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知不觉把老爹卖了
第150章 不知不觉把老爹卖了
郭文斌见两位道长神色不对,只好走上前来让张牧之号脉。
张牧之装模作样的拿过郭文斌的胳膊摸了摸,随后又换了另一只胳膊,面上神情转为郑重。
“这郭秀才脉象如何?可是邪气侵体之兆?”守静老道士见张牧之表情变幻,于是就开口询问。
张牧之皱着眉头又感应片刻:“他体内有两个脉搏,似乎……是有精怪寄居在体内,正悄悄蚕食他的气血……”
这下连守静道长也有些惊疑起来:“怎会如此?郭秀才乃是男子,总不至于被妖精……然后结了妖胎吧?”
郭文斌闻听此言顿时被唬了一跳:“……莫不是昨日那岳先生是害我的?瞧着不像啊……”
张牧之放开郭文斌的胳膊,寻了个蒲团让他坐下:“郭秀才身体出现这等变化,怕是和昨夜未归的经历有关,可否说来听听?”
守静道长也把自家蒲团拿了过来,坐下后也道:“若是什么精怪将你迷惑,我和主持都会为你做主,你不要心存顾忌。”
郭文斌在心中斟酌片刻,就把昨日的境遇细细说了,包括如何救那老鳖,如何傍晚遇到青袍人,以及被请去用宴,席间言谈内容等等。
“听秀才的说法,这金川河之神还是个忠厚的性情,应不至于加害自家救命恩人才是!”
守静道长抚须思虑片刻后才道:“老道也想不明白,主持既有天眼神通,不如看一看郭秀才周身内外是否有不妥之处。”
张牧之点了点头,又对郭文斌道:“我以道家天眼看伱,对你并无妨碍,你不必惊慌,免得血脉紊乱。”
郭文斌纵使知晓这位主持神通广大,但面对法术加身,心中依旧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深呼吸几次后点了点头:“主持但请施为便是!”
张牧之待郭文斌心境平复之后,眉心金痕中的裂隙张开,一道金光映射而出,将静坐的郭文斌笼罩。
郭文斌只觉得周身一暖,随后就没有了别的感觉,然后就见张牧之眉心金光原本是映照全身,接着就缓缓收缩,最后停在自己左胳膊小臂处不动了。
“此处有一生灵,寸余大小,形如一葛衣白发老翁,正一点一点吞噬郭秀才的气血,道长涉猎广泛,可知这是何物?”
张牧之闭合天眼后转头对守静道长询问,郭文斌听了这话顿时面色一白,心中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翻江倒海,整个人禁不住直打哆嗦。
守静道长看郭文斌如此慌乱,于是笑着安慰:“秀才勿忧,此物并非什么魔胎妖精,而是那金川河神为了报恩而赠予你的机缘。”
“还望道长给小生解惑!小生心中实在惶恐。”郭文斌心中稍定,连忙请教守静道长。
“此物名为鳖宝,唯有那百来年以上的龟、鳖之属,再有机缘受封了神位才能炼成此宝,民间有神龟能聚财之说,其根源便在这鳖宝上。”
“若有人将这鳖宝养在自家血肉之中,那这人双目就能看透地底或墙壁中埋藏的金银珠宝、古董器物,可以说是此生再不必为钱财之事烦忧了。”
张牧之沉默不语,只要那金川河神插手更改了郭文斌的命数,他就可借此事发难,至于郭文斌得到了什么机缘,那是他自己的事儿。
郭文斌面上有欢喜之意一闪而过,随后又冷静了下来,开口道:
“两位道长,我在观中借住,也读了些道经,老君云:福兮祸之所倚,可见这天下并无凭白得来的富贵。”
“这鳖宝养在小生血肉之中定然会有什么隐患才是,还望两位道长明言。”
守静道长闻言忍不住赞道:“郭秀才果然是有慧根的,虽是儒子,却也通晓道家真意,难得!难得啊!”
