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冯洛妍

东宫

太子司马彦在桌案前，一笔一划细心描绘着那个走进他心里的人。

司马彦的画技乃是自己的父皇亲自教的。他父王的画技乃是帝师冯太傅教的。

冯洛妍的画像是冯玉良亲笔画的。他不想自己的女儿进宫，所以他把洛妍画的很是平庸。

落月也缠着爹爹给自己画像。她的病还没好，就不愿意在榻上躺着了。

外面的雨终于停了，还出现了飞虹。洛妍牵着妹妹在廊下看飞虹。落月高兴的欢呼雀跃。冯玉良握着柳如烟的手，站在窗前看着两个女儿。夫妻二人都带着温馨的笑。

司马睿拿着酒壶，半躺在廊下的长凳上。白衣如雪，三千墨发随意披散着。一双雪白色的靴子，不染尘埃。

司马睿看着天空的飞虹，就着酒壶喝了一口，微微一笑：“你是不是也在看飞虹？”想象着她看到飞虹时开心的笑，想着她一蹦一跳像只小兔子一般可爱的模样。

顾辰看着自家主子的样子，都替他着急。又不敢上前说话，只能一个人躲在柱子后面对着柱子说：“喜欢就去追呀！一个人在家里喝闷酒是有什么用。堂堂七王爷在家里单相思。”

“顾！辰！”

“主主子，您有什么吩咐。”他嬉皮笑脸，又有些胆怯的从柱子后面探出个脑袋。

“你是不是皮痒了？来，陪本王练练！”司马睿眼睛微眯，带着几分冷笑。

顾辰腿一哆嗦：“属下知错，求王爷饶命。”

“你不是很闲吗？去把本王书房里要处理的公文，处理了吧！”他神情慵懒，望着天上的飞虹。

顾辰抱拳躬身退了出去。

太傅府。

洛妍的姨娘把女儿叫到她房里。苦口婆心：“妍儿呀你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争取被选进宫。你想呀！现在是太子妃，那以后可是要成为皇后的。再不济也得是个贵妃啥的。那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到时候为娘也能跟着沾光，说不定，你爹看在我生你一场的分上，能来我房里了呢！”用帕子都掩盖不住她贪婪的嘴脸。

洛妍皱了皱眉头：“姨娘，不可乱说。皇帝正是壮年怎可妄言。再说了，女儿并不想被选上。女儿不打扰姨娘休息了，就先走了”她不想和这个拎不清的亲娘说话。除了满眼的皇权富贵，什么都没有。

洛妍的姨娘赶紧拉住她：“傻孩子，胡说什么呢？怎么会不想被选上呢！我给你说，你可不能有这种不上劲的想法。男人靠读书习武才有出头之日。而我们女人靠的是什么，是男人！太子殿下是什么人，那是多少人一辈子都不可及的存在。能够嫁给太子，你这辈子就算熬出头了。你去和你爹说，他一定会让你顺利入选的。”

“萧姨娘！洛妍并不想被选上，并不想入住东宫！”她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萧姨娘：柳如烟的陪嫁丫鬟。在多次示爱冯玉良无果后，在冯玉良的吃食里下了药，爬上了冯玉良的榻，才怀了洛妍。柳如烟并没有怪她，反而对她照顾有加。亲自张罗着抬她做了贵妾。无奈她是个心气儿高的，总想着掌控府里的一切。冯玉良本就对她算计自己的事耿耿于怀，要不是柳如烟张罗，他根本不会理她。

那晚之后，冯玉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洗了一天的澡。皮肤都搓破皮了。还是柳如烟哭着说相信他，原谅他，不嫌弃他，他才罢休。经了这件事，柳如烟才真正知道冯玉良的心。夫妻二人的感情更好了。

萧姨娘在府里除了一个姨娘的身份，和该她享受的，在无其他。她每次想去伺候，冯玉良根本不愿见她。有一次他在书房办公，萧姨娘做了宵夜送过去，结果被冯玉良，连人带东西一起扔了出来。

