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观楼
这日,王金石与大柱去北城找高城,准备顺便看看北城的情况。因为汴河的缘故,泗州城分为南北两片。之前他都住在南城,所以这北城,还是这么多天来,头一次正式看到。
走过石桥,看着桥下的河面,和岸边的房屋。他突然想起夜麒麟临终时,说石头桥下去有个铁匠,还欠人家一把刀钱呢。
让自己去帮他付账,他感觉这位老哥,真是个实在人。
于是掉头重新上桥,大柱见他上了桥又回头,便问他:“大哥,你这是去哪?”
“到了你就明白了。”
铁匠铺内,一名汉子正在与铁匠谈话。
“陨铁能打吗?”
“陨铁?多大的陨铁?”
“有七八斤重吧!”
“要打什么?”
“要打一把钢刀,能削铁如泥的钢刀。”
“都用来打一把刀?”
“是,都打一把。”
“这么重的钢刀?一般人使个一、二斤的就够了。”
“那你不用管,只管打出来便是。”
“陨铁材质都不一样,要看了才知能不能打。东西你带来了吗?”
“没有,你可以跟我去看。”
铁匠思考了一下,“在哪儿?”
那汉子回道:“就在北城,过了桥,往北门去的老街上。”
“行,你们那有炉子吗?”
“有,什么都有,就是化不了这块铁,听说你能行,所以才来找你的。”
“那走吧,你带路。”
说完那汉子便带着他去了。
过了一会儿,王金石和大柱来了,大柱看到一个铁匠铺子,门开着,里面却没人。
“有人吗?有没有人?……大哥,没人。”
大柱走到门口叫了几声,王金石看了看四周,问了不远处一户人家,说铁匠可能出去了。
王金石看了看,只说道:“走吧,咱们下次再来吧!”
二人只得又向北城去了。
铁匠随着那汉子,来到北城,走进一条老街。行了不多远,路边有一个大院子,进了门。正堂上坐着一名道姑,正闭眼打坐呢。中间摆放着一尊弥勒佛像。
两侧墙壁上,各摆放着四把刀。共八把刀,样式各有不同。
她侧面坐着一位小姑娘,头戴纱帽,脸蒙着一条白色纱巾。只能看见一双清眸,在弯弯的眉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勇哥回来了。”
“梁知师妹,师傅在哪?”
“在后院呢!”
“好,那我去了。”
“好,勇哥。”
铁匠觉得奇奇怪怪,那道姑从头到尾,并不说一句话,也不睁眼,这位小姑娘在家中又蒙着面。
随着那勇哥进入后进,过了院门,走到一间房门前。见门上有一副对联,写着:
朝闻龙吟舞山河,暮听凤哕伴霞栖。
进门正对着的,是一张八仙桌,一边一把太师椅,左边椅子上坐着一个黝黑的汉子,约莫四五十岁。脖子上满是纹身,手臂上也能看到,想来身上也是纹了。
“师傅,铁匠来了。”
“这位铁匠师傅,如何称呼呀?”他放下手中的一把小刀,开口问道。
“我姓董!”
“董师傅。”
接着又说道:“我们请董师傅来,是我们得到一块陨铁,想把它打成一把乘手的刀,你看一下,我画的刀型。”
“我还不一定能打呢,还是先看东西吧!”
“我既然找你来,就表示我认可你这个人了,你就放心的弄吧。来,先看看画,看完了再带你去。”
“好吧!”铁匠上前看了看他画的刀,外形大体如雁翎刀。刀侧有血槽,从刀尖开始,背部有细密的倒刺。还标有长度,刀刃就足有四尺长,这个长度,已经是很长了。
“看完了?看完了刘勇带他去试一下吧。”
说着,他从桌后案上拿下一块圆石,或者说铁球。只见那铁球通体漆黑,铁匠接过一试,感觉十分得沉,应是一块好铁。拿在手里,感觉虽不是一个标准圆球,表面却是十分细腻,圆滑。
刘勇带他去到侧屋,里面打铁的家伙应有尽有,炉子都已经生好了!他把铁球钳在火上,推了几下风箱,观察着铁球的变化。
烧了一会儿之后,铁匠说道:“这个炉子火力不够,要想烧动它,估计得重做一个能聚火的炉子。”
“那你去和我师父说吧!”刘勇又和他去了后堂。
“这个应该可以试试,不过可能要重做一个炉子,还得请炼妖帮忙。”
“我不管你找哪个妖帮忙,只要能打出刀来。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只管去做便是。”
“这时间上可能会慢一点,另外费用也不会低。”
“不急,你慢慢弄,但是刀必须要好刀,我这人就是爱刀。银钱都是小事,你只管提。”
铁匠想了一会儿,时间给充裕了,银钱还不会压价,开了个价:“十五两银子。”这个价,在明初,已经是不低了。
“好!尽管去弄吧,刘勇,先带他去取十两银子。”
“是!”刘勇行了礼,又带铁匠出去了。
铁匠在后院门口等候,突然冲出两个光头,却不是和尚。一个追着另一个,嬉戏打闹着,大约也有四十岁了。
后面那人边追边喊:“我要吃糖!给我吃糖!”
