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到岸
第229章 到岸
月光逐渐被乌云遮住,衬得曲拐街道中燃烧的仓库更为显眼,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早已离开,赶来救火的本地反抗军没人发现她,她所性不按最初的计划,利用提前布置的镜子离开,走在了街边,一步一步,丈量着太久没回望过的故乡。
距“红天使”斩落高地最后一任国王头颅,已有十一年,她也远离了高地十一年。
夜晚的街道上静悄悄的,只有着火的几间房子周围略有嘈杂。
棕色肌肤的孩子扒着只有木框的窗户向外张望,眼里映射着远处火海摇曳的橘红,满是好奇和艳羡。
倒不是他们想自家房子也着上这么一场大火,只是自从殖民政府在加斯帕一带被打跑之后,新入驻的高地人组成的反抗军,便设置了宵禁,禁止一切非“军用”的明火在夜间出现。
所有人都必须待在家里,随便外出会被抓走,无处可归会被抓走,就连家中有人生病,急需寻找医生救治,也必须等到第二天早上,否则就是违抗督军的命令,要被抓去港口,抓去不知道多远之外的某处战场,幸运一点的可能会被推上祭坛,回归神的怀抱,早些脱离这予人无尽绝望与痛苦的人间。
对于加斯帕的居民来说,晚上的火,是个稀罕物件。
借着这一点从别处透来的,小小的光源,木窗棂后的小孩抓紧机会,到处张望,这瞧瞧,那看看,看完家门口熟悉的一片,见睡着打鼾的父母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几乎没什么犹豫,挤着伸出了头,试图看清街道另一边。
“啊!”
孩童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叫。
街道那边,一位对他来说,美丽如同天使的少女正静静伫立,偶有几缕细碎金发飘在风中,遮住透彻纯净的湛蓝眼睛,一身繁复规整的宫裙夜一般的颜色。
但比起美貌,少女更让他在意的是那与北大陆人别无二致的白皙肌肤和深邃长相。
生在运河边的小城,高地灭亡后出生的他,没见过首都来的“玫瑰学派”王室祭司,更没听说过高地王室也是白种人的传闻,在看到少女的第一刻,错把少女当作了迷路的某个北大陆贵族子嗣。
也只有贵族小姐们,能有这么好看。
可是加斯帕几年前就看不到因蒂斯人了,不是都说弗萨克人很高么,我看她也没那么高……忽然,孩童有些担忧,害怕少女被反抗军发现抓了去。
与美丽共情是绝大多数人的缺点,多亏加斯帕摆脱因蒂斯直接殖民多年,没怎么受过因蒂斯人当面压迫的孩童,很轻松的就放下了种族间的仇恨,焦急间想要开口提醒,又因害怕父母斥骂,犹犹豫豫不敢做出决定。
少女同样注意到了孩童,她歪着头看过来,精致胜过宗教画的面容让没见过世面的孩童羞的低下了头。
莎伦打量着这只有自己一半年纪的孩童,还不等她看出更多,孩童被惊叫声吵醒的父母,已伸出一只大手,从后面提着孩童的头发,一把拽了回去,隐约还能听到用都坦语克制的训斥声。
砰的一声,窗户被锁上了,孩童偷偷卸下的木板被重新叩了上去,关闭了他和宽广天地连接的桥梁。
莎伦看着这一幕,没说什么,很快移开了视线。
……
“呦,大小姐。”
又是杰利·查拉图那熟悉的讥讽和调侃,刚进到安全屋内的莎伦脚步一顿,选择无视杂音,先汇报任务。
“我炸掉了他们制作成瘾性药品的地下工厂和仓库。”
“有遇到麻烦吗?”A先生随口一问。
“没有。”
“那就好。”
点了下头,A先生从长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裹,巴掌大小的物品,托在莎伦面前,展示给她看。
扫了那物品一眼,莎伦看着A先生,没有去接。
“我们从负责港口的‘活尸’身上找到的,A说是‘欲望母树’信徒邪恶仪式的产物。”
杰利·查拉图见不得两个哑巴演默剧,主动充当起交流的中间人。
“在杀掉那个‘活尸’前,他把自己的血浇到了这上面,不过A说问题不大……”
不等杰利·查拉图说完,一向秉持极简原则的莎伦眉头明显一蹙,用手指挑开了用于包裹的手帕。
草叶枯萎外杆上附着血肉的人偶重新暴露在空气中,两颗后长出的眼睛一动不动,反倒因为没有继续汲取新鲜血液,浑身的血肉都黯淡了不少,看起来隐隐有腐烂的趋势。
“这是月亮人偶的一种。”
莎伦飘渺的嗓音冷的可怕。
“它已经醒了。”
“醒了?”
