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吾甘之若饴

在遥远的天之涯地之角，西武山顶峰，一个巨大的石柱顶天而立。整座山峰外面笼罩着白色的光晕，把这里的气息和外界隔绝开来。

石柱上雕刻着古老的梵文，闪耀着光华的深海玄铁锁链捆缚着一个女子，女子衣衫破烂，头发杂乱垂下遮住了脸庞，身上血迹斑斑，满是可怖的伤痕。

女子始终一动不动，似乎因为身上的伤痛昏死了过去。

空中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啸，女子身体微不可见颤动了一下，一只翼展两米的巨大黑色鹰隼在上空盘旋。

女子伤痕累累的手颤抖着，努力地攥紧，似乎在等待什么可怕的事情。

鹰隼瞪着刀锋般冷酷的灰色眼睛，示威一般盘旋了几圈，又尖啸了几声，迅速向下俯冲而去，竟是直接向石柱上的女子而去。

鹰隼锋利尖锐如铁钩的喙一口啄在女子心口，头一摆就撕扯下一块血肉，扑棱着翅膀飞开。

女子紧紧咬住干裂苍白的唇，一声不吭。

鹰隼对她的反应似乎颇为不快，尖啸几声，盘旋了几圈再次俯冲下来，一口啄掉了女子心口一大块肉，鲜血泉涌，暴露出心脏，强有力地跳动着。

女子攥紧手心，手里的指甲嵌入了皮肤里，还是一声不吭。

鹰隼再次盘旋几圈一声尖啸冲了下去，又叼下了心脏旁边的一块血肉，戏耍一般，如此来回往复。

女子终于睁开了眼，冷冽阴沉的眼泛着绿光死死盯住面前的鹰隼，目光如炬。

鹰隼避开了女子的目光，一口啄住心脏头一甩，扯出了鲜血淋漓的心脏。

啊……女子撕心裂肺咆哮出声，脸上却露出解脱的表情，随即头一歪昏死过去。

鹰隼嘶鸣一声转身向远方飞去。

女子身上被鹰隼啄食的地方虽然鲜血淋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生长起来，心脏也慢慢长了出来，最后长出的血肉慢慢覆盖住了心脏。

空中雷电交加，阴森森的。不一会儿暴雨倾盆。

雨水将女子身上的血冲刷下来，高台上的血水向四周流去。

天黑了下来，除了铁链子偶尔闪出的光华，伸手不见五指。

夜色中偷偷摸摸钻出来一个黑衣人，捻诀将女子湿漉漉的衣服头发烘干了，然后跪在女子面前，轻声呼唤女子。女子醒过来，看清楚眼前的人，“他回来了？”这人正是无方的护卫长长息。

“长息有愧王妃所托，少主已历劫归来。”

“长息，方儿的劫难不是你可以干涉的，不用自责。快回去替我守护他。”

长息看着女人身上的伤痕热泪盈眶，“王妃，少主如今身负仙妖神力和四大神器，任浩云山掌门，不日定可统一仙门成为宗主，到时候或许就可以和上界抗衡。”

女人微微叹息，轻轻摇了摇头，“上界神罚有我承受就好，方儿他自在一生，我别无所求。有机会让他去襄阳，那里有我喜爱的一切，相信他也会喜欢。”

长息长泣拜地，起身融入夜色中。

女人被鹰啄食的伤痕累累的脸丑陋恐怖，嘴角却露出了温暖的笑意。

她想起当年怀抱爱子，小眼、小鼻子、小嘴、小手、小脚丫，不敢多摸一下，只怕伤着他嫩嫩的皮肤。无邪的笑脸，牙牙学语软软糯糯，紧紧抓住自己手指的小手手，盯着自己的亮晶晶的会笑的眼睛，融化了母亲的心。

孩子越是长大，她越是爱的沉溺，内心越是煎熬。

当初和神的契约是在孩子万岁身辰的时候，向神供奉这个孩子。眼看孩子一天天长大，万岁之期将到，笑嘻嘻的手舞足蹈的肉团团的孩儿，就要供奉给神界永远侍奉诸神，心如刀绞，她怎么能！

一个孩子本是奢望，一旦得到怎能放手，一旦养育怎能弃置不顾！既然带他来到这世上，怎能亲手剥夺他的人生？！

她怎么能忍心！

她不忍心让自己豁出性命得到的孩子去侍奉诸神，在那九天之上冰冷的天界，终日服侍那帮千万岁的虚伪古板刻薄自私的老头子们！

诸神号称无情无欲无求，却是个性乖张喜怒无常，一旦下界供奉不合心意，立刻以神谕之名降下各种天罚，洪水、干旱、地震、海啸、龙卷风。神仙尚且敢怒不敢言，何况怀中小儿！

诸神自以为能侍奉他们便是天大的恩典，可以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我呸，这样冷清寡淡无味的长生不老寿与天齐又有什么意思！

怀中小儿还没有经历生老病死爱恨情仇，还没有戏水抓鱼和小伙伴们打闹玩耍，还没有看四季美景三界风光，还没有遇到怦然心动的女子，还没有爱过恨过哭过笑过，你给他长生不老他又怎会稀罕！

生命不止有长度，更该有宽度深度！

于是她偷入神殿，盗走契约书，扔入金丹散人的炼丹炉内，借老君的十味真火焚毁了。

焚毁神约，必受天罚。她不在乎，一死而已。

只是没有想到，诸神手段如此狠毒！竟然日日用神鹰啄食心脏之刑惩罚自己，而自己却永远死不了！每次被啄食的痛楚和恐惧，让她千万次想死去，可是一想到自己和孩子还在一个世界上，呼吸着一片天地，又觉得无比满足。

鹰啄之刑，加之我身。诸神之怒，加之我身。

那又怎样，吾甘之若饴。

太玄的虚影在空中出现，无能为力又心碎地看着她，叹息一声。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救你，我以为自己能救你，却害你受苦如此。

女子温柔地看着他，太玄。

这一声温柔的呼唤，让太玄的目光沉溺。

当初诸神降下99道天雷，把她劈晕了，又用狂风暴雨将她唤醒，继续降下99道天雷。太玄幻化无形，挡在她身前，每次都替她挡下了后面的50道天雷，是以她才能苟延残喘。

最后的鹰啄之型，本以为魂飞魄散。又是太玄挡在她身前，将盗取的息壤送给她，在她吸纳炼化息壤的最后关头，耗尽修为与神鹰相搏终是不敌，最后为了拖延时间，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任鹰啄食了他的身体和心脏，魂飞魄散。

女子没有再说话，只看着他，眼里千言万语。

青梅竹马之情，舍身相护之义，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