前面那个却道:“唉……不给,我就不给。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二人一转眼又冲进另一层后院,消失了。怕不是两个疯子吧!铁匠心里想道。刘勇过来,见他表情,就解释道:“二位师叔是俩个玩童,不必在意。”
“哦!没有!”铁匠尴尬的笑笑。二人一起出门去了,前厅大堂里依然是那二人。
北城大街上,王金石与大柱闲逛着,大柱一边走,还一边给王金石介绍。
“这富户都住在北城阿,北岸街上那是繁华地段,大的酒楼,勾栏,戏院都在这片。文人墨客,南来北往的商贾,都在这里歇脚。城北还有五大佛教名刹,僧伽塔。出了城,便是淮河,东边又是洪泽湖。”
“南北大运河从此经过,东西方向又是淮河,又是汴河的。难怪如此繁华。”王金石也不住感慨。
“还有祖陵就在城西北,每年祭祖大典都要进行,那也是每年都有的大事呢。”
“嗯。”
“城北还有七座学院,文人士子也都聚集在此。前面有一座楼,叫观楼,是泗州城最大的官办酒楼,这两天高城就在那里。”
观楼果然是泗州最大的酒楼,首先看见的却是一片花园,梨花如雪般开放,一些草地上也落满了白色的花瓣。花园前是一石牌,石牌坊上刻着两个大字。过了牌坊就进入了花园,道分三路,左右两侧满是各种骏车宝马。
石条铺设的小道蜿蜒起伏,约行了二百步,才进入酒楼腹地。一栋竹楼并不高大,楼边是大片的池塘,可以看见成群的白条,随性而游。池塘外延联通一片湖泊,一眼难望到尽头。
竹楼外分出几条小道,通往各处小楼,它们有的是依水而建,有的干脆在一座座小岛之。由精致的木桥联通,两旁种着各色树木,花草。
快进门时,路旁的鹦鹉欢快的叫着,跳跃着。
朝门内望去,一个男子被倒推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瘦小的女子。
那男子对那女子说道:“你这女子,怎地这样凶?”声音却有些露怯。
“我凶吗?我是有凶,可是我从来不无缘无故的凶!”小女子的声音十分的少见,说娇不娇,说嗲不嗲。
“我好歹也是这酒楼的客人,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嘛?”
“什么待客之道?你是什么客,不要以为古人云来者是客,你来了就是客!”
“我怎么不是客了?”那男子一仰头,努力的不让自己在气势上败下阵来。
那小女子却咄咄逼人,“你是客?你是哪门子的客?你是买我们家酒了?还是花钱听我们家戏了?还我们家的待客之道!你是客吗?”
她每说一句,就上前一步,她上前一步,那男子就被逼退一步。
眼看自己连连败退,男子进行了反击。
“你们就是这么对对客人的吗?你家东家呢,当心我去告你。”
“我们东家!你配见吗?我就告诉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你可听好了,我们上头是五品官爷教坊司使。你这个又好色又小气的老色鬼!每天就点一碗茶,在这里能盯着姑娘看一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显得你眼大是吧?”
这不是高城吗?王金石与大柱目瞪口呆,被这女子犀利又温柔的骂声惊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女子后面跟着四个小厮,抱手淡定的看着,应该是习惯了这种事。
这时从外面来了几个人,两男两女,两男都是书生打扮。其中一个女子笑着说道:“玉兔姐又训人了!”
“不是我训人,是他在我这当老鼠!”
好厉害的女子,王金石在心里想到。
高城一转头,看见王金石和大柱,顿时心里凉了半截。居然在上司面前丢了这么大脸,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金石朝他招招手,让他过来。高城只好乖乖的站到王金石身后,低声称呼,“公子。”
那女子一看,斜眼说道:“呦!发骨头的来了?”
高城一听,就要与她争辩。王金石感觉她这说的话,似乎是指那个意思,就拉住了高城。
那边新来的人中,一个书生问道:“玉兔姐,这种人,赶出去就行了。”
另一个书生却说道:“折良,不用赶,人家也没做什么过分之事,不必赶他们走吧?”
那玉兔姐对着那个叫折良的说:“孔明哥哥!这个人这几天一直在这里,也没花几个银子,想到处看,一看就不是好人。”
原来叫孔明,那折良应当是他的字了。
王金石朝他们抱拳道:“这位既然是说我的兄弟不花钱,那我今天就花几个钱。这观楼不就是开门迎客的吗?这位孔明兄,你说是吗?”
王金石行的是武人的礼,那孔明见他问自己,也作揖回礼道:“是,观楼是开门迎客的,只要你出银子,不做坏事,自然留得。”
“这话说的,应该是最近有不少坏人来吧。”
另一个书生对王金石说道:“仁兄勿怪,最近确实有些坏人,来捣乱。大家不必互相争斗。”
“好!”
玉兔拉着他的胳膊道:“强哥,你不要太心善,不知道坏人有多坏。”这强哥是一个秀才打扮,王金石在心中把他记作强秀才。
“唉!子曰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必敬之。此事暂且不论,玉兔姐姐不是说今天下午有新戏吗,且待我等进去听戏,看看倒底是何等佳作!”
“是有新戏,我们家请的北曲名家,新排练的,包你满意。不过赏银是少不了的,就怕有些啃骨头的出不起钱!”玉兔说完,还看了王金石一眼。
“哼!不就是银子嘛!爷多的是,咱也听听是啥新戏,试试这观楼的名酒。多少银子,只管开口。”王金石自然不会示弱。
“十两!”说完,她伸出手,准备看王金石的笑话。
“才十两,先给你二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