张牧之也点头笑道:“他是有福之人,道长直说便是。”
“这鳖宝本是神龟口中之物,若凡人以自家精血养之,身体自然会日渐羸弱,时间久了寿元难免要有损伤。”
“不过那金川河神既然是为了报恩才将此宝给你,日后定然会为你寻些养育精血的宝药,你且安心受用就是了。”
岂料郭秀才却摇了摇头,语气平缓地说道:“两位道长都是道家高人,应该不会笑小生愚腐,那小生就直说了。”
守静道长和张牧之一起点头,静待郭文斌开口。
“不瞒两位道长,小生虽然出身清贫,心中实有青云之志,不愿意终日沉迷于金银奢靡之中。”
“就算此宝不伤身体和寿元,但我若得之,恐怕就会整日四处闲游,去寻觅那些埋藏在各处的无主金银,如此再无心学业,进而仕途无望了。”
“金银与我并非不可或缺之物,但此生若不能一展胸中所学,纵死也难以瞑目。”
张牧之闻听此言,不禁想到:“此子实乃最上等的心性,若是修道肯定能有所成,可惜是儒家之人……”
守静道长抚须赞叹:“你能有这等想法,日后定能有所成就,然而老道虽有些法力,却只能书符请神,使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术而已。”
随后又对张牧之道:“主持雷法精深,深谙五行造化之玄妙,正可助郭秀才取出鳖宝。”
郭文斌连忙对张牧之躬身:“还请主持施展妙法,解了小生的难处。”
张牧之笑着试探:“不若先暂留几天?至少趁今天这休沐日逛一逛,说不定就能挖些宝物。”
郭文斌连连摇头:“道长勿开玩笑,小生也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将这贪念放下,岂可再拾起来?”
张牧之哈哈大笑:“好志气!好心性!难得!难得!”说着用手在郭文斌小臂上轻轻拍了几下。
郭文斌只觉得小臂一阵酥麻,下意识低头观看,依稀可见张牧之掌心有光芒一闪,还待细看时却听张牧之道:“好了!”
小道士摊开掌心,守静老道和郭文斌都探着头凑近观看,果见有一个寸来高的葛衣老头正躺在手里呼呼大睡,须发皆白,五官四肢皆有,看上去十分神异。
守静老道看过之后,笑道:“主持可将这鳖宝还给那金川河神,也好收服齐心,这几日贫道炼气时总觉得心思不宁,想来是大劫将起。”
“若要应对旱灾,就得让这南京城内外水神都肯俯首听命才是。”
“南京城内水系中唯秦淮河、玄武湖这二者最为重要,金川河连同长江和玄武湖,应有许多可为之处!”
张牧之点了点头:“道长高见,我亦是如此想法!”心中却道:“这老道果然是人老成精,想必我的谋划早被他看穿了……”
郭文斌知晓这些什么鬼神、劫数之类的事儿不是自己该问的,于是给两位道长行礼之后就回到自家座位上读书去了。
张牧之将鳖宝收入袖中,起身走出藏经楼,缓缓往道观外走去。
有那些来往的道士、道童停下脚步给张牧之躬身行礼,他也笑着点头应对几句,和往日并无什么不同。
张牧之来到乌龙潭边,先是念咒招来胡三郎:“胡家之事你掌控的怎么样了?”
胡三郎这几日已经稳固了内丹,气息显得更加沉稳:“回小天师的话,如今我手下有一千二百余只灵狐,都精通幻化之道,全听小天师调用。”
“大变将起,你把手下所有能用的狐精都散布到秦淮河上去,我听说那些画舫,花船之类的多有精怪潜藏。”
“敢问小天师,可是要搜罗什么精怪么?”
“无需刻意针对谁,你只细细探查,如有修行之人或那水中神只同画舫中的妖精有来往,就来告知与我。”
“属下明白,这便去办!”
“先等等,我这里几张雷符,内中包裹土行雷煞,你拿去给老君观里我那赵师弟,助他修炼土行雷法。”
胡三郎领命之后,变成狐狸御风而去,张牧之朝着乌龙潭中大喊:“童儿!你随我往金川河走一遭!”
“哗啦”一声,水面破开,青色蛟龙的头颅从水中伸出来,惊起水鸟四散。
吴天禄所化的蛟龙游到岸边,将龙头伏在张牧之脚下:“拜见老师!”
