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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无知论上神

龙中堂猝不及防,躲闪不及,惨叫一声,踉跄倒退几步,眼看就要摔倒,幸被柳含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勉强站住,却龇牙咧嘴地捂住心窝,再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没事吧?”柳含烟关切问道。

龙中堂一口气喘不上来,勉强苦笑着摇了摇头,却猛然看到风云会众人挥舞兵刃,嗷嗷乱叫着围攻上来,急忙忍着胸口剧痛,艰难吐出两个字:“小……心!”

可他话音刚落,柳含烟已把攻到身边的两个打手踢了出去,顺势转过身来,盯着南宫俊狠狠骂道:“狗东西,你死定了。”

南宫俊哈哈一笑,折扇一挥,大声呵斥道:“楞着干啥?都他妈上,谁先得手,赏睡三天,再卖到杏花楼。”

可他话音未落,却见十几个手下连连惊呼倒地,而他却连柳含烟用得什么兵刃、使得什么招数都没看见。

他大吃一惊,正欲喝问,却见眼前骤然闪现星星点点的寒光。

他登时惊悟,暗叫不好——难怪兄弟们纷纷倒地,原来中了臭丫头的蚊须针!

惊惧之中,他“嗤啦”一声打开折扇,上下翻飞,左右遮挡着闪身躲避,却为时已晚——小腹和四肢处像被数只蚊子叮咬似的几乎同时感到一阵刺痛——至少五六个部位已被蚊须针刺中。

所谓蚊须针,顾名思义,是一种像蚊子触角似的纤细暗器,韧性十足却又细又软,发射之人若没有深厚功力,别说远距离发射,即便面对面掷来,也不一定刺穿衣裳。

可柳含烟方才制服那些帮众之时,不仅和那些歹徒距离有远有近,而且几乎同时射伤众人,不仅这份功力让南宫俊等人震惊,这种天女散花般的暗器手法,更让他们闻所未闻,心惊胆战。

而且,更让南宫骏等人惊骇惶恐的是,他们被蚊须针刺中后,仅仅疼痛瞬间,便觉中针处由疼转麻,转而又开始发痒,顿时悚然惊悟——针上有毒!

刹那间,风云会众人乱成一团,再无斗志,有的大喊大叫落荒而逃,有的已经拔出暗器盘膝而坐,想尽快运功把毒血逼出体外。

而南宫俊踉跄后退几步,不及逃跑,也无暇疗伤,蓦得从怀中取出一支响箭,仓皇举过头顶,拉开引线,响箭发出一声尖锐的哨声,拖着长长的尾巴直蹿半空。

“找帮手?”柳含烟微微一怔,倏饶有兴趣地看着响箭飞上高空,不屑笑道:“有多少废物,尽管来吧。”

龙中堂更加惊愕,心想你虽胜得眼前众人,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万一人家另有武功高强之人前来增援,岂不糟糕?

他刚想到这里,忽听身后远远响起尖利的响哨声。

他急忙顺势望去,只见一枚响箭正在疾速升空,与这边刚刚燃烧殆尽倏然落地的响箭遥相呼应。

他霍然一惊,急忙看向柳含烟,正欲劝说,忽听东南和西南两个方向也先后响起尖利的响箭声,不有更加惶恐,急切劝道:“快走快走,好汉不吃眼前亏。”

“才不走呢。”柳含烟死死盯着南宫俊,狠狠道:“南宫俊,本要取你狗命,可你既然约了帮手,就留你瞪大狗眼,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你那些狐朋狗友。”

龙中堂更加哭笑不得,心想她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甚或是神经不正常?

可不管什么原因,他既不想在这里冒险,更不想丢下柳含烟一人在此逞英雄。

无奈之下,他急中生智,顾不得男女有别,一把抓住柳含烟的小手,二话不说,拖起便跑。

柳含烟虽然口出狂言,可也懂得人外有人的道理,眼见龙中堂铺下台阶,故作姿态地微微一顿,却被龙中堂抓得更紧,于是半推半就地跟着飞跑起来。

他们穿街过巷,很快跑过两个路口,眼见又到一个巷口,柳含烟灵机一动,反手拉着龙中堂踅身钻进巷子,跑向对面的另一条大街。

很快跑出巷口,龙中堂仓皇回顾,眼见身后并无人追赶,一口气放松下来,才发现早已汗流浃背,两腿酸软,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瘫坐地上,气喘吁吁道:“不行了不行了,累死我了。”

柳含烟虽然也累得香汗淋漓,可她毕竟是习武之人,内力深厚,远不像龙中堂这般精疲力尽。

眼见龙中堂实在难以坚持,她只好止住脚步,四下观望,只见街上人来人往一如往常,不由稍稍放心,好笑地看看龙中堂,正欲表示关怀,却见龙中堂抬手指向前方,好奇问道:“那是什么地方?怎么如此气派?”

