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黄丫

黄丫的妈妈嫁给她爸爸十年都没生育，奶奶急得到处烧香拜佛，又劝爸爸离婚再娶，整天指桑骂槐地找事儿。

好不容易怀孕了，还是个女儿，这个女儿就是黄丫。

奶奶就催着妈妈赶紧继续生。

说来也是老天帮忙，生完黄丫两个月，妈妈就又怀上了。

可是由于身体不好，在胎儿7个月大的时候，为了帮黄丫外婆家收玉米，摔了一跤，流产了，是个男孩儿。

见自己的孙子没了，黄丫的奶奶整天坐在门前的坝子上哭闹。

“呜——呜——呜——我的孙子也，我的孙子哟，我苦命的孙子哟，你的，你的狠心的妈也，你那豺狼的妈哟，把你的命给送掉了，把你奶奶我的心肝给弄死了哟，你那狠心的妈哟，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哟”。

后来，黄丫的妈妈再次怀孕，生下了黄丫的妹妹，黄花，可是因为难产差点丢了命。

乡里卫生院的医生告诉家里人，黄丫的妈妈不能再生孩子了。

这个消息就等于是告诉大家，告诉黄丫的奶奶，黄家无后。

这下可彻底惹恼了黄丫的奶奶。

一听到这个消息，黄丫的奶奶当着所有人的面，当场扇了黄丫妈妈一个响亮的耳光，对她又抓又咬。

“你这个扫把星，你是存心的吗？你这个毒蛇猛兽，你这个恶婆娘，你这个千刀万剐的，你就这样让我们黄家绝后？你怎么不去死了，怎么不去找块豆腐撞死，你还活着做什么，你去死吧，让阎罗王收了你，下十八层地狱，哎哟——我的妈呀——我黄家的祖宗也——这个扫把星，让天收了她吧——啊——呜——”

黄丫的奶奶坐在地上撒泼打滚，鼻涕眼泪一把抓。

头发上、脸上、手上，沾满了灰。

“妈——”黄丫的妈妈微弱地叫道，想劝她回去后再说。

“妈？谁是你妈？不要叫我妈？你凭什么叫我妈？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不认识你。”

说完，从地上爬起来，又转过头，指着黄丫爸爸的脑袋。

“我告诉你，你要是以后敢让这个女人，这个丧门星回家，你就不要来认我，不要来认你的亲妈。”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们回家后，她把黄丫的妈妈的东西都给扔了出来，堵在门口，愣是不让黄丫的妈妈进屋。

黄丫的爸爸一个字也没说。

黄丫的妈妈抱着黄丫的妹妹，在家门口的那颗大黄角树的树根洞里，铺了几床被子，刚好能躺下一个成年人，便住了下来。

后来，趁着奶奶走亲戚，黄丫帮着妈妈，偷偷将东西搬回了屋里，并到奶奶屋里偷了两个鸡蛋出来，给妈妈煮到面条里。

看着妈妈怀里皱巴巴、红呼呼的小妹妹，黄丫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蛋，低声叫道：“妹妹，我是姐姐。”

看着两个女儿，黄丫的妈妈哭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

“妈妈，不哭，妈妈，不哭”黄丫懂事地用手帮妈妈擦着眼泪安慰到。

“我的鸡蛋明明有20个，怎么只有18个了？是哪个不要脸的偷了我的鸡蛋？是哪个饿死鬼投胎的偷了我的鸡蛋？不得好死。”

突然，隔壁屋传来了黄丫的奶奶的咒骂声。

走了几天亲戚的黄丫的奶奶突然回来了，在清点自己的鸡蛋的时候发现被偷了几个。

“黄丫，你这个死闺女，你过来，快说，是不是你偷的？”

“奶奶……不……不……不是我，是……是……我。”黄丫吓得直哆嗦。

“你这个死闺女，不学好，学人偷东西，看我不打死你。”黄丫的奶奶抓着身边的一根拳头粗的棍子就要朝黄丫身上打去。

黄丫的妈妈见了，赶紧拦住。

“妈，不是黄丫偷的，这几天黄花这闺女没什么奶，饿得一直哭，是我让黄丫到你屋里拿几个鸡蛋，好给这孩子下奶。”

“我就说嘛，黄丫这么小，以前从来不偷东西，都怪你，都怪你把她教坏了，你就是没安好心，你这个恶婆娘，你给我滚出去……”

嗓门越来越高，说着就又要来把黄丫的妈妈的东西往外扔，边扔边咒骂。

“你这个生不出儿子的烂母猪，你有什么脸住在我家里，你给我滚，滚去死……”

声音极大，吓得黄丫妈妈怀里的黄花一个劲哭。

“妈，求你了，不要这样了。”黄丫妈妈哀求道。

“求我，求我有屁用，你还不如求你那不争气的肚子。”

黄丫奶奶说着就来拉扯黄丫妈妈。

推攘间，怀里的黄花“咚”地掉到了地上，刺耳地哭了起来，脸成酱紫色。

黄丫妈妈赶紧抱起来，哭喊着。

“我的妈呀，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呀，我的闺女呀。”