“昨夜你做的不错,现在随我去金川河里见一见那位河神!”
张牧之点头嘉许一句,然后抬脚来到龙头双角之间站定。
“哞!”青蛟低吼一声,然后在水中弹身而起到了半空,御风绕过清凉山往金川河方向而去。
灵应观里有几个活泼好动的小道童和黄白二位童子听到蛟龙叫声,连忙推开门出来观看,却只能瞧见张牧之乘龙飞走的背影。
“龙!龙!龙!”五六个童子一起拍手大叫。
王兰家的管家带着两个仆人来灵应观烧香,听到童子叫喊声后连忙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片刻之后,张牧之乘蛟龙来到金川河上空,选了一处人迹罕至的河段降落下来。
青蛟张口一吼,碧绿的河水就开始旋转起来,形成一个丈来宽的旋涡,直通水下河神府邸所在的灵境之中。
一人一蛟穿过旋涡往下潜游,只过了几个呼吸后便觉眼前一阔,四周再无一丝水迹,前方一座气派的高门府邸,门上悬匾额曰“兴波府”。
青蛟化成一个衣衫华丽的青衣童子,带着张牧之走上前来,有两个守门的虾兵连忙点头哈腰的上前询问:
“龙子殿下又来了?我家老爷吩咐了,只要您再来就说他不在!”
吴天禄冷哼一声:“你们两个脑袋不灵光的蠢货,快快进去禀告,就说我这次不打他,而是有事和他说!”
两个虾兵一愣,然后哈哈笑:“不打我们老爷就好!不打就好!我俩这就进去禀告。”说着话就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金川河神连个独立的庙宇都没有,本事微弱得很,全靠他老爹调拨香火接济,所以点化出的这些虾兵蟹将头脑都不太灵光。”
“倒是他手下有几个厨子、仕女是辛苦搜罗来的,勉强能听使唤。”
吴天禄也不待两个虾兵回来,领着张牧之直接就往里走,显然是不怎么将这河神岳天青放在眼中。
张牧之不禁好奇:“他这神位是谁封的?若是朝廷所封,怎会没有立庙祭祀?”
“金川河是玄武湖同长江交汇之处,河神属于玄武湖湖神治下。”
张牧之点了点头:“原来是他老爹封的,难怪香火不盛,咱们先看看他父子俩是否肯归附,若是识时务的,也可送些机缘给他们。”
师徒两个刚走了几十步,就听府中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却是河神岳天青大步跑来:
“吴兄!吴兄来了!小弟有失远迎,万望恕罪!昨日惹得兄长不快,小弟心中实在是愧疚的很!”
吴天禄端了端架子,压着嗓子道:“昨儿的事儿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咱们揭过吧!今天我来是想给你引荐一位贵客!”
岳天青来到近前,也顾不得抬头看张牧之,只是连连躬身作揖:“吴兄宽宏大量!小弟心中倾佩!不知兄长要引荐哪位贵客?”
张牧之看着面前的青袍大汉点头哈腰地给吴天禄这童子作揖,只觉得十分滑稽。
吴天禄躬身往旁边让了让,才对岳天青道:“这位贵客就是我的老师,他是龙虎山天师府下任承位之人,今日来此是有事要问你!”
岳天青听到此言顿时被唬了一跳,连头也不敢抬,直接跪在地上叩首:“原来是小天师到了,小神有失远迎,心中实是惶恐!恕罪!恕罪!”
他这等不受正统册封的小神,也就比普通精怪强上几分,龙虎山天师府这等门第对他来说就和上界仙宫没有区别。
“我昨日就猜这位龙子家室非凡,却未想到人家来历比我想的还要高……能同这等大人物结识,纵使昨天被打了一顿也是值了。”
张牧之毕竟是算计人家在先,原本还想着来此先好言相商,让他们像那江宁龙王一样为自己所用,实在不行再动手抢夺水神权柄。
此刻见这河神态度如此谦卑,小道士心中也就有了计较:“既如此先恐吓此人一番,看看他能不能俯首听命,这样也省了许多功夫……”
张牧之清了清嗓子,声音清冷地开口:“本座如今在灵应观里潜修,今日遇到了那文曲星转世之人,察觉到你在他身上施加了些手段。”
“我天师府代天帝督查诸神,这山川河岳之神亦是监管之列,故而前来询问此事!”
