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命运的警告
第158章 命运的警告
容貌柔美的神使打量着丰收教堂相对简陋的陈设,活动着五指,指缝中留下粘稠的血块。
某种虚幻的感觉逝去,A先生又看见了教堂中竖立的奇异蜡烛,看见了它的漆黑烛芯和苍白火焰。
刚才被“黎明骑士”打碎的地面、破坏的椅子和斩断的一根根蜡烛恢复到了战斗前的状态,看不出哪里遭受过损害。
原本屹立于对面的乌特拉夫斯基主教不知什么时候,已跌坐在了教堂第一排的座椅上,正由埃姆林搀扶着臂膀,脑袋沉埋进一双宽大的臂弯,紧紧捂着两侧的太阳穴。
泪水从他的脸庞滑落,发丝间掺杂银白的主教猛地打了个哆嗦,在埃姆林机警地目光和来自A先生的审视中抬起了脑袋。
他略显浑浊的眼睛满布泪水,多有皱纹的脸上交错着哭泣的痕迹,看呆了搀扶着他的埃姆林。
神父竟然被打哭了?
他竟然被打败了,而且只坚持了不到半分钟!
这就是极光会的神使,原来族内关于他们的传言不是假的,真的有这么强!埃姆林动作僵硬地向后退步,松开搀着乌特拉夫斯基神父的双手,无措的擦了擦。
想想前两天他偶遇神父被两三下擒拿,再看看现在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质的“牧羊人”简单解决神父,在梦境中杀死了他一次,埃姆林就克制不住的胆寒。
嗯,极光会的神使都是不逊于我们血族的俊男美女不是谣传,实力超出一般非凡者的想象也没有水分……
埃姆林视线小心向上移动,刚碰到A先生那张雌雄莫辨的柔美面容,就被仿佛蕴藏着鲜血的双眼刺穿,目光一下又低了下去。
“应该没有问题了。”A先生没追究埃姆林的小动作,对仍沉浸在感怀和喜悦中的神父说道。
乌特拉夫斯基主教嘴角一点点勾起,慈和地笑道:
“赞美仁慈的众生之父。”
“感谢你的帮助,品格崇高的神使。”
“赞美全知全能的造物主。”A先生单手在胸前划出倒吊十字,微微摇头,“这是主的仁慈,我只是在贯彻主的意志。”
“赞美众生之父。”
哪怕是不怎么接触外界,沉浸在自己小世界的埃姆林,此时也跟着衷心赞美起了远在南大陆的真实造物主。
祂并非血族的原生信仰,但在帝国覆灭,血族失去女王,风雨飘摇之时,是主动肩负众生罪孽的神祗扶持女王的子嗣,于荒蛮的南大陆开辟了新的港湾,给陷于危墙之下的血族指引了一道生机。
就如同当初帝国如日中兴,众多血族将皇帝当作了自己的第二信仰,现今亲近尊敬真实造物主,也已成为血族中不可名说又确实存在的隐隐趋势。
完成神父的委托,A先生不同先一步离开的克莱恩,谢绝了乌特拉夫斯基主教的赠礼,只留下了一些秘密联络的渠道,便要匆匆离开教堂。
天色转暗,黄昏即将取代正午,充斥刺鼻气味的淡黄雾气隐约成型。
A先生刚跨出丰收教堂的门槛,后脚犹豫许久的埃姆林跟着也跑了出来。
“你……”
“牧羊人”站定脚步,一手警惕弯曲在腰间,半身扭转。
“什么事?”
他审视着跟来的陌生血族,猩红视线快速扫过了血族纤瘦身体上几个生命大动脉。
又一次被A先生用目光逼退的埃姆林不禁语塞,调整了片刻才重新开口道:
“埃姆林·怀特。”
“我是夏洛克·莫里亚蒂的合作医师。”
见A先生的眼神在他听到“夏洛克·莫里亚蒂”一词时明显不再凌厉,埃姆林松了口气,微微扬起下巴。
“我最近一段时间都要留在老家伙……嗯,母神的教堂做义工,不能随便离开。”
“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夏洛克·莫里亚蒂的地址,我还有些事想问他。”
如果是杰利·查拉图在此,肯定已经露出揶揄的讥笑,戳着埃姆林的痛点猛猛攻击。
只可惜,经历了教会高等教育的A先生早已脱离了低俗趣味,他不关心埃姆林的遭遇,也懒得去揭穿血族对自己当下处境的粉饰,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
“可以。”
说罢,A先生动作利落的掰下了一节小拇指,扔到了埃姆林怀里。
“放在纸上,你会看见你想知道的答案。”
伴随话音渐远,A先生笼罩在暗红色长袍下的身影塌缩融进地面,和日光投在教堂房檐上垂下的阴影化作了一片。
独留在原地的埃姆林双手捧着A先生的小拇指,浑身上下都突然轻松。
他看向手中的小拇指,有股想哭出来的欲望。
“这就是机会!”