柳含烟顺势望去,只见前方不远,一座斗拱飞檐的高大门楼赫然耸立在一片低矮商铺和民房之中的大街上,犹如鹤立鸡群,非常显眼。

她大感好奇,急忙拽起龙中堂,很快来到门楼下,只见门槛上高悬一块大红匾额,匾额上烫着三个金光大字——娲皇宫。

“呀,真好。”

她喜上眉梢,轻呼一声,拉着龙中堂径直推门而入,穿过前院,跑进大殿,忽又倏然止步,满面惊疑道:“奇怪,从进门到现在,一个人没见。”

“可不是么?”龙中堂还没完全缓过劲来,有气无力地依靠在门框上随声附和:“没人上香礼拜尚可谅解,居然连个看守都没有,有点说不过去。”

“数典忘宗!”柳含烟悻悻嘀咕一声,径直走向大殿正中的神像,若有所思道:“也许另有缘故,等我拜祭娘娘后,咱们赶紧离开。”

“没问题,你拜吧。”龙中堂终于缓过劲来,随着柳含烟看向神像,不无诧异道:“奇怪,女娲不是蛇身人面吗?为何塑成个大美女?”

柳含烟刚刚走到女娲神像前,闻听此言,头也不回地嗔怪道:“没有娲皇娘娘,就没这个世界,更没你我之辈,你怎能毫不恭敬说三道四?”

“不敢不敢,我可不敢亵渎神灵。”龙中堂双手连摇,解释一声,却又微笑反驳道:“若说女娲补天和抟泥造人的传说,在下倒也略知一二,若说没有女娲便没有这个世界,实在不敢苟同……”

“闭嘴!”柳含烟蓦得转身回头,俏脸一寒,厉声喝道:“不准胡说八道,亵渎神仙。”

眼见柳含烟勃然变色,龙中堂吓了一跳,心想这丫头有些古怪,万一二话不说打我一顿,我可没地方诉苦。

一念至此,他急忙按下满腹疑惑,放弃辩解,赔上笑脸,唯唯诺诺道:“是是是,我闭嘴,我闭嘴。”

柳含烟轻哼一声,转回身去,而龙中堂生怕无意中再得罪于她,也不敢再多言多语,故作若无其事似的,优哉游哉,踱着脚步,好像参观旅游似的,细细观摩整座大殿。

大殿宽约两丈六七,长约三丈五六,高约两丈有余,还不算中间的斗拱起脊,横梁斜撑。

可惜的是,整座大殿被烟熏火燎的乌七八黑,不仅诉说着香火清淡、无人整修的尴尬和无奈,也显示出此庙的沧桑岁月和深远年代。

大殿正中,供奉着正襟危坐的娲皇神像,尽管早已落满厚重尘土,显得脏乱不堪,可依然能看出当初的绰约风姿。

她貌相端庄秀丽,左手抱一婴儿,右手执一拂尘,目光恬静深邃,凝望大殿门外,似乎在遥望什么,又像在倾听什么,亦或是在思索什么。

在她左边,侍立着一位身着白衫的窈窕少女,清秀俊美,仪态万方,手执一柄长戈,昂首挺胸地凝望大殿门外。

右边侍女虽然一袭黑装,稍显瘦弱,却也婀娜多姿,神色肃然,双手捧着一本账簿似的竹简,面向娲皇,微微躬身,好像在诉说着什么。

娲皇和两位侍女之间相隔三尺有余,从她们之间的缝隙里,清楚看到她们身后墙壁上还画着两只展翅翱翔的巨大神鸟。

神鸟侧身向外,相向而望,长长的嘴巴里喷出两团云朵状的巨大火焰,一左一右,托起一幅金边红底的巨大匾额,上书“万世母仪”四个烫金大字。

龙中堂博览群书,见多识广,一见这几尊神像,顿时若有所悟,暗自合计:正神既是女娲,这两位侍女应该是传说中的九天玄女和九幽素女。

据说,九天玄女掌管天下兵戈战乱,决定交战双方胜负存亡,所以这个手执长戈的白衫女子,应该是九天玄女。那么黑衣侍女就是九幽素女,而她手中所捧竹简也就不是寻常书籍账簿,而是掌握人间万物生死轮回的生死簿。