岳天青闻言一愣,随后冷汗立马就下来了:“小天师容禀,是那郭秀才救了我的性命,我才把自家鳖宝给他报恩,心中并无什么不良的念头!”
张牧之也不叫人家起身,声音又低沉了些:“此事我也听郭秀才说了,你虽无害人之心,但手段却实在不妥!”
“神灵掌握天地权柄,一举一动干系无数百姓生机,故而才立下天条律法,禁止神灵因私心干涉凡人命数,你可知晓此事?”
岳天青跪在地上,满心惶恐:“小神知晓……,只是受人救命大恩如不回报,心中实在难以安定。”
张牧之于是又将语气缓和了些:“你虽有报恩之心,所行却未必是好事。”
“你仔细想一下,如果那文曲星收了你的宝物后不再用功读书,而是去四处挖掘金银,那他还能中举吗?”
岳天青心中一震,喃喃道:“小神只是见恩公日子过得清苦,却未想过这许多……”
“如果有一户人家,省吃俭用积攒了钱财埋在土中却被郭秀才挖了去,到人家主人急需用钱时却找不到了,又当如何?”
岳天青无言一阵,只好道:“小神知罪!愿意领受责罚!”
张牧之叹了一声,言语中似乎有些欣慰:“你且抬起头来!”
岳天青抬头,就见面前站着一位威严深重的年轻道士,正手持一个寸来高的小人递过来:
“念在你心存仁善才做了错事,本座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可愿意听令?”
岳天青恭恭敬敬地接过鳖宝放回口中后,又连忙磕头叩拜:“小神愿意听小天师吩咐,愿意戴罪立功!”
张牧之面上显了笑意:“本座夜观星象,察觉不日便要有旱灾降临,你若肯听我的命令,协助我行云布雨抗旱救灾,我便免去你的罪责。”
“若你不停我令,我就以干涉文曲星君命数的罪过将你拿下,然后依律问罪!”
岳天青心中一慌,连声道:“小神位卑职小,实在担不起更改文曲星君命数的罪过!愿意听令救灾!只是有一事需告知小天师知晓……”
张牧之面容一冷,似乎有些不快:“你且说来!”
岳天青连忙道:“小天师勿要恼怒!实在是小神法力低微,竭力而为也只能勉强操弄七八里地的风雨,唯恐救不了旱灾耽误了小天师的大事……”
“那你待如何?莫非要临阵脱逃?”
岳天青连忙摇头:“抗旱救灾是有功之事,小神不敢临阵逃脱!我父亲是太祖皇帝亲自下旨册封的玄武湖之神,庙中香火鼎盛,法力神通百倍于我,当可助小天师成事!”
张牧之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之所以算计这金川河神,正是要将他父子二人一网打尽,都收入麾下听用。
只是岳天青却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旱灾是邪气上扬,正气式微所致,到时候上界诸神不会理会灾情,就算他们辛苦降雨也没有功德可拿。
张牧之说白了就是想要招人给他白白做事,止不定还会有邪佛那等想要搅乱天下的对头搅风搅雨。
“我父亲神通广大,每次行雨能覆盖大半个南京城!这等大功德之事,他老人家肯定愿意做的!”
岳天青就这样不知不觉把自家老爹卖了,张牧之听了心中欢喜:“既如此,你就带我前去拜访玄武湖神吧!我亲自向他诉说此事!”
“寻个由头上门,先好言相劝,那玄武湖神能服软听命最好,若是不听,那只有来硬的了!”
“为了这南京城里里外外无数百姓,贫道不介意做一回恶人……”
“对了,这事儿下次要去清凉寺拉上那猴子一起做,总不能我道家唱黑脸,他佛家只念着‘阿弥陀佛’隔岸观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