说着就往床头撞去，额头鲜血汩汩往外冒。

“你……你……你……你……你还有脸寻死，扫把星，我呸，不要脸。”黄丫奶奶怕出人命，边骂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妈妈，妈妈，妈妈，你不要死呀，妈妈……呜……”

黄丫看到妈妈流了很多血，以为她就要死了，亡命地哭了起来。

哭声惊动了邻居，一个隔房的堂婶赶紧将黄丫妈妈扶到床上，给她包扎伤口。

“哎，别想不开了，女人呐，就这命，谁让咱命苦呢，心放宽些，等她百年升天了就好了。”

黄丫妈妈什么也不说，苍白的脸上只顾淌着泪。

“嫂子，我活着连猪狗都不如呀，我苦呀。”

“我懂，我懂，兄弟媳妇，我懂，想开些，这两个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妈呀，你可要想开一点。”

堂婶也是没有儿子，只有两个闺女，她的婆婆去世的早，没怎么给气给她受，但是村里的人却还是没有放过她，老是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傍晚，黄丫的爸爸从地里干活回来。

一跨进门，黄丫的奶奶就奔过去扯住他的胳膊哭喊开了。

“哎哟，我的妈哟，我的娘哟，我那短命的死鬼哟，你扔下我一个人受罪哟，儿子儿子不孝，媳妇媳妇打我，连个孙子也没个指望……我……我跟你去了算了。”

哭着喊着就往黄丫她爸爸身上撞。

“爸爸，是奶奶打妈妈。”黄丫为妈妈抱不平。

“滚开，哪有小孩子乱说话的。”

黄丫的爸爸一把把她推开，径直走向黄丫妈妈，不由分说就“啪啪”扇了她两耳光：“我叫你在家翻精，叫你在家打我妈。”

“呜呜……爸爸，爸爸，你是个坏人，你冤枉好人，你冤枉好人……呜呜……明明是奶奶打她的……呜呜……不要打我妈妈……不要打我妈妈呀……”

黄丫哭喊着，扑过去撕咬着爸爸。

黄丫不知道那天是怎么结束的，这场硝烟弥漫的悲惨战场是如何打扫的。

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妈妈抱着自己和黄花一个劲儿地哭。

后来，妈妈就自己到屋外面搭了个简单的棚子，带着黄花住过去了。

有一天，有个兜卖针线百货的外乡卖货郎叫卖到了他们家，黄丫妈妈就想买几颗纽扣。

“卖针线的，你过来，我要买几个纽扣。”

“好嘞，大嫂。”卖针线的赶紧挑着针线担子走到棚子边。

他看了看屋子，再看了看棚子。

“大嫂，你和那屋子里的人是一家的吗？”

“是的……哦……不是……不是……”

她不知怎么回答，竟支支吾吾。

“大嫂，这……”

“小伙子，这在咱们这也不稀奇，哎，作孽哟……”黄丫的妈妈看那个卖针线的穿得整整齐齐，长得白白净净，还戴付眼睛，不像是坏人，就跟他说开了。

那两天，那个卖针线的天天来黄丫的妈妈住的那个小棚子。

也不知那个人跟她说了些什么，没过几天，黄丫的妈妈就收拾好行李跟着那个卖针线的外乡百货郎走了。

不管黄丫的爸爸怎么打骂，不管黄丫和妹妹黄花怎么哭闹，都没能挽留住她。

黄丫的妈妈跟着外乡人走了之后，黄丫的外婆感觉对不住黄丫的爸爸，就好说歹说，把黄丫的一个姨，连逼带劝地嫁给了黄丫的爸爸。

嫁过来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下一年又生了一对龙凤胎，黄成就是龙凤胎里的那个弟弟。

黄丫和妹妹黄花在家里一直不受奶奶待见，经常被打骂。

还好继母是她们的亲姨妈，对她们也好，和几个弟弟妹妹的关系都很好。

黄丫十几岁，她奶奶就到处托人给她说媒，好早早的把她嫁出去，为家里省点粮食。

面对奶奶的强势，黄丫当着大伙的面说道：“让我嫁也可以，但是我要亲自相人，相中的，我满意的才嫁。”

十五岁那年，黄丫相中了上父母，下无兄妹，老实巴交的田莽子，大她十岁。

黄丫的姨妈不太同意，觉得田莽子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又大黄丫那么多，怕黄丫嫁过去过得不好。

“姨，就算田莽子条件再怎么不好，嫁过去，我也是一家之主，日子怎么着都比在这里强。”黄丫坚定地说道。

黄丫的姨妈也就只好点头同意了，不过，她同不同意也不要紧，最要紧的是黄丫的奶奶和黄丫的爸爸同意，他们巴不得她快点离开。

黄丫嫁给田莽子没两年，妹妹黄花也跟着村里的人出去打工。

直到现在也没回来过一次，也不和家里人联系。