杰利·查拉图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回来的路上,他占卜过,这只月亮人偶尚未被完全激活,也没有预警到潜藏的危险。
再说,如果人偶已经苏醒,那“放牧”了“恶魔”的A也应该会感知到,他们返回的路上,A一直保持着“恶魔”状态。
“‘活尸’的献祭被打断了,它还不完整。”A先生眉头紧皱,向莎伦确认。
“不完整,但已经醒了。”莎伦本能解释道,精致不似真人的小脸皱成一团,和多年节制养成的习惯抗衡,“‘欲望母树’的信徒对这种仪式产物非常敏感,当初和‘战争之红’作战,他们就举行了大量的献祭,用仪式产物联络,传递各个城邦的情况。”
“等等,等等!”
听到这,杰利·查拉图终于反应过来。
“大小姐,你的意思是,虽然这玩意还没完整,A判断的也没有错,‘放纵派’的半神不能直接通过这个人偶降临到我们身边。”
“但只要带着这只人偶,我们就相当于海中不慎受伤的水手,随时可能引来鲨鱼群,被感受到人偶气息的‘异种’包围?”
大致是这个意思,莎伦点了点头。
屋内三人面面相觑,直到杰利·查拉图发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感叹。
“草。”
……
所以……A先生他们在不知情,哦不,不了解的情况下,把“玫瑰学派”的邪恶仪式产物,带回了安全屋……克莱恩花了点时间才理解信上说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是他没想到的。
从过往经历来看,A先生在他面前,一直都保持着专业、娴熟的作风,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对抗“欲望母树”邪教徒多年的神使会犯什么低级错误。
呼……克莱恩长舒一口气,为远在南大陆的A先生几人感到后怕。
如果不是有莎伦小姐这样熟悉“玫瑰学派”的“节制派”成员在,A先生的小组很可能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到当地反抗军和“异种”的偷袭,被包围绞杀,很难逃出。
真是惊险,相比他们的遭遇,我几乎没遇到什么危险,无论是“血之上将”赛尼奥尔,还是借助仪式降临的半神,都受到了牵制,没能发挥出全部力量。
仔细思考了片刻,克莱恩找出纸张,提笔书写信件。
不同前两次,这次他需要转达给A先生的信息较多,只能用纸张呈现,除非他愿意抽四百毫升的血液用于接下来的长篇大论。
圆腹钢笔吸满墨水,在纸张上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克莱恩先是大致复原了从登上“海盗猎人”号开始,直到潜入鲁恩风帆战列舰再离开,和赛尼奥尔交战后,搭上“黄昏中将”布拉托夫·伊万顺风船的全过程。
又相对简略的讲了下罗斯德群岛最近的动态,然后才进入正题,将和查拉图洽谈后的感悟和新总结的观点,呈现在书面上。
“……我们的计划有着不小的风险,和我接受的任务一样,很可能引起超乎预期的连锁反应……”
“查拉图殿下建议,你们可以把计划分享给驻扎在边境的边防军,让他们配合行动,放弃直接深入,以不断骚扰的形式,制造意欲发动大规模进攻的假象,逼迫‘玫瑰学派’往边境增调人手……”
他没有详写有关“锚”这一概念的种种秘辛,只是含糊的提醒A先生,一定要掩盖好莎伦的真实身份。
其实比起西拜朗,我这边一不小心把事闹大的可能更大……克莱恩顿了顿笔尖。
莎伦小姐毕竟只是那位高地“不死王女”的学生,严格来说,即使考虑了“玫瑰学派”内部的师徒传承制度,也算不上真正的王室成员。
作为一个边缘且过早脱离高地土壤,远走他乡,很可能已经被“节制派”大部分成员认定死亡的普通成员,莎伦的重要性远比不过“海神”。
无论是对罗斯德群岛生活的原住民,还是目前在罗斯德建立了殖民政府的鲁恩和风暴教会,亦或是希望扩张海上影响力的特伦索斯特第二帝国,“海神”都是日后争夺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随意带走“海神”,相当于抽走了支撑罗斯德群岛摆脱鲁恩统治未来的桥梁下最后一根梁柱。
克莱恩还想提笔写些什么,刚有所动作,突然听闻门外走廊上脚步声越来越近。
守在房间角落的秘偶乔吉亚立刻起身,走到了房门前,抵住门把手,出声询问。
而克莱恩则抓紧这一机会,把基本写好的信纸装进信封,用手里的铁黑色徽章,召唤出为极光会服务的信使,送走了信件。
“什么事?”