只要说服夏洛克·莫里亚蒂,想办法让他帮自己联络上族内的长辈,哪怕是给他找一份需要战斗冒险的工作,也都不用继续被神父困在教堂里背那该死的圣典了。
母神在上,请您保佑我!
……
“你的医生,说什么吗?”
驶向东区的马车上,莎伦身形不显,只有声音回荡在车厢。
“定期服用促进灵体恢复的药剂,让我少动用非凡力量。”克莱恩重复了遍埃姆林的医嘱,微微一笑,“考虑到我们尚未完成的任务,我应该没办法遵循埃姆林的建议。”
他正要前去东区,去拜访埃德萨克王子投资的济贫院的管理员——疑似“观众”途径中序列的艾格隆。
仔细算算,这个时间艾格隆管理员应该已经看到了昨晚脱困的所有无辜女孩。
我刻意等了半天,在他印象中,夏洛克·莫里亚蒂是一个接触了非凡,有间谍嫌疑的外国人,和昨晚刺杀卡平的侠盗“黑皇帝”不可能是一人,我现在才通过背后间谍组织的暗线,了解了事情的表面上的全貌,去归还他借给我用于占卜的济贫院成员个人物品,完全是合理的发展。
不对,威尔·昂赛汀也在济贫院……克莱恩本满意颔首,扬起弧度的嘴角又一点点沉了下去。
几分钟后,马车驶达有着白色外墙和“审判之剑”简易涂鸦的济贫院。
克莱恩有意提醒莎伦,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和平时一样,两人一起迈进了济贫院的大门。
种植着几棵树叶凋零的观赏树的院子中清冷无人,连克莱恩熟识的老科勒的身影也没有出现。
克莱恩穿过空荡的院落,按照上次来时的记忆,顶着躲在房间中众多流浪者冷漠疏离的警惕目光,走到了艾格隆办公室的门口。
他轻轻叩响了大门,虚掩的门扉被他的动作推开,办公室内空无一人。
直到克莱恩在门外等了一会,退伍军人管理员才绕过走廊,缓缓出现在他的视野内。
看到克莱恩来访,艾格隆的脚步稍顿了顿,随后又恢复平常。
他对克莱恩点头示意,请这位意料内的拜访者进了办公室。
两人落座,办公桌后的艾格隆这次为克莱恩准备了茶水。
“被卡平绑架的姑娘和孩子们已经回来了,谢谢你的帮助。”
克莱恩浅笑接过了样貌不扬的茶杯,不敢邀功。
“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帮,你如果要感谢,应该感谢那位神秘的侠盗。”
“侠盗?”艾格隆被克莱恩的话逗得难得嘴角浮现弧度,“我即使退伍,也还在军队中保留着一个闲职。”
“我的立场,我的身份,都不允许我去感谢一个公然违反了王国法律的盗徒。”
盗徒……克莱恩笑脸一僵。
“你真的认为报纸上报道的全部是真实的?”