萧姨娘去求了柳如烟，说自己怀着身孕，晚上一个人害怕，希望老爷多去陪陪她。柳如烟见她怀孕着实辛苦，就劝了冯玉良几次。冯玉良每次也都是去坐坐就走。有时候还会给她带些吃的，却从不留下过夜。

生下洛妍的时候，冯玉良根本不愿回府。那个女人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他，对夫人的不忠。

回来后，府里下人告诉他生了个女儿。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要个女儿，可是他看都没去看一眼。

萧姨娘生了个女儿，老爷都不愿多看一眼。这让府里的下人更不待见她了。本想着能用孩子把老爷留下，谁知道老爷连看都不看一眼。她丧心病狂到给孩子洗冷水澡，让她生病发烧。叫下人去请老爷来看孩子。冯玉良不愿去，柳如烟没办法只能自己去。看到病的哭声微弱的孩子心疼极了。赶紧请了大夫，又找了乳娘问了情况。她自小在深宅大院里长大，这些争宠的手段她一问便知七八。回头就和冯玉良说，自己要亲自教养这个孩子。

柳如烟说要把孩子抱过去养，他想都没想，直接让人把孩子抱过来，亲手交给柳如烟。并取名为洛妍。

喜欢女儿是真的，只是得看是谁养的。洛妍在柳如烟的身边得到了真正的关爱。夫妻俩对她是真心疼爱。柳如烟更是事事亲力亲为。

洛妍就这样无忧无虑的长到四岁。

这一天，大夫查出了柳如烟再次有了身孕。全家人都很高兴，萧姨娘也很高兴，。她觉得她的机会来了。设计在花园里，回廊里，主母的院子里等地方偶遇冯玉良。送夜宵，送点心，送茶水……总之哪哪都是她。这也着实把冯玉良恶心住了。他每天要去宫里给太子讲学，回来还要照顾媳妇，哄女儿睡觉，忙的是脚不沾地，还要应付萧姨娘。他烦也烦死了，直接让人禁了她的足。

总不能一直关着吧！关了她几日也就把她放出来了。她这次学乖了，只是要求把洛妍带走，说是替主母分担一些。冯玉良见媳妇确实辛苦，也就同意了。

洛妍跟着萧姨娘后，冯玉良和柳如烟怕下人怠慢洛妍，就把各种好东西可劲的往萧姨娘的院子里送。萧姨娘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

人呐，总是不知足。在柳如烟怀孕期间她就有了想要除掉她的心思。她想着，只要柳如烟一死，她就是府里唯一的女主人。到时候老爷就算再不喜她，也得让她出来管理后院。可惜冯玉良把柳如烟保护的太好，她观察了许久都没有下手的机会。

转眼柳如烟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她就有些心急了。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

这天她看到柳如烟在花园里散步。身边只带了一个小丫鬟。她觉得她的机会来了。她确认一下四周真的没人，就抱起洛妍，来到荷花池边上，奋力一扔。然后开始哭喊：“快来人呀！妍儿，我的妍儿掉水里了，谁来救救她呀！……”

洛妍在水里拼命挣扎着，她心里是心疼的，可是舍不得孩子，就得不到她想要的。如果真的淹死了再生一个就是。

柳如烟离得并不远，她听到哭喊就快步往这边来了。她看到洛妍在水里挣扎着快要沉下去了，她不管不顾得跳进水中。萧姨娘看到柳如烟下水心里就是一喜。事情正向着她所料想的那样进行着。

岸上的丫鬟着急的大喊大叫。很快府里的下人都来了。柳如烟是会水的。只是水有些凉，再加上她身子重。抱着洛妍上岸就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冯玉良听到下人的禀报赶紧来了。看到狼狈的坐在地上柳如烟，心疼极了。也不顾柳如烟衣服上的污泥，抱起她快步回了房间。又让下人把洛妍带回柳如烟的住处。让人把萧姨娘送回去，让她以后不得在靠近洛妍一步！

沐浴更衣后坐在榻上休息。她感觉到肚子很不舒服。冯玉良也不敢大意，叫来了大夫。大夫拔了脉表情凝重：“夫人恐怕不好了，胎儿可能要早产。得赶紧准备着了。如果生的下来固然是好的，如果生不下来，恐有性命之忧。”这可把冯玉良吓个半死，差点没撅过去。