“布拉托夫·伊万叫您上甲板看看。”乔吉亚转过身,颔首回答道,“他说马上到西弥姆岛。”
……
走上甲板,克莱恩发现“黄昏使者”号上健在的高层几乎全聚集在了这里,布拉托夫·伊万站在所有人之前,没有携带武器。
“到站了,戴着镜子面具的先生。”
打量了克莱恩脸上佩戴的镜子面具两眼,布拉托夫着重咬在“先生”一词上。
“比我想象的要快。”
克莱恩微微颔首,向左看去。
那里正是西弥姆岛上的另一座港口,属于岛上由鲁恩冒险家和隐姓埋名的海盗建立的私人黑港,相比一般港口收费更高,但好在不需要检查,随意什么人都可以登陆。
“我之前提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
布拉托夫的话令克莱恩脚下一顿,停在了舷梯旁。
你什么时候要找我合作了?
见克莱恩一言不发,布拉托夫也愣了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说了一个人名。
“路德维尔。”
想邀请我一块对付“地狱上将”,还有他背后的“灵教团”?克莱恩恍然大悟,装作方才只是在沉思的样子,侧过身子,盯着布拉托夫·伊万看了几秒才说到。
“我该怎么和你联络。”
“哈,你知道怎么把消息送到我手里。”布拉托夫笑道,“你问你的手下,他们什么不清楚。”
通过拜亚姆上海盗们的联络站?
克莱恩不再多说,面向甲板脱帽致意,然后在“黄昏中将”和他下属的目视下,和秘偶一前一后,走下了舰船。
他需要暂时换一个身份,前往拜亚姆,和那里群岛分部的情报局成员会合。
……
一夜暴雨后,坑坑洼洼的海防街满是大大小小的水坑,皮肤棕红的土着脚夫来来往往,在雇主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搬运着行李。
达尼兹目视着来来往往的土着,手提着行李箱,一副刚刚下船来不及住店的打扮。
他边搪塞着试图拉客的脚夫,边辨认道路,时而转向,时而借助障碍回视,很快便来到了临近码头仓库的一排房屋。
巨大的木制牌匾被狂风吹的歪歪斜斜,站在小酒吧门前,达尼兹第一次停下了脚步,眼中隐隐划过狐疑。
“黄金梦想号”刚刚结束和“黑色郁金香号”的战斗,他的假期也因和“地狱上将”路德维尔的冲突,足足拖了一个星期才被船长批准。
可能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缘故,达尼兹现在看什么人都像是敌人,抱着十二分的警惕。
在这种忐忑的督促下,达尼兹不想多在街上停留,按照事先约好的节奏敲响了面前酒吧的房门,间隔三长两短。
等待了几秒,他听到脚步声,看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哈哈,老林恩。”
老联络员满是皱纹的脸也露出笑容,两人拥抱了下,达尼兹半是关切半是小心道。
“最近一切正常吧?”
“正常的很。”老林恩摸了摸脸颊,笑着回应。
今天思路不太清晰,只能说状态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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