艾格隆欲言又止,默默叹了口气。
“我当然知道王国的警察都是什么德行。”
“我不是说所有的警察都是……”
他脸色变了变,又是重重叹息。
“好吧,于个人层面,哪怕是为了那些惨遭黑帮毒手的孩子,我也该谢谢他。”
这就对了么……感到小小满足的克莱恩笑着从大衣内侧取出了一把梳子。
“既然她们安然回到了济贫院,我也没有拿着这东西的理由了。”
“也感谢你。”
艾格隆深深看了克莱恩一眼,收回了桌上的梳子,打算过会给它的主人,济贫院里的一个小女孩埃米。
也许是巧合,又也许是这两天过于疲惫,总之管理员先生忘记了向克莱恩索要威尔·昂赛汀的千纸鹤,克莱恩本人也正好没想起来。
交接完最重要的信物,两人又寒暄几句,克莱恩便主动提出结束拜访,离开了艾格隆的办公室。
他沿着来时的路走出济贫院的二层房屋,又一次看到了衰败院落内凋零的树木。
那树木下,一个小小的身影靠坐在其下,灵活翻弄着一副略显陈旧的塔罗牌。
周围顿时悄无声息,风声不再流入“无面人”的耳郭,它们被无形的力量驱散,包围着光秃秃树干附近一片区域,形成了闭环。
威尔·昂赛汀放下了手中把玩的纸牌,抬起头用那双清澈的银眸扫了一周,隐藏在空气中的莎伦便不由自主地灵体化,身体主动显出轮廓。
她愕然注视着这个浑身昭示着危险与神秘的孩童,手指颤动。
脑海中,喀嚓一声脆响,克莱恩方才因巧合而忽视的细节接连浮现。
他瞟了眼完全不知情况的莎伦,主动向前,取出了放在口袋里的千纸鹤。
“谢谢你的幸运,昨晚的行动很顺利。”
“诺,物归原主。”
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不想和这些存活了不止多长时间的老妖怪,活跃在上个乃至上上个纪元的地上天使有一点一毫的联系。
“不用了,你拿着吧。”威尔·昂赛汀摆了摆手,重新拾起塔罗牌,熟稔打断了纸牌的顺序。
他盯着纸牌的背面,渐渐放慢了手上的速度。
“我有预感。”
“你的危机远没有结束,过段时间你还会需要幸运的。”
还有情况!
这是克莱恩的第一反应。
他嘴角抽搐,克制着捂脸的冲动道:
“我听过一句谚语。”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威尔·昂赛汀牙痛似的抿着嘴,“这句话真的很应景。”
他不去看纸牌,仰起头望向了克莱恩。
“其实这句话只说了一半。”
“命运的馈赠,不过是对你所付出的所给予的回礼。”
只有十一二岁的孩童靠着树干仰望天空,耷拉着的嘴角看上去颇为委屈。
“这句话在我们的途径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我们想要获得什么,往往要先付出相应的代价。”
“命运是非常公平的,除非我能成为真正的命运,否则都要遵守规则。”
克莱恩眉头一跳。
“你愿意主动帮助我,是因为你在我身上看到了帮助你成为‘命运’的可能。”
他话音一出,本就耷拉着嘴角的威尔·昂赛汀一瞬间愣住了,看着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好在这位天使没有真的失态,吸了两下鼻子,大声道:
“没有!”
“我在你身上没有看到我能成为‘命运’的可能!”
“就算你愿意帮我,你觉得祂会同意你帮我薅掉乌洛琉斯那条蠢蛇身上两块肉,再免费送给我的可能吗?”
让“诡秘”妥协,那确实不太现实……克莱恩下意识摇头,心中不由腹诽。
不过你为什么一直称呼真实造物主的教皇“蠢蛇”?
漂浮在克莱恩旁,落后“无面人”半个身位的莎伦则先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何等亵渎的对话,精致似人偶的脸不禁更为煞白。
威尔·昂赛汀被“怨魂”小姐的小动作吸引,瞟了一眼,继续说道:
“总之,我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了些好的发展。”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你也可以去找蠢蛇,祂比我还要强一点。”
那还是算了,一个查拉图就够我受的了……全然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的克莱恩掐灭了这一可能,收回了千纸鹤。
他犹疑了两秒,做了次安慰大于实际意义的占卜,然后才说道:
“那我以后怎么联络你,到这里来?”
“不用,你随身携带千纸鹤,我可以在梦中和你见面。”威尔·昂赛汀手中飞舞的纸牌终于停下。
他看也不看的抽出一张,扔给了克莱恩。
“你该离开了。”
“还有五分钟就是劳动时间,我还要帮莫拉太太收拾厨房。”
以幼年面孔示人的天使从两个中序列身边擦肩走过,克莱恩站立在原地。
他和莎伦抱着各自不同的心态,或是沉思,或是恐惧,都没有去看天使离开的背影,两者目光全然被手中的塔罗牌吸引。
那是一张“恋人”牌。
满血复活!
今天可算输液结束得比较早,更新时间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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