他让人拿了他的牌子，去宫里请了太医来。太后又安排了两个医女，和一个管事嬷嬷来府上帮忙。至于为什么要安排一个管事嬷嬷，是因为太后听说了冯太傅府里那个萧姨娘的上位史。知道是个不安分的。再加上柳如烟是太后闺中密友的女儿，她见过几次，性子是她喜欢的，固而多操了点心。

果然，太医还在把脉，柳如烟就发动了。她在里面哭喊着，奋力的生产。洛妍和冯玉良在门外焦急的等着。洛妍本来很活泼的，可是今天她被自己的亲娘扔进荷花池差点淹死，而柳如烟却奋不顾身跳水救她。她听着母亲的哭喊心里很难过，这一刻她长大了，心智也成熟了。她拉着冯玉良的衣角带着满脸泪痕：“爹爹我要进去陪着母亲，她一个人在里面，屋里又都是她不认识的人，她肯定又疼又害怕。我不哭也不闹，让我陪在她身边就好。”语气带着恳求，带着认真，带着坚定，还带着一股说不清的东西。

冯玉良本来想呵斥她的，低头看到她挂着泪痕的小脸，呵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她点点头，让人去拍门。

管事嬷嬷看到进来了一个孩子，赶紧呵斥：“这不胡闹嘛！怎么能放一个孩子进来呢！快出去，快出去。”

一个小丫鬟行礼道：“是老爷让带进来的。”

“嬷嬷，让我进去陪着母亲吧！我保证不哭不闹。”她说着就跪下来了：“求你了。”老嬷嬷也有些为难。

“妍儿，听话，出去等着好不好。”柳如烟在里间咬着牙说。

洛妍起身，快速跑过去，奋力的爬到柳如烟的床头，抱着她的脸：“母亲别怕，妍儿陪着你。”

“好，母亲不怕，妍儿留下来陪着母亲。你听话，在一边坐着可好？”柳如烟咬着牙哄着。在场的人无不佩服当家主母对待庶女的态度。

洛妍亲了她的额头一口，快速的下了床榻，乖乖的站在一边等着，不哭不闹。看着屋里的一切，陷入了自闭。仿佛她根本不曾进来，可她又确实在床头站着。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手里握着柳如烟的发簪。没有人知道，她看着那一盆盆血水，从她面前端走时，她心里有多害怕。她小小的内心里想的是，如果母亲活不了，她就陪着她一起死。她的小手紧紧的握着发簪，定定的盯着柳如烟的肚子：“妹妹，快点出来吧！别在折腾母亲了。你快点出来，姐姐一定好好疼你。”她自言自语，好像魔怔了一样。屋里的人都紧张的要命，根本没人会听一个孩子说什么。可是柳如烟听到了。洛妍一遍遍不停的重复着，也给了她勇气。为了洛妍也得把孩子生下来。

屋子里折腾了一天，在月落西山时孩子才生出来。孩子小小的，哭的声音弱弱的。屋里众人甚是激动。没想到孩子还活着，虽是早产，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养活她。

“我母亲她怎么样了？快给我母亲看看。”在大家都被孩子吸引的时候，也就只有这一个小小的人还记得床榻上的人。医女赶紧给柳如烟做了产后处理。

当医女告诉她说，她母亲没事了，只是太累了，昏过去了时。她才让自己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一个四岁的孩子站了一天一夜。到底是怎么样强大的毅力才能支撑到现在。

索性太医就在府上，她倒也没事。

从此，落月就是洛妍的命。小小年纪照顾妹妹有模有样的。有时候比大人还细心。

洛妍没有隐瞒萧姨娘做的事。她不会包庇差点淹死她，还差点害死母亲和妹妹的人。以后只有姨娘没有亲娘。她的亲娘是柳如烟，永远都是。

萧姨娘被送去了乡下的庄子里。洛妍从此成了府里的嫡次女。直到洛妍及茾，萧姨娘才被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