饶有兴趣中,龙中堂从九天玄女和九幽素女依次往下,细细打量,只见两位侍女下首还各有一名手捧书牍的文吏。

其中一人,一手持书,一手握笔,目视娲皇,身体微躬,似乎在等待娲皇传喻圣命,又像在记录娲皇讲诉炼石补天的传说。而另一人却注视着两手所捧的一块不圆不方毫无规则的龟壳状之物,神情凝重,陷入沉思。

至于四周墙上的壁画,所含内容则更加丰富多彩:不仅分别画有许多头戴各式乌纱帽的大小官吏,还有几位头戴冕旒、身穿帝装、手捧玉圭的帝王,甚至还有几尊三清四帝模样的神像……

他看得更加惊讶,甚至还有几分好笑,自言自语地踱回娲皇神像前:“奇怪,真是奇怪!”

“礼敬神仙,何足为奇?”

他话音刚落,便听柳含烟不悦反驳,梦然醒过神来,顺声看去,却见柳含烟不知从哪儿找来块抹布,正在神龛上擦拭着娲皇神像上的厚厚灰尘,不由微微一怔,大发感慨:“这么脏,又没水,亏你下得去手。”

“哼!”

柳含烟不满地轻哼一声,好像不愿搭理似的一声不吭,兀自专心继续干活,却听龙中堂话锋一转:“可我说得不是这事儿。”

“哼!”柳含烟暗自好奇,却依然轻哼一声,以示不屑。

龙中堂却毫不在意的自言自语道:“三清四帝乃道家祖师,连圣人也曾向老子求学,居然在这里被当做女娲——娘娘的侍从,真是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

“不奇怪吗?”龙中堂并未察觉柳含烟拉下脸来,饶有兴趣地审视着那些画像,不无感慨道:“唉!无知者无畏呀。”

“哼!”柳含烟刚好把娲皇神像擦拭干净,顺势把手中泥炭似的抹布重重摔在龙中堂脚下,不满呵斥道:“我看你才无知无畏。”

“啊?怎么了?”龙中堂霍然一愣,急忙看向柳含烟,赔笑辩解道:“您误会了,柳姑娘,我没说你,我说那画画之人。”

“我就是说你。”柳含烟却丝毫不留情面,不无嘲讽道:“看你一副文人自居的样子,应该熟读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吧?”

“不敢,略知一二。”

“老子传说起于何时?”

“这个——据史书记载,应该是春秋时期。”

“春秋早?还是三皇五帝早?”

“自然三皇五帝在前。”

“没有娲皇娘娘炼石补天,何来三皇五帝?没有娲皇娘娘抟泥造人,何来芸芸众生?”

“女娲造人?炼石补天?”龙中堂哂然笑道:“不过神话传说而已,岂能当真?”

“神话传说?还而已?”柳含烟怒不可遏,双目圆睁,气愤诘问道:“那老子骑牛升天,是神话传说吗?”

“这个……应该……也是吧?”龙中堂一怔,思思量量道:“或者……至少被后人夸张神话了。”

“既然都是神话传说,为啥娲皇娘娘不能高于三清四帝?”

“呃,这个——那个——”

龙中堂登时语塞,这个那个的吭哧半天,却想不出反驳之言,忽觉柳含烟此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旋即嬉皮笑脸道:“所以啊,在下是无神论者,谁都不信,谁都不拜。”

“哼!”

柳含烟更加不满,纵身从神龛跳到龙中堂面前。

龙中堂吓了一跳,以为柳含烟要打他呢,惶然后退两步,小心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我闭嘴,闭嘴。”

“懒得理你。”

柳含烟狠狠瞪了龙中堂一眼,缓缓来到供桌前,整整衣衫,取出火折,点燃三炷香,小心翼翼插进香炉,喃喃自语着跪拜在供桌前的蒲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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