的神色,转瞬又有些后悔,“可是贝克兰德桥,我住的附近这里,虽然咖啡便宜,可它的治安您是知道的。”
“这里简直就是小偷的第二个家,除了东区他们就最喜欢这……”
“女士,您请先说重点。”伊康瑟揉了揉他杂乱的褐色头发,不由叹气。
“好的,好的。”
阿曼委屈的撇了下嘴唇,继续说道:
“就是,就是我从咖啡馆出来后,想走近一点的路线回家,就没有走大路,绕进了香樟树街第二个岔口里的小巷。”
“然后我就感觉有点迷糊,等稍微清醒点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一头比两个我还要大的野狗压在了身下。”
阿曼的呼吸渐渐沉重。
“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畜生,只看到它伸出了大的可怕的爪子,对准了我的喉咙还有肚子。”
香樟树街的第二个岔口……伊康瑟适时附和道:
“然后,在这头野狗伤害您之前,您被一个能在火里跳跃,看不清具体长相的魔术师救走了?”
“是的。”阿曼点了点头。
密修会的魔术师也在追踪那头“恶魔”……他们和那头“恶魔”是什么关系?
伊康瑟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两个关键信息,本能想要叹气,又不禁想起了阿曼口中对所谓“恶魔”的描述。
困扰贝克兰德官方许久,连杀十数条无辜生命的疯狂开膛手,竟然是一只狗……
怪不得之前无法找到它的踪迹,我们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伊康瑟微微叹了口气。
“谢谢您的配合,斯通女士。”
“我们的警员一会会将您送回您的家里,请您就在这个房间等一下。”
……
如伊康瑟所说,“机械之心”的成员担当起了阿曼的保护工作,将她送回了她在贝克兰德桥附近的住所。
回到公寓的阿曼站在门口,手指抵在右眼眼眶下,与泪痣相平。
她挑逗着那戴着厚厚眼镜的“机械之心”成员,看着年轻警员满面通红地慌张逃开,心情十分愉悦。
“真是小男孩。”
说着,阿曼关上了门,转身就要走向卧室。
她目光投向了二居室内空间有限的客厅,只见一方餐桌旁,一位半高礼帽下用镜子覆盖了脸庞的绅士和身影不真切的“人偶”平分而立,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克莱恩坐在餐椅上,稍向后靠,双手十指交叉,语气从容而自然。
“晚上好,斯通女士。”
克莱恩:我当初怎么就敢招惹祂?
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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